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爸爸舒仁安在省第一人民医院做完肺癌手术出了ICU后,妈妈有空就拎着果篮去探病。

    对于探病这件事,舒禾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她不能容忍的是,妈妈现在背着她们两姐妹把人接回家里疗养。

    舒禾越想越气,她不理解妈妈的脑回路,善良也要有个度。

    同时,她也希望妈妈能考虑一下她和妹妹舒苗的感受。

    她回拨了电话,但是一直没人接听。

    又拨通第二遍,还是没人接听。

    拨了五遍过后,终于有人接听了,不过是她不喜欢的人。

    爸爸舒仁安:【喂,咳……咳……禾禾……】

    他的声音很轻,很小声,听着有气无力的样子,说话一顿一顿的,吐词也不是很清晰,从他声音判断,他的身体应该还很虚弱,没有完全康复。

    她一听到这个声音就马上皱起眉来了,还以为自己打错了。

    她重新确认了一下电话号码,她没有打错,这是妈妈的电话。

    但是,为什么接电话的人是他?行吧,自己送上门的就别怪她。

    此时此刻,舒禾愤怒的情绪达到了顶点,但她克制着不让它爆发出来。

    “爸爸,这么多年了,长大以后我们父女好像都没有聊过,刚好我现在也不忙,想跟你叙叙旧,随便聊聊可以吗?”

    爸爸舒仁安激动的说:【当然可以,我以为你不会再叫我爸爸了。】

    没有什么比打感情牌更绝情,它会像一把利剑一样直接往敌人心窝子里扎。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每天都期待着你回家,期待着吃你做的饭,期待着你能陪我一起玩……放学回家的时候,我习惯先喊的是爸爸,而不是妈妈……”

    说着她开始哭了起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声音哽咽着,但她还在坚持战斗。

    “那个时候,我认为世界上只有爸爸好,妈妈只会管东管西,烦得不行……一开始,每当你出去找你的小情人,妈妈还会为你找借口,为你打掩护。”

    电话的那边传来一声,“对不起,是我的错,”声音里饱含着悲伤和悔恨。

    舒禾没有理他继续说着。

    “当你把家里的钱拿走的时候,妈妈厚着脸皮去找亲戚借。她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你、容忍你,给你机会,她这么做就只想维持这个家的完整……你珍惜过吗?”

    “我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们……我是个罪人……”

    她能听见那边哭泣的声音,她在心里冷笑,这点痛就受不了?

    “但是,你是怎么回报她的?你打她,用东西砸她,你的小情人到她的面前耀武扬威。你知道大年三十家里没钱置办年货就算了,更惨的是讨债的人来要账,我们在家里都不敢说话,就怕被人知道我们在家……”

    “咳……咳……你……别说了……咳……咳……”

    舒禾深吸了一口气,擦干净眼泪,一种发自心底的敌意冒了出来。

    她用最平静的语气,发射了最后的最致命一击,“手术的那一天,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希望你出不了那扇门!”

    说完,她直接就把电话挂了,身体靠在墙上缓缓的蹲下来,双手抱膝把头埋进去,怕人听见,克制着小声的哭了出来。

    这番话就是一把双刃剑,在刺进舒仁安的心窝的时,她握剑的手早已鲜-血-淋漓了,这也是她的一生之痛啊。

    如果没有曾经刻骨铭心的幸福,就不会有今日的痛彻心扉。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她才调整好情绪,整理了一下衣服,抬首挺胸的走出了楼梯间。

    此刻,她又是一个心理强大,业务能力拔尖,受委托人信任的律师。

    “嗨,舒律,”律所前台行政小夏听见舒禾高跟鞋的声音,视线从电脑显示屏转移到她的身上,然后发现她的异样,关心的问道,“舒律,你怎么了?眼睛怎么红红的?”

    舒禾胡诌了一个理由,笑着说:“眼睛有点过敏。”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真真假假,对面关心,还不能说出真实的原因,所有的事情只能自己独自承受。

    “啊,严重吗?”

    “没事,不是很严重,吃点药就好了,我抽屉里有药。小夏,你是把香水打碎了吗?前台好香呀。”

    舒禾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水味,虽然很好闻,但太浓了,有些熏人了。

    “可能是我嗅觉太灵敏了,我早上来的时候,总感觉我的工位上有一股臭味,好恶心。”

    “于是就隔两三个小时喷一次香水,这才好了一些。一瓶50毫升的香水,都快被我喷完了。这是我最喜欢的香味啊,我的心好痛呀。”

    小夏抱着她的香水瓶子,做出了一个心痛的样子,可爱极了。

    “什么牌子的?姐姐送你,”舒禾笑着跟小夏说,这个小姑娘确实很讨人喜欢,漂亮又懂事,还嘴甜的妹子,谁能拒绝!

