“要找到阿娘,要过上好日子……”

    薛灵韵顿觉灵魂一轻,灵台清明,舒服的像是浸润在温泉里。

    但下一秒,薛灵韵清晰地感觉到她要死了。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她死过一回,加班熬夜猝死。

    和上次临死前的感觉截然不同,此刻的她饿的前腔贴后腔,胃里泛酸水。

    她全身无力随时要昏过去,这是饿死的前兆。

    薛灵韵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不让自己昏睡过去。

    她废了一番功夫视线才聚焦,透过稀稀疏疏的茅草,看到挂着白色太阳的灰蓝色天空,视线下移是焦黄的泥土地,寸草不生。

    偶然从远处传来几声乌鸦凄厉的叫声,更显荒寂。

    对面是几个简陋的草棚子,四面透风。

    棚子下三三两两躺着干瘪的人,他们呼吸薄弱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死人。

    不过怎么穿的古装?

    “你醒了?我还以为你死了。”旁边传来一道虚弱的女声。

    薛灵韵为了节省力气只转了转眼珠,声音主人有着一头蓬乱头发,一双无神眼,两颊消瘦。

    “薛女郎,你说我们会活着吗?”女子虽是提问但不期待答案,说完就闭上眼似在等待死亡。

    薛女郎?

    听到这三个字薛灵韵被打开记忆开关,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原来她穿越了,穿到一个名叫大雍的朝代。

    这个朝代并不是薛灵韵所知的任何一个,也就是说她不能靠自己的历史知识预知未来。

    现在这身子的主人也叫薛灵韵,年十六岁。

    原身的父亲原是京城富商薛家大房的二儿子。

    原身父亲在情窦初开时遇到一貌美胡姬,一见倾心执意迎娶,胡姬即原身的母亲。

    奈何薛家嫌弃原身母亲身份低贱不让进家门。

    性格刚烈的父亲就带着母亲私奔,一路颠沛流离,最后在边境小镇—舆县,安家落户。

    原身父亲在舆县做点小生意,日子不算大富但也不愁吃喝,夫妻俩和和美美,第二年就生下原身。

    原身父亲对爱情忠贞,十几年来未曾纳妾,一家三口在舆县过得幸福安康。

    但好景不长,在原身十六岁时,边境蛮夷来犯,又逢大旱。

    粮食颗粒无收实在活不下去,一家人只能收拾细软南下逃荒。

    不料原身父亲在饥寒交迫下病死,临死前交代薛灵韵照顾好母亲,并要带着母亲去京城薛家寻求庇护。

    原身父亲将代表薛家身份的玉佩和自己写的信交给原身。

    原身在一夜之间长大,草草下葬父亲后,她一边安抚伤心欲绝的母亲,一边打听京城的方向。

    不想走到平州地界时逢平洲沦陷,两方军队打得不可开交。

    平洲乱成了一锅粥,原身在混乱中和母亲走散。

    身无分文的原身留在平州寻找母亲,每日只能寻些野果野菜果腹。

    但逃荒的人太多太多了,很快连草根都没了。

    原身就这样饿死了,再醒来时就是换了芯子的薛灵韵。

    薛灵韵眨巴着眼,那她一开始听到的声音就是原身,既然占了别人的身体,她就要完成原身的遗愿。

    但是眼下,她该怎么生存呢?

    不容薛灵韵多想,一阵带着惊喜的嘈杂声传来:谢家的小菩萨来了,来施粥了,苍天有眼,得救了!

    周遭宛若死人的众人顿时活了过来。

    “还以为谢家不会来了。”

    “小菩萨,小菩萨人美心善比朝廷强百倍!”

    “快去排队,去晚了可没吃的。”

    薛灵韵听闻后一个激灵也想站起来,但是头重脚轻摔倒在地上,薛灵韵忍着噬骨的饥饿感和昏沉强撑着坐起来。

    她半跪着扶着地慢慢站起来,因为太过饥饿她站不直,只能佝偻着腰一点点挪动到施粥棚。

    万幸粥棚离得不远,薛灵韵到了才发现别人口中“谢家的小菩萨”是个年轻的女郎,且极为漂亮。

    太阳在她身上渡了一层微光,那光如照在珍珠上,折射出的璀璨美丽而不刺眼,真有几分仙女下凡的风姿。

    过了许久才排到薛灵韵,谢女郎给她打了满满一碗白粥,旁边的丫鬟又给她两个胡饼,薛灵韵接过道了声谢。

    谢女郎轻笑一下,眼睛弯成月牙状,秋月无边。

    她向薛灵韵颔首后又继续打粥。

    唉,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啊。

    薛灵韵感概完端着粥回到自己的窝,姑且称之为窝吧。

    安稳坐下后喝粥,她不敢喝的太急,只小口抿着,又把胡饼撕成一个个小块泡进粥里,缓慢咀嚼。

    温热的粥缓和了胃部的灼烧感,但一碗粥喝完薛灵韵还没有饱腹感。

    她却不敢再吃了,她知道饿了太久的人要避免过度进食。

    薛灵韵还剩下一个胡饼,她贴身藏着确定无误后闭眼休息,她在思考以后怎么办,她打算先离开平洲。

    原身在平洲找了母亲一月有余但毫无下落,薛灵韵怀疑原身母亲早就离开了平洲,就是不知道是主动离开的还是被迫。

    更坏的情况是原身母亲已经死了。

    但薛灵韵既然答应了原身就会尽力去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打算先去京城寻求薛家的庇护。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薛家不认她,京城那么大又在天子脚下自己肯定能活下去,待她赚了钱,到时找原身母亲也会容易些。

    正想着事,就听见叮呤咣啷的兵甲碰撞声。

    薛灵韵不由抬眼张望,只见一年轻将士走至施粥处想与谢女郎说话。

    谢家正在收摊,谢女郎便出来和他交谈。

    薛灵韵离他们大概有七八米远,听不太清,只模模糊糊听见什么“……夷……溃败……回京……钦差……”

    薛灵韵猜测,他们打胜了要班师回朝?

