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朝喝完一整碗的粥,两盘小菜也吃得一干二净。

    他的眼眶还是通红,大大的眼珠,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水润,整个人活像被穿小鞋的受气媳妇。

    闻朝眼神微沉,视线飘到窗外,阳光正烈着,他估摸着下面应该没有人,于是端起托盘打算下楼偷偷把碗洗掉。

    他的心情很悲伤,都没有力气扯起嘴角,麻木地下楼,走到厨房。

    可当他快走到门口时,停下来,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前面某个人。

    闻朝没有任何表情地张口:“你在干什么?”

    声音不大不小,似幽灵在空中飘来飘去。

    晁歌被吓得差点跪下来,她叫了一声,转头就对上闻朝冷淡的表情,快速把手藏在身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晃来晃去。

    “没干什么啊。”她一边僵硬地笑一边说话。

    真应了那句话,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完成了计划的晁歌找个借口就溜走掉。

    闻朝还是面无表情,许是陷感情太深、他自我pua太严重,竟丝毫没有发现晁歌的不对劲,径直走向洗碗池,挽起袖子开始洗碗。

    也没有发现晁歌正躲在墙角偷偷看着她,轻拍胸口,好似刚度过一场大劫。

    她之前有多想钓闻朝,现在就有多嫌弃他,插个秧都能把自己插晕倒,晁歌扁着嘴,翻了个大白眼。

    看来,她只能再次把全部心思放在陈泽身上。

    晁歌没待多久便离去,闻朝继续机械地清洗着碗。

    他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饭来张口的大少爷,真的为这个节目贡献太多第一次了。

    闻朝吸吸鼻涕,也许鼻子不太通气,他的注意力没放在手中,一个不留神,手上的碟子滑到水池中,满池的带着洗洁精的水渍瞬间溅出来。

    倒霉催的,正好溅到闻朝眼睛中。

    他轻吸口气,双眼紧闭,内心全无杂念,手上摸索着水龙头开关,迅速洗干净手上的泡沫,捧了几手心的水洗眼睛。

    反复好几次,他揉揉眼部,眨巴眨巴,待眼瞳的酸涩感消去,目光恢复清明,他才去寻干净的纸巾。

    一番操作结束,闻朝一个小时之后才洗完碗。

    客厅没什么人,闻朝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捏捏眉心,还能闻到手上的洗洁精味。

    晕了一遭对他还是产生挺大反应的,闻朝此刻心有余而力不足,是真的力不足,瘫在沙发上跟条咸鱼似的,眼里毫无星光。

    外头的阳光依旧灿烂耀眼,给整个村庄镀上一层金色的漆膜。

    宁恬刚从外头回来,尽管戴了顶帽子,脸颊还是被晒得浮上一层红,几缕碎发贴在脸边,随着身体的晃动而飘来飘去。

    她一进门,就看到闻朝在沙发上的身影,“咦?”

    “你下来啦?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她还是有点担心,上午那一倒给她留下不少阴影,鬼知道她当时心都快破碎。

    闻朝直到看到宁恬,才勾起一抹真切的笑意,“我现在没事了。”

    他想跟对方好好解释其实自己没有那么虚,但是话都到嘴边,他又说不出来……

    就让他离她远点吧。

    在一股隐秘的力量中,不知不觉的,宁恬占闻朝上上风。

    宁恬没注意闻朝眼底快速闪过的落寞,继续乐呵呵讲刚才她们一行人出去的事情。

    她坐在闻朝旁边,“今天中午村民们送了好多吃的过来,超级好吃,特别那个大鸡腿,我感觉我能吃好几只。”

    想到鸡腿,宁恬又不由自主地咽咽口水,她好像得了一种病——一种随时都会饿的病。

    闻朝见她陶醉的样子,发自内心地嗤笑出来,她好可爱。

    宁恬继续讲:“真的送了好多……”

    说着说着,她才意识到闻朝中午只喝了粥,这个时候说这话他会不会不高兴。

    她小心翼翼往旁边瞟一眼,然后快速收回目光,试图转移话题:

    “然后吃完饭,我们就去村民家中道谢啦!”

    宁恬注意到闻朝正认真地听她说话,没有表现出任何不乐意,大呼口气。

    宁恬讲完这件事后,喝几口口水,突然不知所云,闻朝也不抛话题,气氛趋于尴尬……

    偶尔几只小鸟站在樱桃树枝头,叽叽喳喳,富有生机。

    宁恬一喝水,闻朝也端起杯子往嘴巴里送,装作很忙的样子。

    平时能说会道的他,此刻少了好些气焰,他无法确定说出来的是否能讨宁恬开心,索性也不开口。

    最终还是宁恬耐不住尴尬,“诶,你坐在这里干嘛呀?”