    “谢谢老板,老板大气!恭喜老板发财!”小夏马上站起来,学着表情包的动作,鞠了一躬。

    开过玩笑后,小夏从桌子下拿出一个包裹递给她,“舒律,这里有个你的包裹。”

    “谢谢,”舒禾接过箱子,抱着进了律所。

    箱子大概就有一张A4纸的长度和宽度,外表面印刷的字是零食的名称,不过字体被透明胶带撕扯下来就只剩下一半了,箱子应该是被二次利用的旧箱子。

    封口的地方粘了两次胶带,第一次封箱的时候贴歪了,但是打包的人又懒得撕下来,于是又再次粘了一次胶带。

    箱子还带着跟小夏同款的香水味,香得熏人。

    舒禾带着包裹往自己的工位走去,把包裹放在桌子上,从笔筒里拿出美工刀正准备打开包裹时,手机响了,来电提示是妈妈。

    瞬间没心情打开包裹了。

    她把包裹放在桌下,把手机直接静音放在桌子上,背靠着椅子双手环抱自己,看着手机屏幕从亮变暗。

    大概过了一分钟后,手机又再次亮起来,舒禾还是任由它再次变暗。

    又过了一分钟,还是妈妈来电。

    舒禾把手机反盖着,不看来电界面,再从包里拿出粉饼的小镜子,看了一下自己哭红的眼睛,还有点儿肿。

    这里照照,那里看看,发现口红有点儿淡了,被她吃了不少,于是又拧开口红补上。

    补完妆后,她打开网页看了半个小时的社会新闻,时间过去了大约一个小时,她这才站起身,拿起手机走出律所,再次来到楼梯间。

    手机消息提示未接来电十几个,都是妈妈打的。

    她把这些电话记录都删了,然后回拨。

    舒禾若无其事,声音很平静的说:“喂,妈妈,怎么了,刚刚在开会静音了没听见。”

    电话那头传来焦急的声音,声调也很大。

    妈妈:【你跟你爸爸说了什么,为什么他现在一直在哭,药也不吃,饭也不吃,也不愿意出去散步了?】

    舒禾面不改色的说:“哦,就随意的关心了一下,问问他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感觉有没有好一些。”

    妈妈:【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舒禾听见妈妈这么说,本是明亮的眼眸黯淡了下来。

    妈妈这是接受浪子回头的意思吗?要跟爸爸破镜重圆?

    “你信不信,我无所谓,” 她声音里带一丝失落,沉默了大概几秒钟后,舒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妈妈,这么多年了,你还对他有感情吗?你现在准备重新接纳他吗?”

    种种过往浮现在舒禾的眼前,妈妈是因为还爱着爸爸,还是被婚姻伤到了,才拒绝跟其他异性交往?

    对于这个问题,根据近期妈妈的举动,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判断。

    电话的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感情是很复杂的。】

    听见妈妈这么回答,她的心直接就凉了一截,没有否认就是承认。

    舒禾:“行吧,有他没我,有我没他。家里有他在的一天,我就不回家了,你自己保重,挂了,我要工作了。”

    这是妈妈自己的选择,既然她无权干涉,但她能决定自己的选择。

    说完,她就立刻挂了电话。

    回到工位,舒禾决定把家里的破事抛到脑后,开始工作。

    她写着案件资料,眉头开始慢慢的皱起来,不是因为案件资料出了问题,而是她好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臭味。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因为太生气了产生的错觉,没理会。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包裹上小夏喷的香水味逐渐淡去后,臭味就越来越明显了。

    舒禾把包裹从工位下拿了起来,放在桌子上闻了一下,确认了一切臭味都来源于这个包裹。

    她用美工刀将包裹的透明胶带划开,打开箱子,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奔涌而出。

    “哕……哕……哕……”

    她连续干呕了几次,马上用胳膊捂住自己的鼻子,大胆的看向箱子里面。

    箱子里面是好几只死老鼠,很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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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律所会客室,一名民警向她问供,另一名民警在本子上做笔录。

    民警:“你最近有跟委托人产生过矛盾或者纠纷吗?或者是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舒禾试图将杯子握紧,从这杯热水中汲取热量,可是手指不受控制的在抖动,导致杯子里的水在微微荡漾波动。

    她真的被吓到了,到现在心跳都还在加速跳动着,没有恢复平日里的速率。

    仔细回想近期记忆里,她从来没有发生过与人争执或者闹不愉快的事情。

    她对民警摇摇头,嘴唇哆嗦着说:“没……有。”

    民警把笔记本电脑面向她,调出一段监控录像播放,“见过这个人吗?能认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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