    那年轻将士似是感觉到有人窥探,锐利的视线越过众人准确地射向薛灵韵。

    两人视线相撞。

    薛灵韵此刻的感觉很不好。

    她眼前黑了一下,脑里一阵嗡鸣声,然后就看见将士头顶滚动播放的字幕。

    “……”

    这是她迟来的金手指?

    干嘛用的?

    薛灵韵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字幕,好家伙,活生生的人物自传。

    【原来这人叫王壬,他喜欢谢女郎啊。】

    施粥棚处人多嘈杂,但王壬行军打仗早就练得耳聪目明,且他对自己的名字极为敏。感,他精准地捕捉到一道微弱的声音。

    听清内容后,王壬面红耳赤,他第一时间看向谢之仪,结结巴巴地道:“谢女郎,我,我不是,我没有。“

    他这话违心,说完就羞愧地低下头。

    谢之仪呆楞住,面露疑惑:“什么?你没有什么?”

    王壬见谢之仪没有听见,心下松了一口气。

    他又转念一想,不对啊,他喜欢谢女郎的事从未和别人说过,是谁知道并且还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

    王壬辞别了谢之仪,目光一寸寸在众人身上搜寻。

    这厢,薛灵韵还在盯着字幕:

    【他知道他的好兄弟喜欢他吗?】

    王壬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谁,谁啊?

    他有好几个兄弟,是谁喜,喜欢他?!

    【诶,原来不是兄弟。】

    王壬提着的心放下了,他就说嘛,谁敢这样……

    没有放松几秒钟,王壬刚放下的心又猛然紧张起来,脸上露出震惊,茫然之色。

    【哈哈,兄弟是女的,女扮男装进军营,狗血,不过我爱看,嘻嘻。】

    王壬在内心咆哮:到底是谁在说话?到底是谁女扮男装还喜欢他??

    这可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

    他再也没有心思逗留,急匆匆赶往军营。

    薛灵韵看王壬急匆匆走了,有些扫兴,她还没看完呢。

    “薛女郎。”身旁传来细小声音。

    现在薛灵韵有了记忆知道她是周萃,原身的“邻居”。

    薛灵韵与周萃对视,眼前一黑,滚动播放的字幕在周萃头顶显现。

    她此刻明白了,和人对视就触发金手指。

    薛灵韵快速扫了一眼字幕:

    【好可怜的人,比我还惨。】

    周萃是个苦命人,逢灾年家道中落,随着族人逃荒,她的父母在逃荒路上染病身死,她跟姐姐相依为命。

    逃荒时间久了,什么吃的都没有,一行人饿的眼睛泛绿光。

    很平常的一天,族长把姐姐卖了,换了一个别人家的女孩。

    当天族里吃上了肉。

    周萃觉得恶心又害怕,她怕下一个是她。

    于是她偷偷跑了出来,一路流离到了平洲。

    周萃呆滞无神的眼转了一下,她瞧着薛灵韵没张嘴怎么会出声?

    她以为自己饿昏了头,遂没在意,艰难开口道:“我,眼前有,好多,星,星。”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

    【现在是白天,哪里来的星星,她是饿的?】

    薛灵韵诧异问:“谢家施粥你没去吗?”

    周萃一听就急了,说话也利索了:“什么?我昏睡过去了!我,我要起来。”

    她急急忙就要起,却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薛灵韵这时发现周萃头上的字幕来来回回只有这一段生平,她顿时明白过来,周萃的性命终结在平洲。

    【周萃的死是在这个节点?】

    【但是我只有一块胡饼,还要去京城,谁知道下一次施粥是什么时候……】

    薛灵韵的嗓子发紧,艰涩开口:“周女郎,谢家施粥已经结束了。”

    周萃的眼神光亮起又熄灭,她听见了两道声音却都是薛女郎发出来的,她听到的是什么?

    是薛女郎的心中所想吗?

    “是吗。”

    周萃平静地闭上眼,绝望抚平了她心中泛起的微小涟漪。

    薛女郎想得不错,世道艰难能保全自身已是万幸,现在粮食何其珍贵,她不能奢望只有点头之交的薛灵韵让出自己保命的粮食。

    周萃眼角滑过一滴泪,算了。

    周萃悲伤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她就听到耳边响起的清脆声音,是薛女郎。

    “谢家结束了,但我薛家还有!”

    话音落,一整个温热的胡饼塞在了周萃手上。

    周萃很珍惜地小口小口吃着胡饼,无神的眼睛添了一抹神采,她看着手中的胡饼,又看看薛灵韵,掰了一大半还给薛灵韵: “这些留着明天吃。”

    “不用,我明天有吃的。”薛灵韵将胡饼推给她。

    周萃却是不信。

    有吃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从哪里弄食物?

    以前她观察过薛灵韵,薛女郎之前应该不愁吃喝,都不知道什么果子能吃,什么野菜不能吃,言行举止间与之这棚户区有深深的违和感。

    薛女郎莫不是在说大话?

    薛灵韵不知道周萃心中所想,她已经想到了办法,她既然有金手指就要把它运用到极致。

    她可以看见一个人的生平,虽然是简略版的,但人生的转折点是一清二楚。

    她何不利用这一点来当个算命先生呢?

    正想着,耳边飘来一句话。

    “薛女郎,我可以听见你心中所想。”吃着胡饼的周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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