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别打我姐姐,住手,快住手!”

    孙红杰的叫声拉回了文希昀的注意力。

    只见跪在倒地妇人身旁的少女怎么也不肯起来,衙役挥着鞭子就往她的身上抽,每一鞭子都带起一串血珠子。

    但那少女仿佛感觉不到一样,依旧跪在那妇人的身旁。

    “姐姐,姐姐!。。。”

    孙红杰也只是一个才十一岁的半大孩子,家里遭逢巨变,他的亲人一个个的相继离去,他也是满心的害怕。

    但即便害怕,孙红杰还是扑向自己的姐姐,想要用自己的小身子挡住即将抽在姐姐身上的鞭子。

    可还没等孙红杰扑到姐姐的身前,他就被一只白皙温热的手抓住手腕并拉着躲开了衙役挥来的鞭子。

    刘雯虽然也跟着弟弟和文希昀练了些防身的功夫,但是她的功夫只能说是极其一般。

    刚刚刘雯自己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看到那少年要挨打,就冲上去把他拉开。但因为自己的功夫不到家,虽然把那少年拉开了,自己的手背却被鞭尾扫到了。

    直到此刻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才直冲刘雯的大脑,刘雯疼的一边抽气一边甩着手。

    孙红杰自从家里变故全家被下了大狱之后面对的都是横眉立目,任何一个普通衙役牢头都能鞭打他,辱骂他。

    这还是全家获罪之后第一次有一个陌生人对他温柔相待,孙红杰甚至贪婪那只温热的手掌,可那手掌却只是短短的牵了他胳膊一下就匆匆离开了。

    在看到那只白皙的手背上一道青紫的鞭痕时,孙红杰心里既难过又心疼,还有几分不知所措。

    那女孩救了他,自己却受伤了,看着刘雯疼的近乎扭曲的脸,孙红杰十分后悔,要是那鞭子抽在自己的身上就好了,反正自己都疼惯了。

    刘雯疯狂地甩了几下手之后,可能是终于认清了事实,甩是甩不掉疼痛的,反倒抿着唇冷静了些。

    当她看到被她救了的小小少年满眼自责又无助地看着自己,刘雯悄悄地把受伤的手背在背后,眼神儿不自觉地飘向文希昀。

    文希昀有些无语,刘雯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怎么今天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再看到孙红杰无辜小鹿一般的双眼,文希昀只能说:小可怜对少女的杀伤力永远都是巨大的。

    毕竟此刻实在很难从孙红杰脏兮兮脸上看出任何美色,就只有那对大而亮的眼睛闪烁着忐忑不安的光。

    刘雯被文希昀瞄了一眼,略带心虚地清了清嗓子,“你们这些衙役是想草菅人命吗?小心本小姐去官府告你们!”

    看到刘雯十分生硬地想要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向别处,文希昀也不好再揪着她不放,而且自己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衙役们也一阵心虚,打骂犯人官奴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但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明显就是好人家的小姐。

    就看刘雯的穿戴,还肯定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姐。

    衙役也害怕惹事,连忙解释道,“小姐,咱们也是奉命行事。她们一家被贬为官奴,这就要被拉上台子拍卖了。

    可她们这磨磨蹭蹭的,您知道要是去晚了,我们也是很难交差的。”衙役搓着手解释道。

    “那,那,那你们也不能随便打人!

    你没看到他还是个小孩吗?”刘雯有点强词夺理。

    如果不是刘雯身上的穿着头上的饰品够昂贵,衙役们都要忍不住哈哈大笑了。

    贬为官奴谁还管你是老人还是孩子,男人还是女人,即成了官奴,说实在的连个人都不是了。他们就算是把这些官奴打死了也没人管。

    突然跪地少女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哭。

    “姐姐,姐姐你怎么?”孙红杰顾不得看刘雯,扭头扑向姐姐。

    “红杰,娘亲,娘亲故去了。”少女仿若杜鹃啼血般地叫道。

    孙红杰好似被人敲了一闷棍,先是愣了一会儿,紧接着也跪在那倒地妇人身前嚎哭。

    “行了,行了!死了就死了!

    一个半老婆子也不值钱,真是晦气!

    你们两个赶尽把她拉乱坟岗。。。”

    那指挥的衙役被跪地少女凌厉的眼神吓得一时失神,嘴里直接失声。

    文希昀更加确定此刻跪在妇人身前的少女就是上辈子的女将军孙红姑,那个能让鲜卑人闻风丧胆的女马贼,这眼神杀气十足。

    那衙役只是一时被孙红姑的气势吓到,但转念又觉得自己被一个小丫头吓到满心怒气,举起鞭子就要抽孙红姑。

    “哎呦!谁,谁敢偷袭老子!

    这可是都城,敢打差爷,不要命了!”那衙役突然弯下腰,十分痛苦地叫道。

    孙红姑的目光看向文希昀,这丫头跟自己弟弟差不多大,棉袍外罩着只有贵族才能穿的锦袍,脚上踩着小巧精致的鹿皮靴子。

    头上的饰品也精致又昂贵,小心年纪头饰上的宝石都有小拇指盖那么大,还好几颗。

    文希昀从头到脚都给人一种豪门小姐的感觉,因为她身上的每一件东西都仿佛是在对外人说:我很贵!

