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叙厌恶事出突然,全然脱离他掌控的情况,

    偏偏陆今溪这般喜欢送予他惊喜。

    谢叙松开了手,眉眼冷沉:“之前我说过什么?”

    陆今溪屏息:“将军告知妾身要安分守己。”

    “你做到了吗?”

    这声似是诘问,陆今溪不卑不亢:“将军若是疑心妾身不忠,不妨给妾身一纸休书。”

    话落,屋内针落可闻,

    谢叙扯了嘴角,漠然的视线寸寸下移,停住:“陆今溪,从头来过不好么?”

    还未等她领悟到其间的意思,衣襟口被扯开,

    冷风灌了进来,

    脖颈处的伤痕赫然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时间停滞,

    陆今溪瞬间的反应便是抬手去遮住,猝然间手腕被猛力扼住,

    一圈红痕很快出现在了细嫩的手腕处,

    耳畔是冰冷不带一丝起伏的声音:“方才我实在不该赶到得如此之快,耽误你二人了。”

    话语间满是嘲讽,

    陆今溪不想再忍,她从未做过出格之事,谢叙凭什么如此待她。

    陆今溪甩开扼住她的大掌,抬了头,目光不错开地坚定望向谢叙:“将军,请慎言。”

    “妾身未做过之事绝不会认,将军非是要在言语间为妾身安上罪名,恕妾身难以认同。”

    句句不离将军二字,

    谢叙仰了头,喉间滚动几瞬,

    陆今溪只觉眼前一片黑,等她回神过来,人被压倒在了榻间,

    身上压得喘不过气,

    脖颈被摁住,隐有几分窒息感,

    忽而,剧痛传来,

    脖颈间的伤口再次撕扯开,陆今溪脑中一片发黑,

    她疼得仰起头,往后挪动,

    却被按住了双臂,不能移动分毫。

    这些时日强行按耐下去的不满,怨怼再一次如潮水般袭来,

    她已经这般能忍耐了,

    谢叙为何非要与她作对。

    陆今溪张开了唇,咬在了男人下颚处,死力地咬,

    直到尝到了血腥味,

    谢叙强力摁住了她的下颌处,陆今溪才被迫松了口,

    她满眼怨怼,落在了谢叙冷沉的双眸中,谢叙抬了手,

    陆今溪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听觉骤然间放大,

    “陆今溪,做好将军夫人,我不想再看到今日之事。”

    陆今溪情绪翻腾上涌,

    耳畔声音仍不断:“你父亲得了新妾,喜获长子,三日后便会大摆宴席。”

    “你姨娘也颇为想念你,你正好也趁此机会探望林姨娘,多与她说会贴心话……”

    大掌撤去,陆今溪乍见眼前亮光,听着眼前人的话语:“林姨娘这些时日身体不似很好。”

    话落,身上重量消失,

    陆今溪覆手在眼睫上,身子发颤,

    谢叙在用姨娘警告她。

    门咯吱声响起,外间风雪肆虐,风声愈发大,

    夹杂着冷冽人声,

    “为夫人好生调养身体。”

    风雪被隔绝,门复关上。

    云语在门外等候已久,在听到屋内乒乓作响之际,她心发颤,

    等到将军出来,

    云语侧身让过后,便沉下心推门而入,

    甫一进门便是倒落在地的桌椅,

    有椅子甚至断了一角,

    可见踢倒椅子之人的力气之大。

    云语几步上前,小姐半卧在榻上,仰着头,脖颈处伤痕显眼,

    云语手心掐紧,转身便去寻药,

    甫一转身,

    身后便传来几声低弱的声音:“云语,纳妾之事办得越快越好。”

    云语不再规劝,她颌首点头。

    夜间风雪加急,烛光下,陆今溪修书送予林姨娘,

    白间谢叙的话在她心底留了痕迹,

    她不放心林姨娘。

    将军屋内烛火通明,景文立于一旁同将军议事,

    景文述职完后静立一侧,他抬眼看着将军攥着手中情报,

    思及白日之事,

    今早景武护送夫人回府后,谢昭离,前煜王,如今草原即将继任首领之人口出不逊,

    景文眉心一皱,前煜王还是那般狂妄,口无遮拦,

    他当着将军的面:“将军真是来得突然,我还未曾与夫人叙完旧,您这一来,便只能下次再与夫人叙旧了。”

    景文看不惯前煜王这般轻浮的作风,若非将军大度,二人根本无法心平气和地议事。

    景文神色肃然,他看着将军面色逐渐凝重,敛了眉,

    静听吩咐:“小皇帝还能撑几日?”

