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
廊桥吞吐人流，云一样涌进航站楼。落日熔金，余晖蒸腾了地表最后一丝烟气。
热腾腾的人气扑面而来，许抒悦捂好了口罩。
昭昭穿了件颜色一模一样的低调灰风衣，同她手挽手走进洗手间。
“姐，你稍微快一点儿。”
昭昭有点心急。
她已经给三群人指了对面的洗手间。
借口是——“这边厕所坏了。”
这个借口用不了多久了，因为她看见保洁阿姨远远递来眼刀。
“好了。”
许抒悦总算出来，她一只手抱着她自己的外套，一只手从背后戳她。
昭昭接过来穿上，看见她刚刚还半扎的丸子头已经变成了披肩发，好看的颌线被遮住，精致的妆隐藏在深棕色平光镜后面——入夜了还戴墨镜，多少是有点欲盖弥彰。
昭昭凑到她耳边：
“其实大家都在出口等，他们发现不了的。”
许抒悦飞北市找穆菲，但她没有选择直飞的航班，而是在金市中转。
第二程的机票，她叫方茗给她隐蔽着买。
其实航班信息是没有办法完全隐蔽的，但是许抒悦从来都是把机场走成粉丝见面会，职业代拍不会走空。
所以谁也没注意到，她的行程单上临时多了一条由金市飞北市的航班，时间是一个半小时后。
许抒悦的航班显示降落金市。
可是在金市的机场没有接到许抒悦。
舆论像一锅待沸的水。
锦麟的《邀月》已经传遍了内娱所有的年轻男女演员。呼声最高的许抒悦和顾恂琛，唯一不合适的是——两人都还在李方御的组里。
“姐，外面都已经传开了，说你为了接大IP不惜放李导演的鸽子。他们不知道你是转机去见老师，还以为你走特殊通道，悄悄轧戏进组呢。”
“那你还跟着我躲追拍？不怕你茗姐了？”
“姐，我又不是傻的。你没有进组，这事等官宣出来大家都会知道，我知道你是想到时候由官方直接澄清，来一个大反转。”
许抒悦把昭昭的鸭舌帽压下来一些，眼角有笑意：
“猜对了一半。”
“还有一半呢？”
“我要进组《邀月》，谁最不开心？”
——
“中秋还有俩礼拜呢，任夷则公司这礼盒到得也太早了。”
“你懂什么，他们是来试探口风的。”
“《邀月》啊？”
“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许抒悦档期不合适，就由她顶上，如果合适，就没戏。干嘛试探来试探去的，小家子气。”
“说什么呢？”
谈话被严肃制止，主人公们扭头，刚好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自从《邀月》选角开始，任夷则的助理就一直常来常往，渐渐地，锦麟内部员工都认识他。
从事娱乐行业，忌讳讨论艺人。退一步讲，也不应该在工作场所明目张胆讨论。再退一步，至少也不应该被对方的助理亲耳听见。
女秘书匆匆跟过来，看见任夷则经纪人——一个一米八五的男人，正对着公司里两个纤瘦的小姑娘发火。
苍天啊，她们俩是好不容易上个月才招进来的，怎么这么没眼色，一冲撞就冲撞了个最大的。
她高跟鞋还没站稳，数落了她们两句，赶去茶吧帮忙了。
上一回有人只是稍微吐槽了一下任夷则只给总裁办的人带奶茶而不给普通员工，就被投诉到连续换岗，三个月后就离职了。
这一次千万不能被他对应上工位和工牌。
好在任夷则这一次似乎改好了脾气，没有再对普通员工不依不饶。
——
很快，曾经参与过“任夷则艳压”话题的营销号们纷纷渲染许抒悦和顾恂琛的花边。
顾恂琛的陈年旧账被翻出，谣言甚嚣尘上。有人说他果然又找到了新的剧组爱情，女明星可怜。有人说女明星有什么可怜的，各取所需。
然而顾恂琛没进组，只是剧组接触的那个男演员长得有三分像他。
紧接着锦麟的官博发布了开机花絮，带的剧名却不是大家预想中那个。
许抒悦留言，遥祝那部名不见经传的新戏开机顺利。一句感谢，一句期待，轻描淡写地将锦麟此前违她心意宣传的事情一笔揭过。
所有的事情都指向——
《邀月》剧组宁愿换时间开机，也要等许抒悦的档期。之前那些舆论都是即将开拍但热度还不够的新戏借势炒作。
看中你是一回事，会不会背刺你又是另一回事。
许抒悦处事周到，是不想让老师为难。
网络上最热的讨论很快变成了：
顾恂琛许抒悦到底进哪个组。
