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乔性子淡漠,但人不冷漠。

    这边已经拿起骨折的手查看,上面骨头断口的地方,已经出现肿胀瘀斑的迹象了。

    用手指按了一下其中几个地方,“是不是有点儿痛?”

    “轻微。”

    “手筋没事儿,幸好不是粉碎性骨折……”

    白子乔直接起身出去外面,找了一些树枝回来。

    在男人身边蹲下,手指按压了一下凸起的地方,“这个断骨复位,比脱臼痛,你忍着点儿。”

    在她爷爷的药铺里,经常会有脱臼骨折的人过来,爷爷三两下就搞定了,当时她羡慕得厉害,就跟着学了。

    也是因为爷爷的缘故,她也爱上了检查尸体,所以学法医……

    想到爷爷,突然有些伤感。

    她突然离开了那个美丽的世界,不知道爷爷会不会伤心过度……

    都怪那个开车的司机,就是个路怒症!

    “怎么了?”

    男人见她看着自己的手在生气,有些疑惑。

    自己的手惹着她了?

    白子乔怔了一下,回过神来,“没什么,那我开始了。”

    他的骨头有移位的症状,得旋转复位才行。

    白子乔甩甩双手,轻轻吐了一口气。

    手上用力把骨折端进行牵引,拉扯的过程中,能看到手部的肌肉在拧动着。

    这个过程是相当需要力气啊!白子乔的脸都憋红了。

    牵拉到一定的程度,再反方向旋转使其复位。

    拇指就在断骨处,能感受到两边折处合在了一起!

    白子乔又重重吐了一口气出来,两手在他的手上捏了捏,确定已经正骨完成,立刻拿起地上的树枝,折断成小手臂的长短。

    然后一把撕下他身上的衣服,还不忘嘟囔一句,“你是个男人,无所谓的。”

    男人都来不及阻止,身上的衣服就少了半截了……

    “我是个男人,但你是不是个女的……”

    白子乔拍拍自己不算大的胸口,“如假包换!”

    “……”

    就算看不到男人的整张脸,单单从眼神,都能看出他有多无语。

    白子乔也不管他什么脸色,把手里衣布撕成两边。

    用树枝和衣布,固定他的手。

    做完这些后,白子乔又查看他身上的伤,摸向自己的小裙袋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

    “这是我用的伤药,这里没有清水给你清洗伤口,只能直接上药了。”

    男人看着她从瓶子里倒出一些白色粉末,伸出左手抓住了她的手,“我怎么确定这个药里没有别的毒药?”

    白子乔拿着药瓶的手一顿,对于他突然的质问,怒上心头。

    指着他的脸就是一顿输出,“我要是想要害你,用得着给你正骨?!臭没良心的!不治了!死去吧你!”

    自己好心好意给他救治,哪想人家还怀疑自己在药里放毒!

    气煞也!

    “说起这个,你为什么要救我,明明可以让我在那里自生自灭。”

    这下白子乔更气了,重新堵好小药瓶,用力抽回手,气得直接起身走到门口坐着。

    沉默了好一会儿,抬头望天,轻叹一声,闷闷地说出八个字,“救死扶伤,大道使然而已。”

    这是爷爷常挂在嘴边的话……

    “爷爷,你看我学会辨认熟地和生地了!”

    “真厉害!我家乔儿一定能继承咱们白家的衣钵!”

    ——

    “爷爷,我报了法医学……”

    “你!你不是说要学中医的吗?怎么去学那剖尸……”

    “我对人体很感兴趣!”

    “……”

    “罢了,总归是还死者正身,报生者清白的事情,都一样……”

    ——

    想起自己的爷爷,白子乔心中一阵落寞,努力克制着悲伤。

    男人看到她显得沧桑的背影,还有方才的声音似乎还有些不对劲儿,一下子觉得自己好罪恶……

    明明她给自己治了手,还打算把伤药给他用,自己倒是小气了……

    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其、其实我就是警惕了些……”

    “哦……”白子乔轻叹一声。

    她想家人了。

    刚到这边,就要承受皮肉之苦;还当了“杀人犯”的女儿,得照顾两个弟弟妹妹……

    想想就命苦啊……

    慢慢起身,看向下山的路,阿蛋还没回来,应该也没那么快,他还要等柳娘和小草。

    “既然你不用伤药,我去给你找些药草吧,但你得帮我照看阿爹。”

    男人看到她要往外去,赶忙开口,“不用!我这里有金疮药!”

    “……!!!”

    白子乔猛地转身,一双眼睛都要喷火了,三步并两步冲到他面前,伸出脚就踹了一下他的脚底板——

    “不早说!”

    有这么好的药,居然藏着掖着一直不拿出来!