    好家伙,这话还不如不问。

    闻朝抓抓头发,一片蓬松,“刚刚下来洗碗的。”

    “奥~这样啊。”

    宁恬恍然大悟地点头。

    嗐,真没啥好聊的了,宁恬鼓起勇气,结束了两人的对话,站起身来弹着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浅浅打了个哈欠,眼眸瞬间染上一层水雾,“我有点累了,上去睡会觉。”

    她指指楼梯口,也不等闻朝说接下来的话,转身离开。

    走起路来慢悠悠的样子,像一个快乐烂漫的小孩子。

    既然宁恬上去了,他也没有留在楼下的必要,闻朝没过多久也上楼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进门就趴在床上。

    心里仿佛装着无数颗千斤重石头,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他一时半会也睡不着,闭上双眼休息几分钟,又重新起身,拿出笔记本,开始工作。

    只有陷入长期上瘾的工作中,他才得以短暂呼吸。

    -

    一下午的光阴很快过去,天空悄悄地给自己穿上黑色衣服。

    晚餐全员都在场,吃的是中午专门分下来的一半食物,只需热热就好。

    米饭蒸得粒粒分明,不湿也不干,颗颗饱满,贴在一起,真想让人一大口吃掉。

    丁沁捧着碗,一番称赞道:“晚上是恬恬蒸的米饭吗?比我蒸的好诶,闻着也很香。”

    宁恬哭笑不得,“都是一样的米蒸的,哪有好差之分?”

    大家真是有点宠她了。

    桌上氛围很好,盘盘菜上冒着热气,几位也是有说有笑。

    不过很快,就没有一个人再笑出来。

    大家沉默,照常夹着面前的菜,只是看上去有点拘手拘脚,嘴上咀嚼的动作也放缓很多,像在嚼蜡。

    宁恬很擅长察言观色,她能明显感觉到各位吃饭的激情没有中午那顿那么高昂,明明一模一样的菜,也不至于第二顿就吃腻吧。

    她带着纳闷含下筷子上的米饭,同样的,脸色大变。

    怎么会这么咸!

    宁恬强忍着没让自己吐出来,硬生生把满口咸味的米饭咽下去,都没嚼碎,她仿佛吃到了盐块。

    她心中了然,只是蹙着眉想,米饭怎么会这么咸,她淘了好几次米,之前煮的饭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宁恬看一眼周围人的脸色,大家还是给足了她面子,都没彰显任何异色,一边吃饭一边继续有说有笑。

    直到,一个矫揉造作的声音打破了这份美好,“哎呀!这个饭怎么是咸的呀!”

    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回答她。

    晁歌继续自导自演,“不行了,我要喝水了,这饭谁还吃得下去!”

    宁恬此刻脸色也很难看,不过她也不知道回答什么,晁歌说的是事实……

    去你爹爹事实!哪个贱的往我饭里放盐了!

    她严重怀疑有人害她,虽然没有证据。

    黎落落听不下去她说的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放下碗,瞪着晁歌:“爱吃吃,不吃滚!”

    这是她第二次跟晁歌撕破脸吵起来,对方明显没她胆子大,伸着头继续犯贱:“本来就很难吃啊,还不让人说了。”

    “那你别吃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闻朝身上靠拢,谁都没料到他会开口。

    而且…还是针对与他毫不相干的女人。

    陈泽向他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勇气可嘉啊勇气可嘉。

    晁歌慌了神,坐在那边,眼珠子乱转,一脸狡猾。

    黎落落戳了两下饭,声音不大,似乎在陈述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我感觉我都不配当影后,哪有某人演技好啊,谎话张口就来。”

    “你说谁呢?”晁歌不傻,听出这是在骂她,她同样最多也只敢招惹黎落落。

    旁人进入这修罗场,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只有宁恬,悠哉悠哉夹上排骨吃起来,仿佛她不是事件女主人公似的,也许是有人为她撑腰,她便有些肆无忌惮。

    反正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黎落落目光冰冷,对上晁歌乱瞟的眼睛,“说的你呀,听不懂吗?”

    这种在米饭里放盐的缺德事也只有晁歌能做的出来,她这猪脑子怎么想的,要挑拨离间的话,至少换个高明的方法吧。

    闻朝看完她们的争论,缓缓不急地开口:“我中午下来洗碗时,看到你在厨房鬼鬼祟祟的。”

    他可没有指明就是晁歌干的坏事,但这话也差不多表达这个意思,甚至更甚,令人遐想。

    说完这话,他夹起一口米饭送入口中,举止疏远淡漠,添几分生人勿近的味道。

    宁恬坐他旁边,都有些被他冷到。

    黎落落嗤笑两声,满脸嘲弄,她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看讨厌的人吃瘪的样子。

    “滋啦”一声,晁歌重重拉了下椅子,接着重重踩着地面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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