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坐上那个位置,云避尘则是我的登云梯,一个梯子不需要思想,他只要活着就行。”谢之仪道。

    薛灵韵此时有些佩服她了,野心勃勃,敢想敢做。

    “薛女郎,念在我的一粥之恩,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如何?”谢之仪知晓她犹豫,直接道: “把我的尸体烧成灰,洒在这漠北,我要去别处看看,看看山的那边是什么,海的尽头是那里。”

    薛灵韵深深看了她一眼,道: “我答应你。”

    “谢谢。”

    走出牢房,薛灵韵站在漫天星华下。

    霍峥和蛮夷一网打尽,就剩下云避尘了。

    “神女,霍峥想见您。”一位小兵恭敬道。

    薛灵韵想了想: “不见。”

    她与霍峥,或与霍舒没什么好说的。

    霍舒。

    她喃喃念到,结合种种,她只是有个猜测并不确定,于是诈了一下,没想到竟是真的。

    薛灵韵感慨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原来早在一开始就书写好了。

    小兵回到牢房走到最深处,不屑道: “神女不想见你。我呸,你个卖国贼。”

    霍峥小山一样的身形陡然倒塌。

    是了,他还有什么颜面见她?

    曾经拿命守护的国,如今联手异族侵略。

    他不是人,枉当人子。

    “孩他娘,我不敢下去见你啊!”

    霍峥双目通红,砰的一声,撞墙而亡。

    一行鲜血在脏污的墙壁上蜿蜒向下,霍峥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倒在地上。

    轰的一声,尘土飞扬。

    鲜血从脑门汩汩往外流,似泉水喷涌。

    一双眼睛染成赤红,淌过鼻梁,淌过脸颊,最后在凹陷的地面汇聚一片血河。

    嘴角冒着血沫,他呓语: “原是我的错……”

    此后,再无声息。

    对面的霍舒亲眼目睹这一幕,她发疯似的喊: “爹,爹,爹!不要,不要!”

    一声高过一声。

    声声摧心肝。

    但隔着监牢,她有心无力。

    一双手扣到流血,使劲拉扯铁门都无济于事。

    眼睁睁看着爹撞向墙壁。

    爹死了。

    她无力顺着墙坐下,放声大哭: “是我的错,是女儿的错,爹啊,是我的错啊!”

    是她害死了爹。

    “是我害死了爹。”她喃喃道。

    此时,眼前竟出现了王壬的身影,他失望地看着自己。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目光,不能。

    她受够了这样的目光。

    在军营,每当自己因为身体的弱势完不成任务,他们都会露出这种眼神。

    只有王壬不这样。

    霍舒站起身,助力,用身体刺透王壬,王壬消失了。

    她倒在地上,头上汩汩流血,她抬起手擦了下: “真好,再没有人会对我失望了。”

    翌日,薛灵韵收到了霍峥和霍舒的死讯。

    她吐出一口浊气,对阿娘说: “我们回京。”

    丢下大部队,薛灵韵带着阿娘先一步抵达京城。

    “统子,玄女套装现在可以用了吗?”

    这系统好是好,也没什么条件,就是每换装一次过后有冷却期,短时间内不能再用。

    距离上一次也有了五六天了。

    【还有46小时。】

    薛灵韵点点头,算算时间,那时候也到了京城了。

    到时,她要用套装坐实自己的人设,让这个世界的人知道神女降世。

    这样一来,无人敢犯大雍,天下太平。

    “夫人还没有来信吗?”云避尘端起茶盏问道。

    小厮纳闷了一下,近些日子相爷的记性似乎变差了,同样的问题问了许多遍仍是记不住,但他不敢有微词,依旧答: “夫人没来信。”

    云避尘皱眉,放下茶盏。

    为何收不到前线的消息了?圣上一如既往和稀泥,扬言御驾亲征,朝中臣子怎么可能同意,君臣上演拉锯战。

    本来他乐享其成,想着这样拖着也好,到时谢之仪直接带着霍峥打到京城。

    可如今收不到消息,他有些不安。

    “找到薛灵韵了吗?”他又问。

    小厮低着头,再次答道: “尚未。”

    怪哉。

    薛灵韵这个妖女好似凭空消失了。

    恰在此时,家丁跌跌撞撞跑来: “神仙,神仙下凡了!”

    云避尘喝道: “胡说什么!”