许抒悦到底凭什么。
——
拜访完老师，许抒悦回到清桥。
接下来剧组季度停机，她准备在这里溜达几天好好休息，等着方茗来接她回公司。
顾恂琛有事要先走，临走前安排了几辆车，把房子几乎清空了。
瞳女士还留着，他没法立马带她走。
昭昭想不明白。明明许抒悦也是来收拾东西走人的，为什么还要买那么多东西来。
“喂，姐，你在哪儿？”
她不在剧组安排给她的房子里。
“在隔壁。”
“隔壁也没有啊。”
昭昭一脚踢开次卧的房门。
“隔壁的隔壁也没有。”
又一脚踢开洗手间的门。
终于在昭昭往阁楼里找之前，许抒悦回她：
“你下楼，出来。”
“姐你不会在……”
昭昭想到了不得了的事情，然后被自己的想法吓得瞳孔放大。
电话还没放下，她提着超市买的一大袋东西冲出大门，冲出篱墙，又冲进篱墙，冲进大门，果然在另一幢别墅里看见了她。
许抒悦窝在沙发里——顾恂琛的房子空荡，但那也是他用过的沙发。午后的阳光笼着她，将发丝描着金边。
“你跑这么累？”
许抒悦心疼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想接她手里的东西。
昭昭把袋子直接往地上一扔，转头带上了门。
“你疯啦？你在这里干什么？”
“外面传你什么，你不知道？”
“说顾恂琛！说他和你！”
“外面说什么我就是什么啊？”
许抒悦被她吓到，语气软了几分。
“本来我是不信的。可是他平时和你相处的样子我都看在眼里了，他那么冷的一个人，他甚至会担心你！”
许抒悦被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弄得好笑：
“他对我好，也不好？”
“可是外面传你们，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很多人试探我，套我话，我一直在解释。”
“可是姐你把我当外人。谈恋爱，都不告诉我。”
许抒悦把她转过来，拥到沙发前面，自下而上认真地看她哭花的脸。
她心疼她。
许抒悦心里泛起苦涩。
外面的声音许抒悦都听得见。
说她和顾恂琛剧组夫妻，结果她一头热，宁愿轧戏也要缠着男的接下一部戏，活该被钉在影视圈的耻辱柱上。
从她的外表抨击到人生价值，她的耳朵和眼睛里充斥着比别人难听难看百倍的东西。
她可以全盘接受，但是现在有人比她更难受。
她认认真真地望进她的眼睛：
“我没有和他谈恋爱。”
昭昭泪眼模糊，惊吓更严重了。
许抒悦及时压住了她的瞎想：
“更不是什么剧组夫妻。”
“我跟他什么也没有。他的猫有点不舒服，托我照顾两天。”
许抒悦把藏在沙发后面的瞳女士抱来给昭昭看，想逗她开心。
瞳女士果然不负所托，伸出毛茸茸的小梅花抓了几下空气。
“她好可爱啊。”
昭昭的眼泪总算止住了。
“可是姐你又没有养过猫，他怎么知道你会照顾。”
许抒悦没有把那天晚上翻墙被抓的事情告诉昭昭。只含糊过去：
“大概是因为我养小狗吧。”
两人监督瞳女士喝水。
一整个下午，没有人再管过互联网上的骂战。
许抒悦发了和小猫相处的九宫格照片说天气炎热大家要好好喝水。
猫和她的脸一样甜美，猫和她的眼睛一样灵气逼人。她素着一张脸，却依然美得轻而易举。构图生活气，色调生动细腻，温暖又松弛。
IP地址还在清桥，说她秘密进组的言论不攻自破。
有时间分享素颜自拍和猫咪，看得出她心情不错，近期的舆论没有对她造成影响。
有剧组人员爆料猫是顾恂琛的，几分钟后又删帖，只在小范围传播，但很巧妙的是，顾恂琛的粉丝忽然停止了对许抒悦指名道姓的问候。
他俩关系匪浅。
万一以后真的有撇不开的关系，闹得太僵不好看。
然而顾恂琛不太满意。
他发微信给许抒悦，问她发照片上网，有没有征得瞳女士的同意，有没有要到她的肖像权。
很少人知道他养猫。
很少人知道瞳女士是他的猫。
许抒悦很快回复他：
【你什么都不让粉丝知道】
【粉丝会觉得你这个人不老实】
话题就在这里静止了十分钟。
【顾恂琛毛病了】
顾恂琛看着聊天框里没带标点的这六个字，一时不明白她的表达。
这是吐槽他吐槽错了地方？
就在他琢磨这句话里面的深意，纠结是应该立刻发问号还是等她撤回时，许抒悦拨了电话过来。
