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孙儿谢祖母提醒,恭送皇祖母回宫。”敖谨行跪地揖礼。

    待太后与众人的脚步声远了,敖谨行方才抬起头。太后最后的一句叮嘱,让他定下心来。太后定是信了他,且被他说动。

    之后的事还要看皇帝是否信太后,信他。只要皇帝起疑派人查证,他定有办法让那人露出马脚。

    母妃尚在宫中,纵使所有人都认不得他,两厢对比之下,母妃定不会认错自己的孩儿。

    敖谨行起身,见八皇子慌慌张张的跑进禅院。

    “七哥,皇祖母为何如此匆忙回宫,可是宫中出现变故,还是寺中出现刺客。我趁他们打点行装,来寻你与我们一同回宫。”八皇子轻拍着胸膛,重重喘了几口气方才将话说明白。

    “皇祖母回宫有事要办,莫要慌。如此模样若是在宫中被人瞧见,少不了父皇又要斥责。你快快随皇祖母回去,七哥尚有事要忙,晚些时候再回宫。”敖谨行拂了拂八皇子的头。

    这孩子心性倒是单纯,但不够稳重,想来皇帝与众皇子并不会过于关注,才让他养成这般自在的性子。

    不知为何,敖谨行心中竟有了几分艳羡之情。

    同身为皇子,不被关注,却一个流落在外,吃尽苦头无人惦念;一个养在宫中,衣食无忧自在快活。

    帝王家最是无情这是他早便知晓的,今日竟又生出这番心思实属不该。

    走出清泉寺,太后远去的凤辇尚未完全消失在曲折的小路上。护卫队伍将整条小路覆盖,一眼望去皆是一片明黄色。

    待最后一队人马也消失在路尽头,他才窜入林中。

    林中三人已等候多时,见太后凤驾离去心中焦急。担忧敖谨行出了岔子,太后一怒要将人押解回宫。

    三人已经商议好如何劫狱,不想并未见到敖谨行被押解的身影。

    才重新回到原处张望,直到见到敖谨行从清泉寺中走出,并无异样方才安下心。

    他们几人进京都已经五日,那厢梁平处已经得到消息。

    梁平与众人住在岛上,消息传递不免慢了些。好在小阿七的水性好,海上风浪再大也能上岸去打探。

    夏侯星霜在听到敖谨行只带着三个人闯入京都,心中大惊。

    他以为敖谨行会做好万全准备,至少要带着一对人马,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如此这般,若是皇帝不信他,或是云风城用了什么手段,他如何能脱身。

    “可是担忧他有事?”梦茹从练兵场回来,看着夏侯星霜口中咬着笔杆,纸上尽是墨点,知她是因知晓敖谨行进入京都之事,心中大乱。

    “他只带了三人,此举太过惊险。若是……”夏侯星霜并未说下去,仿若将那种结果宣之于口,便会显现。

    “放心,梦凡与尤五都是机灵的,红绫更是一奇女子,他们三个人可抵上精兵一千。”梦茹端起夏侯星霜为她斟的茶,轻抿了一口道。

    “红绫?是他以前认识的人?”夏侯星霜只知敖谨行带了三人,并不知晓其中竟还有一女子。

    若是寻常女子敖谨行必不会带在身侧,想来应是与他志同道合,能力超群的人物。

    不知为何心中竟涌上一阵酸楚。

    梦茹似是看出夏侯星霜的异样,“红绫是敖谨行藏匿兵将处老族长的孙女,人漂亮机灵,但年纪尚幼。”

    夏侯星霜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莫不是方才的心事都写到了脸上。

    “我并未多想,我与他的婚约本就不作数,他名义上是夏侯府赘婿,却并未写赘婿文书。前日一别,我们便已经各奔前程,他如何我不会干涉。”夏侯星霜并非扭捏之人,近日与梦茹相处间两人也生出闺中情谊,便将自己的心事和盘托出。

    “敖谨行与我相识多年,他人如何我自是知晓几分,他不会轻易放弃与你的感情。只是、只是日后若是他回到皇宫,与狗皇帝为伍,便是与我们敌对。你真的会对他动手吗?”梦茹目光炯炯的看向夏侯星霜。

    她自然知晓敖谨行不战是为了天下黎民,但是皇位的诱惑又岂是常人所能抵挡。敖谨行确是有几分本事,也有几分气量,但这些与皇位相比,又有几分胜算。

    若是有朝一日兵临城下,老皇帝为了自保,以皇位诱敖谨行领兵。他们之间必然有一战,这一战莫说是夏侯星霜便是她与梦凡也极难自处。

    “我不曾想得如此远,我今日来到此处,不过是为了完成父亲遗愿,希望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得以休养生息,生活安宁。若是有一人可换来大晟安定,我并不在乎天下在何人手中。如果最后是他们二人相争,我会回到南穆,守着一方百姓。”夏侯星霜自知此话不适与梦茹说。