    景文眼眸闪过亮光,将军是时候不必再忍耐下去了,

    前煜王此次光明正大地出现,小皇帝必定惊慌,

    景文颌首:“将军,此事景文必定会办妥。”

    他会在民间造势,前煜王并无谋反,当今圣上忌惮手足,编造谎言,欲置手足于死地。

    再加上前段时日将军遇刺之事,景文舒展开眉眼,

    如今龙椅上之人位置坐不稳了。

    景文退下后,喜嬷嬷悄声走了进来,

    一贯挂着喜色的面容此刻带着平静,她静立在案几前,为小殿下磨墨,

    看着黑亮的墨汁,

    喜嬷嬷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在她心目中,她以为小殿下有了妻子后,这磨墨陪伴左右之事便不用她来做了。

    喜嬷嬷磨好墨汁,收了手,她思索着方才红珠寻她之事,

    夫人准备为小殿下挑选妾室,

    虽说此事由夫人自己裁决便可,但喜嬷嬷还需问过小殿下的意思,

    毕竟妾室不同于妻子,务必要选一个会讨小殿下欢心的。

    喜嬷嬷斟酌字词:“小殿下,夫人正准备为您挑选妾室,您看……。”

    笔杆被搁下,浓墨晕开在了纸上,糊住了几个字,

    喜嬷嬷眼瞪大,急忙伸手擦拭,

    “不必,换一张。”

    谢叙沉了声,

    喜嬷嬷从一旁抽出新的纸张铺垫好,

    谢叙抬了头:“方才说什么?”

    喜嬷嬷重复一遍,

    谢叙满眼冷然:“此事夫人便让夫人决定,你不必插手。”

    喜嬷嬷微愣:“小殿下喜欢温柔娴静些的,还是活泼些的,您告诉我,我可告诉夫人多留意些。”

    谢叙揉了废纸,不甚在意地扬了手,

    她如此迫不及待为他纳妾,心中怎么会没有人选,

    他倒是好奇陆今溪现在还要如何折腾才肯罢休。

    喜嬷嬷话被堵了回去,便也不再多言,退了出去,

    喜嬷嬷刚走在门口,身后又传来小殿下的吩咐:“嬷嬷,夫人调养身体之事,你多上些心。”

    喜嬷嬷自然会上心,她盼望着小殿下的嫡长子能够早日出世。

    “此后我便歇在夫人房中。”

    此话一落,喜嬷嬷还疑心自己听错了,小殿下少眠,底下伺候的人都动静极小,生怕惊扰到小殿下,耽误了他休息。

    如今,他竟是愿同夫人同房休息,

    喜嬷嬷颇感意外,但小殿下能够做出改变 ,说不定这有益于改善他的睡眠。

    喜嬷嬷放下接了吩咐,便出门寻了红珠,将小殿下晚间休息需要注意的种种一一交代明了才放了人离开。

    这边的云语看见红珠去而复返,迎了上去,

    得知是喜嬷嬷将人找了过去后,脸色稍变,

    而后红珠将事情一一陈述,云语抬眼艰涩,

    小姐尚未休息,在烛火下相看着人选,云语犹豫几瞬,还是上前将方才的事情告诉小姐,

    让小姐做好准备,

    将军一会儿会在房中歇下。

    陆今溪掀开面前纸张,静听着耳边云语的声音,翻看至最后一张,

    才侧头:“将军要歇息,那便准备下吧。”

    这准备无需云语动手,喜嬷嬷已经派了几位婢子前来整理床榻,

    整齐有序的出入,榻上已然有两床整齐的被褥,

    夫妻各一。

    陆今溪起了身,接过喜嬷嬷事先让人准备好的药膳,

    平静地喝了下去,

    云语在一旁熟练地递上蜜饯,陆今溪接过压下口中涩意,

    云语复又为小姐披了件月白云纹衣裳,衬得烛火下的小姐容颜更甚,

    炭火足,隐带出几分热意,

    陆今溪摆手让云语撤远了些,双眸望着澄亮的火光,略微出了神,

    案几上的画卷也映上了火光,

    陆今溪收回目光,垂眸,她想寻陆家女暂做将军府妾室,

    陆今溪轻咬唇,她等不及了,

    之前她还可以等自己生下孩子,可是,如今,谢叙狼子野心,若是果真等到谢叙登上帝位,

    届时她想要离开更是难如登天。

    可她又不能一走了之,她需要一个陆家与将军府的结晶,

    而这个孩子未必非要出自她,

    她将她人的孩子过继在自己名下也可,待她离开将军府,她会助那女子接了她将军夫人的位置,

    除此之外,她还要光明正大地拿到和离书。

    陆今溪眸光闪动,外间脚步声响起。

    陆今溪闻声抬头,恭敬起身:“将军安。”

    随即她退了婢子,上前为谢叙解开外袍。

    谢叙微弯下腰,方便陆今溪抬手动作,二人呼吸因距离过近交缠在一起,

    陆今溪手移到了腰腹处,

    微凉的小手被大掌覆住,

    陆今溪抬起眸子,撞入黑沉的瞳仁,顺着他的视线,

    陆今溪眼睫颤动,移开双眸,脖颈处缠绕的白布跟着颤动几瞬,

    她启唇:“今早是妾身言语冲动,还请将军勿怪,妾身知错了。”

    声音清润,隐有几分软意。

    谢叙扬眉,大掌从人腰间穿过,将她打横抱起,

    骤然腾空,

    陆今溪耳畔传来热气:“别再提今早之事。”

    话语冷沉,辨不清有几分不悦。

    陆今溪感受到身下温软的被褥,清亮的双眸对上身上下压的锋锐眉眼,

    “将军,妾身同您商量一事可好?”

    不制止便当作是默许,

    陆今溪一字一顿:“将军,若我有孕,您可否予我和离书一封。”

    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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