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谁的心跳?

    不知道。

    但很奇怪的是,当耳边仅剩下这样一片不急不缓徐徐跳动的心跳声时,姜谈的情绪竟莫名地平静了下来。

    她搞不懂为什么她会让这种来路不明的心跳声回荡在她耳边这么久,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对这份心跳产生某种她自己都说不上来的期待,她期待这个听上去不算特别强健的心跳声能够一直跳动下去,而她会在心跳错拍的刹那突然感觉到潮水般的窒息,像是掉进深渊永远陷入黑暗,而那下一刻响起的心跳声就变成了封闭世界里唯一可以证明她还存在的东西。

    那是什么?

    淤泥里唯一怒放的池莲?幽谷里唯一照明的烛焰?

    还是……

    溺亡前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以上种种,也许都是,也许又都不是,姜谈不知世间何种形容能够精准地概括她现在的感受,很平静,又很不平静。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又感觉什么都能“看”到。失去其余四感,姜谈以为她至少会感到几分慌张,可事实正与之相反,她不仅不觉得惊慌,甚至,她很放松,是那种只有待在她的修罗殿里才能感受到的,全身心的放松。

    分明只是简单的跳动却并不显得单薄,姜谈觉得,这份心跳似乎会“说话”,它就像以前她在人界见过的跟人类很亲近的小狗。小狗不会说话,可小狗通人性,它能敏锐地察觉到人类的喜怒哀乐,然后喜人所喜哀人所哀。

    但如果只是寻常小狗,姜谈肯定不会多加留意,可眼前的“这只小狗”与天底下所有的小狗都不一样。它只同姜谈亲近,只感姜谈悲欢,也能做到哪怕被大雨淋湿变成一只可怜小狗也会在第一时间认出姜谈然后乖乖跟她走。

    所以,这是一只真正意义上的只属于姜谈的小狗。

    也是姜谈唯一会在人界大雨的天气里停下来稍微倾身将油纸伞分它一半的,小狗。

    心跳很懂姜谈的喜好,它跳动却不吵闹,安安静静地陪着姜谈。只可惜的是,这非现实,姜谈的精神领域逐渐缩小,直到最后

    金光四散,领域消失,就连耳边好像会一直就这么跳动下去的心跳声也如来时一般消失得格外突然。

    姜谈站在坍塌的石壁前,任那股酸涩难言的疼痛感弥漫过她的四肢百骸。

    “姜谈姑娘,你还好吗?”

    男子的手腕很白,指节清晰又分明,隔着衣袖握住姜谈胳膊给她借力的指尖因为紧张竟还在微微颤抖。

    不用抬头姜谈都知道他是谁,季青临,一只同样很可怜的小狗。

    姜谈很讨厌别人不经过她同意就触碰她的身体,哪怕就算隔着衣物也不行,可今天不一样,她对小狗一类的生物尤其宽容。

    当然,仅针对可爱又可怜的小狗,不包括水麒麟,尤其是爱犯贱的水麒麟。

    “小季啊,不是我说你。”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正清了清嗓子准备“高谈阔论”的任南禹还在慢悠悠地迈着步子,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他们身边。

    “大佬可是把半刹琉璃那个老东西都测爆了的天才,凭她的实力再弄塌百来个石壁都不成问题,所以你刚刚像个兔子似的跑那么快完全就是咸吃萝卜淡……”

    “任南禹。”

    全名,一种从古到今演变千年仍然是个人都害怕的杀伤力极强的精神攻击,当然,妖也不例外。

    “大大大大……大佬?!”

    其实这个时候该感到困惑的是姜谈,她不懂为什么几乎每回她开口的时候都总有人会变成结巴,她才好不容易把季青临的坏习惯纠正过来,任南禹怎么又变成了这副模样?

    难不成结巴这玩意儿会传染?

    那她平时得让季青临少跟这家伙接触,不然这呆子不仅要变成结巴,说不定还会被这头废话很多的水麒麟变着法儿地欺负。

    啧,没她在,这小狗还真有点儿可怜。

    季青临完全不知道在姜谈眼里他已经成为了某种极为可怜的存在,他只知道姜谈姑娘叫任南禹名字的时候他有点开心,因为他明白那是姜谈姑娘在维护他。

    可转念他又没那么高兴了,因为他突然发现姜谈姑娘叫的不是他的名字。

    怎么说呢?

