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晌还不不敢相信,现在的他们已是大哥大了。他的高中时代正步入尾声了,作为高三生的他也已经做好脱胎换骨的准备。不过,八月三十一号来学校听讲座究竟是为了什么!还是和高二一起听的讲座,林晌想着便无聊地瘫到椅子上。

    上次来大礼堂还是去年新年音乐会,没想到一晃居然过去那么久了。

    那夜是他们继班歌大赛以后,最期待的狂欢夜,林晌最终在杨老师劝解下报名参加了钢琴独奏。虽然他很想拉莫筱来四指连弹,但被莫筱拒绝了:“这么好一个出风头的机会干嘛不去?”林晌才不想出风头呢,不过看在杨老师的面子上友情出演。虽然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杨老师这样器重自己。

    有了高一友情出席冬令营欢迎晚会的经验,他还是挺有把握这次完美演出的,当然除去这一身奇怪的燕尾服就更好了。当灯光打在他身上时,他的指尖婉转地流淌着《田园》第一乐章的每一个音符,那一刻他终于明白母亲让自己有一技之长的良苦用心。他忘了自己的母亲曾经也是学钢琴的啊,母亲是希望他可以载着梦想和期许,带着自己失去的那一份,一块儿飞向遥远的未来。也许学生时代的母亲也曾像他一样坐在舞台上,神采奕奕地展示自己的才华,也许她没有自己这样畏首畏尾。

    歌德曾说:“西沉的永远是同一个太阳。到了七十五岁,人总不免偶尔想到死。不过我对此泰然处之,因为我深信人类的精神是不朽的,它就像太阳,用肉眼看来,它像是落下去了,而实际上它永远不落,永远不停地在照耀着。”母亲虽然消失了,但是她对我的爱永不消失,以前是,以后也会是。她将我引入音乐的殿堂、启蒙我,接下来的路就要靠我一个人了。

    林晌的心魄在这一瞬间回归了,他感觉到了,连郝燃都察觉到了。

    谢幕后,灯暗下去,林晌转身时与担任志愿者的郝燃撞到了一块儿,郝燃小声地叫了句“哎哟”。林晌笑了笑:“什么,这就是你说的上台表演?表演一块儿搬东西?”

    郝燃嘿嘿一笑,立马察觉出他不再失魂落魄。因为在此之前有好长一段时间,林晌在路上遇到他都装不认识。“你活啦,”郝燃的眼睛里焕发出不常见的光彩,“呸,你回来了。”

    林晌笑着“嗯”了一声。

    想到这儿,林晌抬头看向正在台上讲着相关事宜的周主任。周主任冷不丁地说:“新高三同学要注意了!我们往届综评率至少80%,所以这意味着几乎每个同学都要有自己的研究课题。不知道同学们准备得怎么样了?我奉劝大家在十一国庆节期间一定要完成,因为越到后面你们越没有时间……高二的同学也要开始准备课题了,高三同学之前一直在家上网课,所以才到这个时候做课题……”

    林晌眉头一皱心想:唉,我看这个综评大概是凉了。毕竟他们高中三年参加社会实践活动连最少的七十二小时都没满,总不能让高三生在最后冲刺阶段不学习而出门当志愿者吧?

    莫筱听都不想听,他在一只耳朵里塞了蓝牙耳机,拿另一只没戴耳机的耳朵对着关老师。莫筱自言自语道:“别问,问就是裸考。”

    至少,他在周主任展出高三可以吐血的作息表时摘下了耳机。后排的高三生无不膛目结舌:原本17:35就可以奔赴食堂,从现在起几乎都延长到18:05或18:15,而语文练习就更可恶了,要延长到18:35才下课,然而晚自习又要准时在18:40开始……考虑到高三生功课繁重,他们的晚自习延长半小时,也就是说晚上十点整他们才可以踏出教室,但有一个BUG,即他们需要在十点半上床。洗衣服这件事显然成了个笑话,尤其是对于秋袅袅这种慢性子。

    高二的同学没敢说话,因为这将是他们一年以后的生活。

    林晌还是很高兴的,比起那些有两门小科要学的同学,他有大把的自习时间。虽然,他们班和自己上同一节自习课的人还有好多,而且秋袅袅和莫筱都不在,所以他对自习课没有太大的期待。自习课不过是多了口喘气的机会,代价是要忍受前排几个聒噪的女同学聊吃的喝的玩的。他很烦这些肤浅的交流,于是拿出MP3开始听歌。他要用音乐作为写作业的背景板,而不是这些八卦闲谈。