    近日传闻凤凰现世,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云避尘不信,妖女就是他编造出来的,同样凤凰也是有心人杜撰的。

    啾——

    清亮的凤鸣声响彻云霄。

    云避尘闻之色变,他一把推开挡路的家丁跑到大街上。

    这时他发现,街上熙熙攘攘,一个人头接着一个,皆跪地朝拜。

    云避尘扭动着僵硬的脖子,朝天上望。

    火红的凤尾拖曳着绚烂的火焰。

    强大的威亚使人不由自主臣服。

    膝盖一软,云避尘同芸芸众生一样,跪地朝拜。

    异象没有停止。

    凤凰绕着京城盘旋,突然,一声鸣叫,它俯冲而下,悬在半空中。

    薛灵韵站在凤凰的背上,天衣鼓动,流光溢彩,凡人不可直视。

    “云避尘。”她唤道。

    人们如梦初醒,抬头,纷纷惊呼。

    “好生眼熟。”

    “这不是薛灵韵,那个妖女?!”

    “天啊,她不是妖女而是神女!”

    “原来国师大人是下凡历劫,天佑大雍。”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幸运之子,有生之年竟见过神仙,这件幸事可以写在家族史上代代相传。

    恨不得告诉身边所有人自己见过神女,甚至和神女说过话哩。

    人声鼎沸,高呼神女。

    声浪翻涌,气氛火热。

    随即有人反应过来,心情沉重。

    “我竟辱骂过神女。”

    “神女,我有罪,请您责罚。”

    “我一定为您建庙日日供奉香火,请您原谅。”

    此时事态明了,那妖女的传闻是子虚乌有,是有人故意构陷!

    是那人的错,是他诱导,全是他的错!

    而当事人云避尘此时脑子震惊地转不过来弯。

    她,她竟是神仙!

    那他的所作所为……

    那可是神仙啊,可移山海的神,动一动手指就能碾死他的神!

    “你可知罪?”声音不大但能传达到每一个人的耳边。

    云避尘汗如雨下,战战兢兢不敢言。

    群众纷纷看向云避尘。

    “是你污蔑神女?”

    “好啊,原来他是罪魁祸首!”

    “兄弟们,给我上,就是因为他开罪了神女。”

    不消薛灵韵动手,云避尘已被百姓们打得鼻青脸肿。

    “够了。”

    云避尘还不能死,他得供出同党。

    抬起手指轻轻一点,云避尘腾空而起,凤鸣清亮,下一瞬到了皇宫。

    皇宫同样人人朝拜,沈昧也不例外。

    薛灵韵从凤凰上下来,步步生莲。

    沈昧低着头看地面,看见莲花在自己脚前,视线上移,见到了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穰穰,尘埃落定。”

    一阵清风拂面,将云避尘推至前面。

    薛灵韵伸出手,定定看着沈昧。

    沈昧弯唇一笑,将手递给她,两人坐在凤凰上遨游天际。

    这一幕,被传为千古佳话。

    “我们再也不用怕了。”薛灵韵靠在沈昧的胸膛道。

    沈昧仍在惊奇,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竟理所应当地接受了。

    “我有些怕。”沈昧道。

    薛灵韵仰起脸看他: “怕什么?”

    沈昧紧紧搂住她: “我怕你离我而去,我怕你看不上这人世间。”

    有一天你腻了,厌了,会不会弃我而去。

    天下最尊贵的位置尚不足以配你,我还能用什么留住你呢?

    薛灵韵明白了他的顾虑。

    自己并不是真正的神女,不会踏破虚空,飞升上界。

    但这个事实,只有她能知道。

    薛灵韵握住沈昧的手,认真道: “我会留在这里的。”

    花开了又谢,人去了又来。

    云避尘一党彻底铲除,济慈会连根拔起,由青风卫接手。

    五月的菜市口极其热闹,每天都有砍头的,刚开始百姓们还有兴致观看,渐渐地便不去了。

    裴竹卿中了新科状元,入了翰林院,新鲜血液涌入朝堂,一派欣欣向荣。

    薛灵韵如今不爱出门了,没有别的原因,一是保持神秘感,二是每次出门都会造成交通堵塞,很不方便。

    她索性呆在家陪伴阿娘,弥补错过的时光。

    阿娘与周周她们一起住,慢慢脸上也有了笑容。

    凉亭下,她看着几人玩闹,低低叹了一声。

    “怎么了?”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薛灵韵转过头,原是沈昧。

    她惊讶了一下: “来得那么早?”

    这个时辰怕是刚下朝。

    沈昧话中带有深意: “我不愿听那些人的催促,还不如早早散了。”

    国家安定,他不能拿此事搪塞婚事了。

    薛灵韵知晓他的意思: “那你可愿意答应我的条件?”