    但就这么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功夫却不弱,那蠢货衙役没看到,孙红姑却看到了,刚刚是这富贵小姐狠狠地踢了那衙役一脚。

    文希昀感受到了孙红姑的目光,给了她一个善意的笑容。

    “踢你怎么了?耽误了本小姐的买卖,小心黄大人扒了你的皮!”文希昀仰着脖子说道。

    她不认识底层小官,只听说都城府尹姓黄,扯起黄大人的大旗,对付一个小小的衙役足够了。

    果不其然,一听到黄大人的名头衙役瞬间怂了。

    “这,这位小姐又什么要吩咐的,尽管吩咐小的。”衙役谄媚地凑到文希昀面前,因为文希昀还是小孩子的身量,他不得不把腰弯到几乎九十度角。

    “这两个人,我买了!

    去拿他们的身契来!”文希昀指着孙红姑姐弟说道。

    “这,这。。。不合规矩呀!”衙役为难地说道。

    官奴都是要公开拍卖的,虽然也有提起被拉走的,但那都是上头有人交待的,这样当街拉人的真是闻所未闻。

    “什么规矩,本小姐就是看上他们俩了,怎么你不给?

    你是想要让黄大人亲自来跟你说吗?”文希昀冷冷地看着衙役。

    黄大人那可是都城府尹,是都城的最高行政长官,衙役哪敢让黄大人来说,嫌自己命长了吗?

    “不不不,小姐误会了,误会了!

    我这就拿,这就拿。”衙役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沓的卖身契。

    “对了,那妇人的卖身契也一并给我吧,算我买了。”文希昀指着地上那个死去的妇人说道。

    孙红姑吃惊地抬头看向文希昀。

    她和孙红杰一样,家变之后再也没有往日的花团锦簇,有的只是谩骂和殴打。眼前这小姑娘买了她娘亲的尸首,是她想的那样吗?

    如果真的如同她想的那样,那今后她孙红姑的一条命就给她了。

    这时候一个看着年轻的女人冲了过来,“小姐也把妾身买下吧!妾身什么都会做特别会伺候人。”

    那年轻的女人也是官奴,身上穿着囚服,但不知为何她的身上虽然衣服单薄但却没有什么伤痕,而且脚上还穿着一双草鞋。

    “你这贱人!

    你做为我爹妾室,却勾搭衙役,迫害我娘,我要杀了你!”孙红姑恶狠狠地对那年轻女人低吼道。

    那女人一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德行,“夫人自己不知道变通!还当自己的是将军夫人呢,也不知道服软求饶。

    抽她鞭子不给她饭吃的又不是我。

    再说现在大家都是罪奴,你也不再是什么大小姐了。

    咱们都一样,甭跟我这摆大小姐的款儿,呸!”

    孙红姑孙红杰两姐弟双眼通红都满怀怨恨地看向这么年轻女人。

    这女人是家中贱妾,因为狐媚子会哄人深得孙将军的喜欢。她在孙府嚣张跋扈被孙夫人惩治了两次。

    孙家人入狱了之后,这女人就凭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勾搭上了衙役,还怂恿衙役虐待孙夫人。

    孙夫人匆匆撒手人寰少不了这个女人的手笔。

    孙家两姐弟恨这女人入骨。

    那女人也是跟油滑的,文希昀一看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大小姐,而且看样子家里非富即贵,这样的大小姐最好好哄。

    如果让这小丫头把自己买下,说不定将来还能扒上家里的男主人,就算是当个贱妾,也好过当奴才伺候人。

    “大小姐奴家才是真的凄惨,原本想着跟了孙将军这辈子有靠了,谁承想。。。

    奴家真是可怜,大小姐就可怜可怜奴家,把奴家也一并买下吧!

    奴家必定尽心尽力伺候小姐,让小姐舒舒服服的。”女人一边假模假式地抹眼泪,一边偷偷瞄着文希昀。

    这样没经过事的大小姐最是好骗,只要把自己说的惨一点,不怕她起怜悯之心。

    “好吧,连她一起买了。

    乔云!”文希昀吩咐道。

    女人心里一阵窃喜,她还年轻,身条也不错,今后借着小姐的方便只要能摸上老爷的床。。。

    女人心中的得意都要藏不住了。

    文希昀懒得再给那女人半点目光,真以为她是十岁的小孩子吗?女人心里所想,她只需瞄上一眼,就猜到七七八八。

    想要把自己当成垫脚石也要看她文希昀答不答应。

    孙红姑姐弟心中暗自憋气,但也没有办法,他们现在是罪奴,能有好人家买也已经是撞了大运了。

    乔云的手脚很快,给了衙役二十两银子,拿到了四张卖身契。

    孙夫人已经故去了,文希昀发话在城外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把孙夫人入殓埋了。

    乔山派了马车过来,接着几个人出了城。又找人买棺材寿衣,把孙夫人处理停当,用板车拉出成。

    有钱就是好办事,不到一个时辰,孙夫人不但已经入土为安,乔山还给她弄了一块木制的墓碑,坟前还摆着几盘供果。

    孙红姑孙红杰两姐弟给母亲上香磕头。

    那个一同被买来的妾也装模做样地给孙夫人上了一炷香。

    一切完成之后,文希昀对着孙家姐弟说道,“你母亲现在应该还没走远,不把仇人送下去陪她吗?”