她的喉咙发紧，声音在颤抖：
“顾恂琛，猫病了。”
热腾腾的人气扑面而来，许抒悦捂好了口罩。
昭昭穿了件颜色一模一样的低调灰风衣，同她手挽手走进洗手间。
“姐，你稍微快一点儿。”
昭昭有点心急。
她已经给三群人指了对面的洗手间。
借口是——“这边厕所坏了。”
这个借口用不了多久了，因为她看见保洁阿姨远远递来眼刀。
“好了。”
许抒悦总算出来，她一只手抱着她自己的外套，一只手从背后戳她。
昭昭接过来穿上，看见她刚刚还半扎的丸子头已经变成了披肩发，好看的颌线被遮住，精致的妆隐藏在深棕色平光镜后面——入夜了还戴墨镜，多少是有点欲盖弥彰。
昭昭凑到她耳边：
“其实大家都在出口等，他们发现不了的。”
许抒悦飞北市找穆菲，但她没有选择直飞的航班，而是在金市中转。
第二程的机票，她叫方茗给她隐蔽着买。
其实航班信息是没有办法完全隐蔽的，但是许抒悦从来都是把机场走成粉丝见面会，职业代拍不会走空。
所以谁也没注意到，她的行程单上临时多了一条由金市飞北市的航班，时间是一个半小时后。
许抒悦的航班显示降落金市。
可是在金市的机场没有接到许抒悦。
舆论像一锅待沸的水。
锦麟的《邀月》已经传遍了内娱所有的年轻男女演员。呼声最高的许抒悦和顾恂琛，唯一不合适的是——两人都还在李方御的组里。
“姐，外面都已经传开了，说你为了接大IP不惜放李导演的鸽子。他们不知道你是转机去见老师，还以为你走特殊通道，悄悄轧戏进组呢。”
“那你还跟着我躲追拍？不怕你茗姐了？”
“姐，我又不是傻的。你没有进组，这事等官宣出来大家都会知道，我知道你是想到时候由官方直接澄清，来一个大反转。”
许抒悦把昭昭的鸭舌帽压下来一些，眼角有笑意：
“猜对了一半。”
“还有一半呢？”
“我要进组《邀月》，谁最不开心？”
——
“中秋还有俩礼拜呢，任夷则公司这礼盒到得也太早了。”
“你懂什么，他们是来试探口风的。”
“《邀月》啊？”
“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许抒悦档期不合适，就由她顶上，如果合适，就没戏。干嘛试探来试探去的，小家子气。”
“说什么呢？”
谈话被严肃制止，主人公们扭头，刚好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自从《邀月》选角开始，任夷则的助理就一直常来常往，渐渐地，锦麟内部员工都认识他。
从事娱乐行业，忌讳讨论艺人。退一步讲，也不应该在工作场所明目张胆讨论。再退一步，至少也不应该被对方的助理亲耳听见。
女秘书匆匆跟过来，看见任夷则经纪人——一个一米八五的男人，正对着公司里两个纤瘦的小姑娘发火。
苍天啊，她们俩是好不容易上个月才招进来的，怎么这么没眼色，一冲撞就冲撞了个最大的。
她高跟鞋还没站稳，数落了她们两句，赶去茶吧帮忙了。
上一回有人只是稍微吐槽了一下任夷则只给总裁办的人带奶茶而不给普通员工，就被投诉到连续换岗，三个月后就离职了。
这一次千万不能被他对应上工位和工牌。
好在任夷则这一次似乎改好了脾气，没有再对普通员工不依不饶。
——
很快，曾经参与过“任夷则艳压”话题的营销号们纷纷渲染许抒悦和顾恂琛的花边。
顾恂琛的陈年旧账被翻出，谣言甚嚣尘上。有人说他果然又找到了新的剧组爱情，女明星可怜。有人说女明星有什么可怜的，各取所需。
然而顾恂琛没进组，只是剧组接触的那个男演员长得有三分像他。
紧接着锦麟的官博发布了开机花絮，带的剧名却不是大家预想中那个。
许抒悦留言，遥祝那部名不见经传的新戏开机顺利。一句感谢，一句期待，轻描淡写地将锦麟此前违她心意宣传的事情一笔揭过。
所有的事情都指向——
《邀月》剧组宁愿换时间开机，也要等许抒悦的档期。之前那些舆论都是即将开拍但热度还不够的新戏借势炒作。
看中你是一回事，会不会背刺你又是另一回事。
许抒悦处事周到，是不想让老师为难。
网络上最热的讨论很快变成了：
顾恂琛许抒悦到底进哪个组。
许抒悦到底凭什么。
——
拜访完老师，许抒悦回到清桥。
接下来剧组季度停机，她准备在这里溜达几天好好休息，等着方茗来接她回公司。