    沈昧一喜,没想到她今日松口: “我什么都愿意答应你。”

    “第一,一生一世一双人。”

    沈昧郑重点头: “我能做到。”

    “第二,不拘我自由,我想去哪就去哪。”

    “可以。”

    “第三,嗯,我暂时没想好,等我想好我随时加。”

    “好,都依你。”

    薛灵韵见他心情好,颇有些不好意思: “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沈昧脸垮了,神情幽怨: “你要玩死我吗?”

    “想哪去了,不是你我的事。”薛灵韵嗔他。

    “你别生气啊。”

    沈昧心安定,只要不是反悔嫁给他就行。

    “谢之仪没死,我把她放走了。”

    沈昧眉梢微扬,示意她继续说。

    “那个,我把她带到大洋彼岸去了,一个全新的疆土,但你放心她永世不能回大雍。”

    “哈哈。”沈昧摸着下巴: “挺有意思的。”

    薛灵韵白他一眼: “什么?”

    “我还挺想看后代们和谢之仪的后代较量的,不知道有没有这一天。”

    “你想的真开,一般来说皇上不是希望自己的国家可以永存吗?”

    沈昧揉揉她的脑袋: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没有什么永恒。”他接着道: “我今日找你来还有事告诉你。”

    “女子入学的事情已经开始了,女子可以科举,可以当兵,这些都多亏了你啊。”

    霍舒如果可以光明正大当兵,谢之仪如果可以名正言顺入仕,那后面的惨剧就不会发生。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薛灵韵当起甩手掌柜,阿史德氏和祖母,大伯母到时忙的团团转。

    她们要装备薛灵韵的嫁妆。

    为了这件事,阿史德氏和祖母争了又争,吵了又吵,郑氏整天和稀泥,心焦的嘴角都起了泡。

    薛灵韵瞧着,她们乐在其中,隔阂也在吵闹中渐渐消弭,便随了她们去。

    每月十五号,她都默默祈祷,盼望邬老能来看看她。

    可每一次都落了空。

    七月,陈珂的水稻大丰收。

    薛灵韵的名声上了一个大台阶,人们自发为她建了仙人台,整个大雍最高的建筑,坐落在皇宫附近。

    八月,棉花传入中原。

    全大雍各个州都有薛灵韵的庙宇,香火鼎盛。

    信力值一天什么也不干都有数百万。

    薛灵韵默默祈祷再次见到邬老。

    九月二十二日,宜嫁娶。

    圣上娶亲,大赦天下,举国欢庆。

    因薛灵韵的身份,成亲过程及其繁琐,饶是她都累了,反观沈昧全天都笑嘻嘻的,精神倍棒。

    晚上终是结束了所有的流程,薛灵韵坐在喜床上等沈昧。

    还没揭盖头,喝合卺酒。

    正安安分分坐着,耳边炸起声如洪钟的声音。

    “丫头,老夫我回来了!”

    薛灵韵一惊,想掀盖头但生生止住了,半晌没按捺住,一把揭开盖头,到时再盖上。

    “邬老,你真的来了?”她又惊又喜。

    邬老一如往常,精神矍铄。

    他飘来飘去,围着薛灵韵啧啧称奇: “今日大婚啊?和哪个小子?”

    薛灵韵笑着道: “沈昧。”

    “哦。”邬老对这个不感兴趣,转而道: “老夫我早就听见啦,一直没来看你是因为收了个徒弟,哈哈,那人可有几分本事呢,我趁他闭关才有时间过来。”

    说话间,屋外脚步声渐近。

    薛灵韵赶紧盖上盖头。

    下一刻,满脸喜色的沈昧和一众宫女嬷嬷进来。

    邬老绕着房间飞来飞去,近距离观看人间婚礼步骤。

    等人都退去,屋里只剩下沈昧和薛灵韵。

    龙凤蜡烛下晕黄的光打在薛灵韵的脸庞,活色生香,沈昧情动,不由自主靠近。

    “等,等一下!”

    薛灵韵红着脸道: “有人。”

    邬老还看着呢。

    邬老轻抚沈昧的双眼。

    “你是谁?”沈昧看着陡然出现再房间的老者问道。

    邬老不理她,对薛灵韵道: “还来的及,老夫来不单单是看你。”

    “丫头,你愿不愿意跟老夫走,去修仙界?”

    薛灵韵一怔: “可我的根骨?”

