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路漫漫,五人终是走到了尽头。从幻境出来的时候老太太表现还好,没太激动,小男孩则一直在哭,倒是那个黑脸壮汉看起来特别懊恼,恨不得一直待在幻境里不出来。

    现在在他们前面的是一条巨大的河流,幽黑深暗,河面雾霭弥漫,且无一人一船,河旁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是三个血红大字:三途川。

    待五人走近,河边突然出现五只小船,船上空荡荡,连船桨都没有。

    “这我们怎么过去啊?”黑脸大汉大声抱怨。

    小男孩握紧了王浩的手,王浩察觉后低头伸手揉揉小男孩的头,安慰道:“别怕,哥哥保护你。”

    红衣女子转过去,发现石碑后面还有字,便对其他人说:“上面有字。”

    众人都凑过来看,王浩看看小男孩和老太太,怕他们看不懂,把石碑上的字解释道:

    三途川,生与死的分界线。

    过三途川,只有坐渡船这一种方法。

    水流会根据死者生前行为而分为缓慢,普通,急速三种,分别叫有桥渡,山水濑和江深渊。

    生前罪大恶极者过江深渊,无大功大过者过山水濑,大功大善者过有桥渡。

    河水冰冷刺骨,且腐蚀灵魂,掉水者十死无生。

    说完,他吐出口气,拍拍胸口,幸好他生前没做过什么坏事。

    反观旁边的大汉则脸色苍白,一看就做过许多亏心事。

    红衣女子看完就上了船,很快就消失在四人眼前。

    王浩蹲在小男孩面前嘱咐他道:“待会哥哥把你抱到船上,你上了船不要乱动,就乖乖待在上面,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数数,等到船停在岸边你就能见到哥哥了,知道了吗?”

    小男孩没说话,只是抓着他的手紧了又松,黑色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王浩将小男孩抱到船上,又叮嘱了两句才松手,刚松手载着小男孩的船就动了,他又赶紧大喊:“记着哥哥的话,闭上眼,不要怕,一会儿就到了。”

    之后大汉和老太太也都颤颤巍巍地上了船。

    黑脸大汉上了船就卧倒在那,双手紧紧抓住船边,生怕一个水花把他拍下船。

    他紧闭着双眼,额头的青筋毕露,嘴里念念叨叨:“我...我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但我也没杀过人啊,我...我就是一般的打架斗殴,偶尔调戏一下女孩,也不怎么孝敬父母,可我也没虐待他们啊,我发誓我再也不骂人了,也不打架了,我下辈子一定做个好人,呜呜呜...救命啊!”

    老太太安安稳稳地坐在船上,她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是老一辈儿人,十分迷信,相信好人有好报,她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自然什么也不怕。

    小男孩板板正正地端坐在船上,一直闭着眼,紧攥着小拳头,谨记着王浩说的话。

    王浩上了船,发现水流很平稳,船也驶得很慢,于是他就优哉游哉地跷起二郎腿,甚至还手贱地把手伸到外面,突然又想起这河水腐蚀灵魂,又讪讪地把手收了回来。

    其他四人那边还算安稳,而红衣女子这边就不一样了,水流极快,波浪滔天,狂风大作。

    她皱眉看向水面,站在船上,身姿如利剑一般。

    小船在水面上起伏,好像随时都会破碎,河水在狂啸,誓死要把船上女子拉下来。

    先前石碑上说,罪大恶极者,渡江深渊。

    难道说她生前做尽了恶事?

    她失忆了,她不记得自己叫什么,是什么身份以及因何而死。

    但她不觉得自己生前是一个罪大恶极之人。

    船在剧烈摆幅,她依旧稳稳地站在那,终于,船裂了。

    红衣女子却未像想象中一样掉下去,她飘...不,准确地说她是像电视剧里的仙人一样飞起来了,很自然地,她就做到了。

    然后,旁边渐渐浮现出一艘船,站着一个人。

    她朝那人看去,瘦弱,驼背,戴着大斗笠,看不清脸。

    “你是什么人?”那人先问,声音嘶哑,近了也只能看见半边脸。

    “渡河人。”红衣女子道。

    “一般的渡河人可不会像你这样,他们早就掉下去死了。”

    “那我就是二般人。”红衣女子朝他笑道,仿佛一点感受不到紧张的氛围,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

    但那摆船人显然是个不能开玩笑的,见她不正面回答,立即出手试探。

    摆船人飞身攻来,红衣女子完全出自本能防御,在此之前,她还不知道自己会打架呢。

    二人你来我往,河水翻涌,一击之后,双双退开,摆船人手捂胸口,红衣女子面无异色,挑眉问:

    “您要确定要拦我?”

    “姑娘请便。”见打不过他,黑衣老者立马放弃,身下的船驶向一旁,像来时一样渐渐消失,他只是一个摆船人,管不了太多,能不能过河,全凭自身本事。

    红衣女子见他就这样走了,还有点懵,现在她船也没了,难不成她就这样飘到对岸?