    姜谈姑娘不爱说话,所以她说的每一句他都会认真听,因为那是不常有的,特别的,以及……珍贵的。也正因如此,季青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当姜谈姑娘带着威胁叫出别人名字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羡慕。

    完了完了,他是不是有点变态啊?!

    在季青临还在不断为“自己到底是不是个变态”感到无比纠结时,不明和不夜也赶到了他们面前。

    “姑娘。”

    不夜走上前来俯首施礼。

    “太初宗长老们都很欢迎您的到来。”

    您?

    还算满意的称呼。

    “那就有劳不夜道君了。”

    姜谈微微颔首。

    “无妨。”

    不夜抬头微笑道:“诸位请随我来。”

    不夜侧开身子支出胳膊指向身后,大片大片的远山晴空般的祥云一层叠着一层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片大地。

    不明脚尖一点便上了云朵,紧随其后的便是召来这万千祥云的不夜。

    “诸位,这是我们太初宗的圣物流光浮云,因这位姑娘和旁边那位公子都不是剑修不便御剑,我与不明遂以该情况请示长老。长老们将二位奉为贵客,于是即刻命我二人以流光浮云相迎。”

    “流光浮云?”

    好熟悉的名字。

    任南禹站在姜谈身旁歪着身子走近些小声道:“大佬,流光浮云可是好东西啊,听说这里面任何一片就有市无价,是人界各大修仙门派争破头都抢不到的宝物。太初宗不愧是剑修第一大门派,没想到只是接个人就能拿出这么多流光浮云,大佬你说如果我偷偷……”

    “依照《四界秩序维护通则》第六条第二款第一项,偷窃“数额巨大”者交由奉蛟处以“剥皮之刑”,施刑结束后再由奉蛟上报天道于该罪徒升境之时增加三道天雷。”

    看着任南禹的脸色越变越僵,姜谈决定再“好心提醒”道:

    “对了,跨界犯罪更严重,到时候等着你的可就不只是剥皮之刑和三道天雷了。不过具体怎么罚还得看奉蛟怎么处理,不过我记得他好像不太喜欢水麒麟。”

    “啊哈哈……哈哈。”

    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奉蛟那家伙何止是不喜欢水麒麟,那分明是厌恶之极,恨不得直接把水麒麟踢出水族,不对,直接踢出妖族!

    要是他真以偷窃罪落到了奉蛟手上。

    ……

    还是直接灰飞烟灭算了吧。

    “哎呀,大佬刚刚听错了,我才没有说什么要偷浮光流云呢。我就是觉得这种云彩很神奇,想要偷偷多看两眼罢了,怎么会偷窃呢?我才不是这种心思不正的坏人,呸,坏妖。”

    “嗯嗯,不是偷就好,不然的话……”

    姜谈故意留了个话口。

    “不然什么?”

    任南禹的第六感告诉他非常地大事不妙。

    “不然我就亲自先把你抽了筋剥了骨再给奉蛟送过去,毕竟四界爱犯事的妖魔鬼怪那么多,奉蛟平时肯定忙得不可开交,既然我跟他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施刑这种小事就不用麻烦他了吧。”

    “你说对么?”

    姜谈挑眉看他。

    “大大……大佬果然……果然够贴心。”

    此时的任南禹已经不能用哆嗦来形容了,简直就是一个过了电的颤抖机器,不明和不夜看见任南禹这副模样还以为他中邪了。

    “那位公子,你没事吧。”

    不夜朝着任南禹关心喊道。

    “没……没事。”

    没事个大头鬼啊!

    这里有人,不对,有鬼杀妖啦,有没有人能来救救他啊,最好是比这只鬼厉害点儿的!

    好吧没有。

    他先死为敬。

    “再抖下去我们就先走了。”

    站在任南禹身后的季青临出于人道主义还是拍了拍这位“抖妖”的肩膀示意他向上看去。

    于是任南禹便抬头看见“始作俑者”站在流光浮云上看他就跟看傻子似的,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现在看起来的确跟傻子没什么区别。

    眼看季青临也已经站了上去,流光浮云就要升起,任南禹边跑边忙不迭大喊道:

    “别走啊,我还没上去呢!”

    “等等我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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