    孙红姑心中一惊,这小女孩是什么意思,此刻在场的能称为母亲仇人的就是只有那年轻妾身,难道小姐允许自己杀了那女人。

    孙红姑抬头看向文希昀的眼睛,但文希昀没有给她任何提示。这是文希昀给他们姐弟的最终测试。

    是在自己母亲的墓前手刃仇人还是懦弱地忍耐。

    孙红姑咬了咬牙,仇人就在眼前,害母之仇不共戴天。

    见姐姐扑向那年轻妾室,孙红杰也跟着扑了上去。这个女人窜笼衙役残害他娘亲,他早就想要杀死她了。

    年轻女人拼命惨叫,求饶,可惜文希昀仿佛没听到一般,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孙红姑有功夫在身,孙红杰也应该是练过的,但因为在狱中两人也受到了迫害,所以想要杀死一个年轻女人也不容易。

    最后是孙红姑捡起一旁的石块狠狠地砸向年轻女人的头,一下,两下。。。

    刘雯看已经看不下去了,跑到一旁小树林里疯狂呕吐。

    年轻女人惨叫了几声后,再无声息。这时候,孙红姑和孙红杰两姐弟仿佛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手上身上脸上都是血污。

    孙红姑最后踢了女人的尸体一脚,然后牵着弟弟来到文希昀的面前。

    这次她诚心诚意地跪在文希昀的面前,孙红杰也跟着跪下。

    “从今天起我们姐弟的命就是恩人您的了,但凡恩人的命令我们姐弟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完孙红姑重重地给文希昀磕了一个头。

    孙红杰也跟着磕头,嗑的很大力,很诚心。

    “你们的仇人不止是这个女人吧?”文希昀没有让两人站起来,只是轻声问道。

    孙红姑挑了挑眉,她今年十六岁了,自幼跟着爹爹习武,她知道虽然她爹爹不是什么大英雄,但也绝对不会做出怯战弃城的事。

    而且她爹生前幸存的手下也说过,她爹战斗到流尽最后一滴血也没有等来刘国公的援军。明明是刘国公贻误战机,最后却是她爹背锅。

    她此生最大的仇敌就是刘国公。

    但孙红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来,刘国公霸占北地,就连梁皇都要给他几分面子,自己如果说出来刘国公是自己的死敌,小姐会不会吓得不再要他们了?

    孙红姑还在考虑,但孙红杰却已经叫了出来,“是刘国公陷害我爹。我爹直到战死也没有等来援军,可爹爹在鲜卑人来袭的时候就已经发出了求救信。

    据说当天刘国公小妾给他生了个儿子,所以刘国公大摆筵席,喝醉了。

    我爹一个守城将军手底下就只有八百兵卒,鲜卑大军几千人,我爹死守了两天,最后战死在了城头。

    可刘国公却对朝廷说是我爹贻误了战机,还治了我家罪。

    爷爷奶奶还有娘亲都死了,都是刘国公害的,他才是我们孙家的大仇人!”孙红杰恨声叫道。

    孙红姑也只能破釜沉舟地跟着点头。

    “那你们想报仇吗?”文希昀问道。

    “想!我孙红姑若是练爷奶爹娘的仇都报不了,枉为人子!”

    “对!我要跟姐姐一起报仇雪恨!”

    “好!我可以帮你姐弟找刘国公报仇,但是从此刻起你们要听我的命令,为我所用。”文希昀盯着孙红姑姐弟说道。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两姐弟说完就给文希昀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这仇要报,但你们也知道现在刘国公权大势大,报仇还需要从长计议。”文希昀满意地说道。

    回去的路上,孙红姑姐弟两个说自己身上污秽怎么也不肯再坐上文希昀的马车,文希昀也就随他们了,让他们坐着刚刚拉棺材的板车回去。

    刘雯呕吐了半天苦胆都要吐出来了,她是真的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景,没有直接晕倒已经是神经坚强了。

    明明刚刚一双那么无辜的大眼睛在报仇的时候却跟一只小狼崽子一样,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刘雯不自觉地又被小男孩的眼睛吸引。

    看到那小男孩穿着单衣还得坐着没遮挡的板车回城刘雯的同情心又泛滥了。

    上车之前,刘雯跑到小男孩的面前把自己的手炉和帕子递给了他。在孙红杰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刘雯满脸通红地小声说道:擦擦,你脸脏了。

    说完刘雯也不等小男孩反应,转身一溜烟跑回文希昀的马车。

    只留下孙红杰傻愣愣地捧着刘雯塞给他的帕子和手炉发呆。

    回到城里,文希昀把孙家姐弟交给乔山。就算是要让孙家姐弟帮她训练兵将也总要让他们的身体恢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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