顾恂琛有事要先走，临走前安排了几辆车，把房子几乎清空了。
瞳女士还留着，他没法立马带她走。
昭昭想不明白。明明许抒悦也是来收拾东西走人的，为什么还要买那么多东西来。
“喂，姐，你在哪儿？”
她不在剧组安排给她的房子里。
“在隔壁。”
“隔壁也没有啊。”
昭昭一脚踢开次卧的房门。
“隔壁的隔壁也没有。”
又一脚踢开洗手间的门。
终于在昭昭往阁楼里找之前，许抒悦回她：
“你下楼，出来。”
“姐你不会在……”
昭昭想到了不得了的事情，然后被自己的想法吓得瞳孔放大。
电话还没放下，她提着超市买的一大袋东西冲出大门，冲出篱墙，又冲进篱墙，冲进大门，果然在另一幢别墅里看见了她。
许抒悦窝在沙发里——顾恂琛的房子空荡，但那也是他用过的沙发。午后的阳光笼着她，将发丝描着金边。
“你跑这么累？”
许抒悦心疼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想接她手里的东西。
昭昭把袋子直接往地上一扔，转头带上了门。
“你疯啦？你在这里干什么？”
“外面传你什么，你不知道？”
“说顾恂琛！说他和你！”
“外面说什么我就是什么啊？”
许抒悦被她吓到，语气软了几分。
“本来我是不信的。可是他平时和你相处的样子我都看在眼里了，他那么冷的一个人，他甚至会担心你！”
许抒悦被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弄得好笑：
“他对我好，也不好？”
“可是外面传你们，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很多人试探我，套我话，我一直在解释。”
“可是姐你把我当外人。谈恋爱，都不告诉我。”
许抒悦把她转过来，拥到沙发前面，自下而上认真地看她哭花的脸。
她心疼她。
许抒悦心里泛起苦涩。
外面的声音许抒悦都听得见。
说她和顾恂琛剧组夫妻，结果她一头热，宁愿轧戏也要缠着男的接下一部戏，活该被钉在影视圈的耻辱柱上。
从她的外表抨击到人生价值，她的耳朵和眼睛里充斥着比别人难听难看百倍的东西。
她可以全盘接受，但是现在有人比她更难受。
她认认真真地望进她的眼睛：
“我没有和他谈恋爱。”
昭昭泪眼模糊，惊吓更严重了。
许抒悦及时压住了她的瞎想：
“更不是什么剧组夫妻。”
“我跟他什么也没有。他的猫有点不舒服，托我照顾两天。”
许抒悦把藏在沙发后面的瞳女士抱来给昭昭看，想逗她开心。
瞳女士果然不负所托，伸出毛茸茸的小梅花抓了几下空气。
“她好可爱啊。”
昭昭的眼泪总算止住了。
“可是姐你又没有养过猫，他怎么知道你会照顾。”
许抒悦没有把那天晚上翻墙被抓的事情告诉昭昭。只含糊过去：
“大概是因为我养小狗吧。”
两人监督瞳女士喝水。
一整个下午，没有人再管过互联网上的骂战。
许抒悦发了和小猫相处的九宫格照片说天气炎热大家要好好喝水。
猫和她的脸一样甜美，猫和她的眼睛一样灵气逼人。她素着一张脸，却依然美得轻而易举。构图生活气，色调生动细腻，温暖又松弛。
IP地址还在清桥，说她秘密进组的言论不攻自破。
有时间分享素颜自拍和猫咪，看得出她心情不错，近期的舆论没有对她造成影响。
有剧组人员爆料猫是顾恂琛的，几分钟后又删帖，只在小范围传播，但很巧妙的是，顾恂琛的粉丝忽然停止了对许抒悦指名道姓的问候。
他俩关系匪浅。
万一以后真的有撇不开的关系，闹得太僵不好看。
然而顾恂琛不太满意。
他发微信给许抒悦，问她发照片上网，有没有征得瞳女士的同意，有没有要到她的肖像权。
很少人知道他养猫。
很少人知道瞳女士是他的猫。
许抒悦很快回复他：
【你什么都不让粉丝知道】
【粉丝会觉得你这个人不老实】
话题就在这里静止了十分钟。
【顾恂琛毛病了】
顾恂琛看着聊天框里没带标点的这六个字，一时不明白她的表达。
这是吐槽他吐槽错了地方？
就在他琢磨这句话里面的深意，纠结是应该立刻发问号还是等她撤回时，许抒悦拨了电话过来。
她的喉咙发紧，声音在颤抖：
“顾恂琛，猫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