    邬老捋捋胡须: “我看过了,你应该是得了法宝,根骨被滋养的很好。”

    “趁你们还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你可要好好考虑,三天后给我答复。”

    说完邬老便隐入戒指。

    喜房陷入沉默。

    半晌,薛灵韵道: “我不会去的,我答应过你的。”

    沈昧不言语,捧起她的脸,吻细细密密落了下来。落在唇上,探进去,亲的异常凶狠,似要把她拆吃入腹。

    吻一路向下,火热的呼吸喷洒在薛灵韵的肌肤上,激起一片战栗。

    似是亲到了什么紧要地,薛灵韵弓起腰,低低叫出了声。

    她抓住他的发,越发难挨: “不要了。”

    沈昧抬起头,低低笑了一声。

    抓起肩膀上的瓷白小腿,一下下啄着。

    “好点了吗?”他问。

    薛灵韵害羞地说不出来话,别过头去。

    沈昧重新覆上来,亲她的唇。

    薛灵韵有点嫌弃,不让他亲。

    沈昧掐住她的下巴: “怎么,你自己的东西还嫌弃?”

    薛灵韵眼睫颤动, “你,你,不要脸。”

    沈昧饶了她,转而去了更柔软的地方。

    白腻丰盈,散发幽香。

    他轻拢慢捻。

    薛灵韵受不了,手指扣住沈昧的肩膀,深深陷入皮肉。

    沈昧抬眼看她,见她情动,一手往下探。

    湿润紧致。

    他亲了亲薛灵韵的眼皮: “痛就咬我。”

    薛灵韵涌出泪来,使劲推搡他: “出、去。”

    沈昧安抚地亲她耳垂: “乖,很快就好。”

    沈昧食言了,将近天明才好。

    第二天,薛灵韵幽幽转醒,身体干爽,是沈昧抱着她去清洗的。

    动了一下,全身酸痛。

    薛灵韵歇了起床的心,重新躺回床上。

    侧头看去,沈昧已经不在了。

    她又看向屋外,像是下午。

    不是吧,自己竟睡了那么久。

    吱呀一声,门开了。

    沈昧手拿托盘,见薛灵韵醒了道: “睡了那么久,吃点东西。”

    薛灵韵点头,两人似乎都忘记昨日邬老说的话。

    看薛灵韵吃得香甜,沈昧冷不丁道: “我同意你去那什么修仙界。”

    昨日他就看出来薛灵韵是想去的,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问她的根骨。

    他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垂下,很有可怜意味。

    他握住薛灵韵的手: “我不能耽误你,是不是?”

    话是这样说,但面上的表情不是这样,快要哭出来。

    这个绿茶。

    薛灵韵暗骂一声。

    但她就是吃这一套怎么办呢。

    “行了行了。”邬老冒出来,不耐烦道: “搞得我跟个罪人一样!”

    两人看向他。

    “沈昧也是可以去的嘛,他是帝王,身上有紫气,可以去闯一闯。”

    “真的吗?”薛灵韵惊喜问道。

    “骗你作甚,不过两个人要费一番气力,我得准备一段时间。”

    邬老锐利的眼神扫向沈昧: “你当真愿意放下这荣华富贵,跟丫头走?老夫可得跟你提前打声招呼,那里是个残酷的世界,到了那得从头来过。以实力为尊,没人会在乎你曾经是个帝王。”

    沈昧沉默片刻,对上邬老的视线,坚定道: “我愿意。”

    薛灵韵心中涌起暖流,她就知道沈昧不会抛下她。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异常艰难。

    沈昧要从宗族里挑选合适的接班人,大臣听闻圣上要随神女飞升到时没有反对。

    要知道帝王飞升,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啊!

    反观薛灵韵这就困难许多,她要告别的人太多太多。

    与阿娘团聚不过短短数月又要分离。

    阿史德氏知道自己女儿不是这里的人,亦不会困在这,伤感过后也接受了。

    她一接受,旁人再无理由反驳。

    十月,秋高气爽。

    邬老选择在半夜踏破虚空,白日已经告别过,现在就他们三人。

    三人站在空旷德田野上,点点繁星闪烁。

    “要开始了!”邬老道。

    薛灵韵感受到了眩晕,灵魂被撕扯,没有一处不痛。

    这让她想起了初来这个世界的场景。

    不过与之前不同,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时间洪流中,她紧紧握住沈昧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薛灵韵抬起沉重的眼皮,看见了挂着白色太阳的灰蓝色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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