    黑脸壮汉一路有惊无险地到了岸边,还没下船就看见红衣女子抱臂站在那,最后,她还是自己飞了过来。

    下船时黑脸壮汉的腿有点软,扑通一下就趴在了地上。

    其后老太太和小男孩也先后上了岸。

    小男孩下船后四处看了一圈,没看见王浩,眼里立刻蓄满了泪水,盯着河面。

    “唉,小孩,你哭什么,你哥哥可是个大好人,在后面呢。”红衣女子嫌弃地看了眼那小孩的泪水,说道。

    果然,不一会儿,王浩就过来了,小男孩立马跑到他跟前。

    红衣女子见众人都来齐了,说:“走吧。”

    “唉,你叫什么名字啊?”也许是路上太过无聊,王浩赶上前面的红衣女子,扭头问她。

    “没名字。”红衣女子的回答依旧高冷。

    “怎么可能?”王浩觉得她在敷衍他。

    “忘了。”

    “这都能忘,行吧,你不想说就不说吧,那我也不能一直叫你‘喂’吧。”王浩瞅了瞅她一身的红衣,又说:“我叫你红衣怎么样?”

    “随便。”

    五人又走了一段路,看见前面似乎有一座台子,走近了见台上有许多鬼还有鬼差,台下的一根长柱上挂着幡,幡上写着望乡台。

    “奶奶的,终于看见其他人了。”黑脸大汉骂道。

    他们一行人走上台,听见那鬼差喊:“都排队啊,都排队,一个人十分钟。”

    红衣见状也跟在后面排队,其余四人跟在她后面,她看了看前面排队的,大多是老人,偶有青年人和小孩。

    只看见了四个鬼差,都穿着专门的工作服,前面印着“鬼”,后面印着“差”,最前面有面水镜,应该就是通过这个东西来“望乡”。

    她随着队伍缓慢移动,她前面站的是一位老爷爷,大概七八十岁,留着短短的白胡须。

    大概两个小时后,终于快到她了,前面的老爷爷一站在水镜前,上面的景物就出现变化。

    首先出现的是一大片金黄的田野,黄色的土地上麦穗随风飘荡,然后镜头推移,远处显出村庄的轮廓,渐近,渐近,可以看到戴着草帽的农民,路旁奔跑的孩童和家门口坐着的黄狗。

    然后农民,孩童,黄狗都渐渐消失,出现了一个老妇人,她静坐在灵堂,满头华发,看向桌子上摆放的黑白遗像,正是前面的这位老人。

    “十分钟到了。”旁边的鬼差提醒。

    前面的老人抹着眼泪走了,红衣走上前。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面前的水镜没有一丝反应。

    “唉,怎么回事,坏了?”旁边的鬼差也察觉到这个情况,疑惑道。

    “老魏,你过来看看,这什么情况?”他叫另一名鬼差过来。

    老魏走过来看了看,说:“我也不知道,我在这当差当了二十多年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怎么回事啊?”说着他甚至上前戳了戳水镜,镜面荡起一圈圈波纹。

    红衣见他们也讨论不出来个什么东西,干脆把位置让了出来,让王浩先来。

    王浩一上前,镜面就开始变化,出现了蔚蓝的天空。

    “哎,你看,又好了。”那鬼差说。

    蔚蓝的天空往下是静谧的小镇,不见许多车,不见许多人,路旁的商贩卖着新鲜的水果,教室里的学生在上课,蝴蝶在飞舞,鸟儿在鸣叫,连阳光也恰好。

    画面接着停留在了一个普通的楼房,白墙红瓦,门前种着月季花。

    一位盘着头的妇女正在院内晾晒衣服,屋檐下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嘴里叼着烟头,风一吹,缭绕的烟便飘散了。

    “孩儿他爹,一会儿别忘了去接小浩放学。”那妇人朝她的丈夫说。

    “放心吧,忘不了,我一会儿就去。”王浩爸爸抖抖烟灰,说道。

    “你们父子俩儿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天天的,就知道拖沓。”妇人边晾衣服边絮絮叨叨地说。

    王浩是笑着看完这十分钟的,只是眼眶红红的,连鼻头也变红了。

    王浩结束后,红衣又往前一站,还是没反应。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她往那一站就不行了?”依旧是旁边的鬼差道。

    红衣索性不看了,就站在旁边等剩下三个人弄完。

    看到黑脸大汉的画面,她挑了挑眉,这位的画风与前面几位可大不相同。

    入目是一条狭小脏乱的小路,倒下的垃圾桶,在垃圾桶旁抢食的流浪狗,以及路上的污水。

    这条小路通向一所破败的房子,闷热的夏天,苍蝇嗡嗡嗡个不停,桌子上的小风扇叽哇乱叫,坐在电视机前嗑着瓜子的女人,仰躺在沙发手里拿着啤酒瓶满脸胡茬的男人。

    “酒呢,把酒给我拿来!”男人喊。

    “没有酒,成天就知道喝酒,孩子都跟着你学坏了,成天惹事儿,他班主任都不知道打几回电话了。”

    “孩子不是你生的吗,你没教好,还怪到我头上了!”

    “得儿,你不想跟我过了就直说,我们明天就离婚!”

    之后,画面转到一群小混混身上,头上染着红毛,紫毛,绿毛,嘴里叼着烟,勾肩搭背地一起走,在巷子里堵住一个黄毛和他身后的小弟。

    “你小子行啊,敢跟哥儿几个叫板,不想活了是吧。”红毛先叫板。

    “我看是你不想活了!”黄毛一拳抡上来,接着一群人扭打在一起,五彩缤纷。

    看到这,红衣瞅了眼黑脸头上的黄毛,虽然不应该,但还是忍不住笑,高冷女神范都笑丢了。

    王浩也笑,但扭头看见红衣的笑容就愣住了,因为她的眼好像能摄人心魄。

    见红衣直接就要走,那几个鬼差也没拦着,毕竟本来就是他们这边的失误,既然人家没提他们也必要上赶着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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