    梦茹与梁平间的感情,她自是知晓。与梦茹袒露此事,无异于告知梁平。任何一个将领都无法允许属下对自己存二心。

    若是梁平知晓后将她赶走,或是在利用完后将她杀掉也并无可能。

    但此时她不想考虑许多,许是笃定梦茹不会告知梁平,许是有些话不如实说出来便是一种难言的背叛。

    “你竟与我想到一处。”梦茹将茶盏放在几案上,薄唇轻启,嘴角带笑。

    “我也做如此打算,我心悦梁平,却不会为了他做宫中雀。若是有有朝一日兵临城下,便是我功成身退之时。我不想与敖谨行在沙场相见,虽然我对他有恨,但不可否认这么多年是他的暗中保护才让我与梦凡得以在山上安定过活多年。我能为了他在勾栏做探子,你便应知晓我们姐弟二人与他的交情绝非是在两个阵营便可消逝的。今日有此一问,一是担忧你今后的处境,二是想知敖谨行是否看错人。”

    梦茹起身,留给夏侯星霜一个了然的微笑,转身出门继续练兵。

    “姐姐,我今日得闲来找你玩。”夏侯星霜将笔放下,近日她将练兵之事交由梦茹,自己则根据这些日子对女子军营的观察,为她们绘制兵器。

    今日听闻敖谨行之事,全然没有心思再画。

    小阿七喊着便疾步跨进屋内,见地上满是画废的纸张,有些狐疑的看着夏侯星霜问“姐姐,可是有人惹你不高兴?”

    说着将地上的纸张捡起,逐一展开,大半都是黑乎乎一团,并无实质性内容。

    “小阿七,你可知敖谨行进京后之事?”夏侯星霜并未回答小阿七的问话,自己寻了一个话头。

    “姐姐为何关心那人,可是姐姐认识之人?”小阿七心思单纯,竟也看出夏侯星霜的心事与那人有关。

    “是姐姐认识之人,与姐姐有很深的渊源,阿七能告知姐姐多些那人的事吗?”夏侯星霜将一盘果子端过来,放在小阿七面前。

    “好,小阿七将所有事都告知姐姐,没有告知梁大哥的也告知姐姐。”他欣喜的拿着果子送到夏侯星霜唇边。

    夏侯星霜接过,温和的看着他,抬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敖谨行带着两个男子,一个女子去了京都。他们竟然用卖身葬父的障眼法混进城,这办法小阿七都想不到,他们还挺聪明的。”他努力吞咽着果子,有些口齿不清。

    “卖身葬夫?”夏侯星霜敏感的捕捉到一个并不清晰的字眼。

    “不是夫,是父。敖谨行化装成老头的模样。”小阿七大声纠正。

    夏侯星霜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放在几案下的手狠狠的掐了自己手臂一把,她今日为何会如此,明明告诉自己已经放下。

    “进城后五日便寻到与太后见面的机会,敖谨行一人到清泉寺觐见太后。也是有了些手段,我好像挺喜欢这个哥哥,他聪明,小阿七要学习。”小阿七自顾自的说着。

    “他自然是会些手段的,特别是说谎骗人。”夏侯星霜口中嗫嚅,却也被小阿七听个清楚。

    “如果骗的是坏人,或是为了防身说谎也可以被原谅,这是阿姆教我的。阿姆说若是当日阿爸做人圆滑会说谎骗坏人,便不会被人害死。”小阿七并未抬头看夏侯星霜的脸色,眼睛始终盯着盘子中越来越少的果子。

    夏侯星霜眸光一动,思绪回到与敖谨行相遇的那日。若是那日敖谨行并未冒充云风城,自己会将他留在南穆,将他招为赘婿吗?

    应该不会吧,那时她心中念念不忘的人是云风城,纵使二人外貌相同,却是不可替代的。所以当日敖谨行对自己的欺骗只是权宜之计吗?

    若是如此为何后来有那么多机会解释,他从未说明,说到底还是不可原谅。

    自己已经与那人选了两条不同的路,为何又会想起,还生出这么多不该有的心思。夏侯星霜又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的捏了一把。

    “对了,我还听说七皇子的母妃被太后召见后,便被软禁,听说是教子无方,受到皇帝的责罚。这事我便没有告知梁大哥,因为他没有问我宫中之事,我也是顺耳听来的,没有多做打探。”小阿七吞下最后一块果子,拍着自己的肚皮,满意的对夏侯星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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