    他转头看向秋袅袅的位置,撑着脑袋开始神游:今年是最后一年了,不知道以后还能否再见了。

    秋袅袅奔波于物理教室与历史教室之间,一门大理、一门大文将她在理科思维与文科思维之间极限拉扯。每次上完选修课她便又得奔去教室开始整理书桌,她将那堆积如山的课本和试卷一一理好,塞进书立里头。往往她还没做好这一切,下一节的主课老师就进来开始讲课了。

    秋袅袅感觉自己好吃力,连呼吸都困难了。三小时的晚自习,她需要完成五门功课,其中数学就要一个多小时。当她在晚自习偶尔抬起头时,便可以看见好些同学已经倒下睡了。她的心越拧越紧,也越来越难受了。好在她喜欢笔尖触及纸面的感觉,这样书写的日子让她感觉惬意。

    苦中作乐的日子才刚刚开始,秋袅袅就已经找出独到的平衡法:练习课后一定要出门闲逛,第一节晚自习后一定要拉长滴眼药水的时间,即迟到一两分钟进教室。

    就这样,她忙里偷闲地度过每一天。

    林晌就不同了,他可以在周二练习课后和高一、高二一块儿去吃晚饭,然后找郝燃去草皮上踢球。每个周二的傍晚,操场的人流量都是其他工作日的至少两倍,只有林晌一人以为每天人都这么多。

    “话说,你们班和高一同一层吧?高一是扩招了吗,为什么我感觉食堂都坐不下了。”林晌边跑边问。

    郝燃道:“是啊,他们一个班四十来号人,教室都快满了,你看操场上闲逛的、旁边打篮球的,多了不知道多少,尤其是今天……”

    林晌抢了他的球,然后自个儿玩起颠球来:“嗯,其实你可以多认识几个小学弟,把他们请来一块儿踢。”郝燃看他一身轻松的模样,一点儿也不觉得他像高三生。

    林晌不知道,每个周二都是郝燃故意制造的独处时间,是他阻止了班里同学来陪他踢球。

    “其实我……”郝燃欲言又止,这时旁边有人朝他喊“郝燃,你女朋友呢?”

    郝燃极不耐烦地冲他喊:“去你丫的!”他看向一脸懵懂的林晌,立刻微笑着解释:“别听他胡扯,我没有女朋友。”林晌将头一歪,用疑惑的眼神望向他。这一幕竟让他梦回了高一周末补课后遇见秋袅袅的场景。秋袅袅在这一刻和林晌重合,吓得郝燃打了个寒噤。

    我的天哪,别这么吓我啊。林晌不会是被秋袅袅夺舍了吧?

    “好吧好吧,我说,”郝燃无奈地走近他,然后把自己和闵涬相识的过程粗略地讲了。“但是她只是我的crush,我现在没之前那样喜欢她了。我承认我曾经是有想过让她当我的女朋友,但是现在,我不想了,毕竟她都要高考了,”郝燃用一只脚的脚尖钻地。

    林晌无话可说,原来只有他一人才算得上纯爱战士。

    操场的栅栏上新种了好多月季花,对面的玻璃大厦上加了“一亿中流”四个大字,学校所有窗户上都加了防跳楼装置……这个学期有了好些变化。全世界似乎都在变,唯独他没有变。

    风很轻,吹动着两个人宽大的藏青色校服。林晌见他领口大开,便走上去帮他扣上两粒:“唉,再热也别这样,怪难看的。给我们班那些女生见了,又得骂‘不守男德’了。”

    郝燃呆呆地说:“那你下次再帮我扣呗。”

    林晌无语。

    无语归无语,他能陪郝燃还是陪郝燃。

    周日晚自习上,关老师又开始整活了,说是他们班明天的升旗手还未商榷。

    关老师要他们在纸条上选出两位升旗手,而林晌和鱼樵则分别被派去发表“国旗下演讲”和担任主持人。林晌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可能是自从生物、地理考了一A一A+后,自己就开始交好运了吧。

    升旗手啊,林晌想都没想,就在纸条上写下“秋袅袅、莫筱”两个人的大名。

    关老师让他和鱼樵上去一个唱票一个计票。当他发现秋袅袅票数最高时,他便躲在关老师身后眉开眼笑。只有莫筱一个人注意到了他的猖狂,便使劲朝他抛眉弄眼,让他收敛些。

    关老师皱起眉:“莫筱,你在朝谁挤眉弄眼呢?”

    “没谁,”莫筱有意咳嗽了两声,周围人也跟着笑。

    不知是谁嘀咕了句“莫筱在瞅他对象”,引得同学们全笑了,好在关老师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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