    男人的脚本来就酸软,这会儿被踹了一脚,倒也舒服了许多。

    见男人的脚动了动,伸脚踹向另一只脚,恨恨地坐在他旁边,捏了一把他的大腿。

    “你这是神经性压迫导致无力,得按摩一下,但我不要给你按摩,你自己缓缓吧。”

    男人感觉到酸疼瘙痒,立刻收脚。

    伸手摸向腰间,拿出一个陶瓷瓶子递给她,“你学过医?”

    接过瓶子拔起瓶塞,闻了闻里面的气味儿,“哟,这是个好玩意儿!”

    凑到他身前,看着他腹部延伸到胸口的血痕,慢慢倒下粉末。

    “不告诉你。”

    她现在的身份,确实不好说。

    男人吃瘪,抬手扯了扯面罩,松了松没那么勒。

    “你叫什么名字。”

    白子乔认真地他上药,“白子乔,你呢?”

    “……简易。”

    白子乔手上一顿,扭头看着他,“啊?!简易?还真是简易的名字……简单易记。”

    “……”

    一人在安安静静地上药,一人在安安静静地看着对方上药,倒是挺和谐的。

    又扯下他身上仅存的衣服,一圈圈给绑了上去。

    白子乔靠着墙体休息,摸了摸身上的包子,“你吃包子吗?”

    男人点头,白子乔也只是掰扯了一半给他,剩下的一个包子,要留给阿蛋的。

    三两下解决完包子,拍了拍双手,“你受伤了,有人来接你吗?”

    “等晚些。”

    “哦。”有人接就好。

    “你身上的伤,回去后还要好好看一下,还有这只手,最近不要提重物,吃点儿清淡的东西,注意休息。”

    “嗯。”

    ……

    两人一时无话,都有自己的秘密,没什么好说的。

    简易微微侧头,看着她的侧脸,倒也长得不差,就是瘦了点儿,还有脸上有一处鞭痕……

    两人各怀心事,白子乔就这么靠着墙体,努力强撑着精神,等着阿蛋回来。

    ——

    日头渐落,破庙里透进不少余晖。

    幸好附近大树多,这里也不太热,尸体也还没有发出太大的味道。

    “姐姐!”

    本来快要睡着的白子乔,听到阿蛋的声音,立刻精神过来。

    往庙外看去,阿蛋正抱着两把柴刀跑来,在看到旁边的简易时,在门口停了下来。

    用刀子指着他,非常警惕,“姐姐!他是谁!你没事吧?”

    白子乔慢慢站起身,朝他招招手,“没事儿,你快进来吧。”

    阿蛋狐疑地看着这个蒙面男人,□□着上身,懒散地坐在一旁……

    再看向自己的姐姐,身上衣服完好,松了一口气。

    快步跑到白子乔身边,还在警惕着这个男人,“姐姐,给你柴刀,是铺子里最便宜的了;还有推车,在山下,这是剩下的钱。”

    看着阿蛋从怀里拿出一个破钱袋,里面满满的铜钱,真是头都大了……

    她忘了一两银子换算能有一千文,这里少说有几百个铜板。

    但这可是救命钱,得收好。

    “柳娘和小草没事吧?”

    阿蛋摇头,“没事儿,就是很担心姐姐。”

    白子乔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得等上一个时辰才行,傍晚的余热,可比中午的太阳要热。

    白子乔擦了擦阿蛋头上的汗,“你累吗?要不要睡会儿?今晚我们得赶一晚上的路。”

    “那我睡会儿……”

    ——

    直到太阳彻底落下,夜幕笼罩天空。

    白子乔收拾好东西,看了看旁边睡醒的简易,“你的人,什么时候来接你?”

    简易跟变戏法似的,从腰袋里拿出一个类似竹筒的东西,“你出去朝天上拉这条绳子,会有人看到的。”

    “哦,通讯弹……”

    简易一时不解,“嗯?”

    “没什么,”接过竹筒走到破庙外,朝着天上拉下绳子。

    天空顿时出现一道闪光,就跟烟花一样。

    走进破庙中,白子乔让阿蛋帮忙把二丫爹扶到背上。

    “那我们先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谢谢你的金疮药了。”

    说着不等简易回答,就背着二丫爹,带着阿蛋往山下去。

    简易看着那两道身影消失在下山的路,才抬手扯掉面罩,露出一张丰盈俊朗的脸。

    一双眼如同夜狼般,盯着那个方向。

    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好似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猎物。

    大概过了半刻钟,破庙中,突然跳出几道黑影。

    直接跪在简易的面前,“主子,属下来迟,请责罚!”

    简易眼中散发出一股狠厉,一闭眼便消散开来。

    摆摆手,“起来吧,老五跟着刚刚下山的两姐弟,不要出手。”

    “是!”在末端的人一个闪身,便消失在这破庙之中。

    另外两人上前扶起自家主子,“主子,已经查到是何人所为,请主子示下。”

    “静观其变。”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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