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身影在烈光中摇曳,慢慢朝着自己靠近,似乎是一片触目的红,让杜若晴想起的雪中的那道身影,但是那道光太强烈了,杜若晴还没办法从眩光中恢复过来,耳朵也只能隐隐约约听出几个音节,没办法把它们连成一句完整的话。

    直到那道身影慢慢清晰,杜若晴才发现那人身上的并不是血一般的鲜红,而更像是赤红色,那道声音也慢慢清晰了起来,是清脆的女声,杜若晴晃了晃神,似乎听到那人喊着一个晴字,其余的她都听不清。

    ......

    "若晴......"

    "姐姐?"

    世界突然变得清明了。

    杜若晴现在看得一清二楚了,站在她面前的就是月柠,乌发赤袍,面若桃花,眉间一点朱砂点染眉眼入画,如钩眼尾似蘸万般嫣红。许久未见,月柠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是杜若晴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若晴姐姐,你怎么在这里?"月柠有些疑惑,杜若晴这才发现月柠正坐在月澄的椅子上,手中拿着一坛酒。

    这里原来是月澄的宫殿,在这个梦里,月柠想必是偷偷溜进来喝酒的。

    "月柠,你又偷你哥哥的酒,你就不怕被他发现吗?"杜若晴笑了起来,她不忍心去戳破这个美好的梦。

    月柠笑得更开心了,她提着那坛酒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朝着杜若晴走了过来。

    "不怕,哥哥不会来的。"

    "为什么?"

    "因为......"月柠摸了摸下巴,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酒气,"我现在在做梦,不是吗?"

    杜若晴大惊,往后退了一步。

    “若晴姐姐,你们最近怎么样?”月柠有些担忧地问道。

    “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星复被带到别的地方去了。”

    “星复兄被带到哪里去了?”

    “临仙台,你听说过吗?”

    “临仙台?!”月柠惊道,“那里已经废弃好多年了,为何星复兄会到那里去?”

    杜若晴答道:“我和星复,被帝君发现了。”

    “啊?!”月柠更加震惊了,“为什么帝君会把星复兄放到那样一个地方?难道他身上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不是的,他是代替我去的。”杜若晴有些尴尬地站着。

    “!!!”月柠惊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仔细打量杜若晴一番,又围着她转了一圈,最后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

    “莫非是因为你胸前戴着的东西?”

    “我以前好像没有见你戴过啊。”月柠歪着头,若有所思地站直了身体。

    “不、不是这个。”杜若晴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幽微的蓝光透过衣料传了出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头去。

    “月柠,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月柠疑惑道。

    “我……为了留在天界,和帝君撒了个谎。”

    “什么?”月柠不解,“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和帝君说,知道辞朔的事,也……和你是朋友。”杜若晴攥紧了衣袖。

    “哦。”

    “这些不都是实话吗,为何叫撒谎呢?”月柠盯着她。

    “我……我对辞朔其实并不知道多少,而且,还利用了我和你的关系,只是为了让帝君不把我送回凡间。”杜若晴有些不安地望着月柠,

    “我这样做,应该很卑鄙吧。”

    月柠一向不喜欢玩弄权术,她天真浪漫,又是真性情,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月柠应该会讨厌自己吧。

    谁知月柠只是顿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杜若晴会这样说她自己,接着,月柠开口道:

    “若晴姐姐,你撒的这个所谓的谎,对我没有任何影响,所以也不必担心我会怎么样。况且,”月柠笑了,

    “为了达到一些目的,撒点谎,不是很正常吗?”

    杜若晴恍然大悟,才发现眼前这个笑得灿烂的少女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脆弱,也没有那个时候的她那样天真。

    杜若晴望着月柠也低头跟着笑了起来,

    “说得也是,我还以为你会不开心。”

    “怎么会,那算什么啊……哈哈哈。”月柠笑出声来,杜若晴感觉自己好像戳到她痛处了,刚落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

    “若是这样说的话,我也撒了很多谎,月澄是被我骗了最多的人,其次是闻伯,之后就是帝君。”月柠抹去笑出来的眼泪,拉着杜若晴在一旁坐下,手中的酒坛子被她随意地放在一边。

    "若晴姐姐,其实我有一件事情忘记和你说了,后来我思来想去,觉得一直隐瞒也无济于事,还不如说了出来。"

    "是什么?"杜若晴问道。

    月柠开口问道:"若晴姐姐,如果说一个人少年白头,那么他会是什么样的?"

    杜若晴若有所思,而后答道:"或许是祖辈遗传,亦或是经历了大喜大悲,突然白头。"

    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杜若晴对着月柠说:"你是说,辞朔是白发?"

    "不,只有一部分,但是很显眼,黑发如浓墨,白的便如绫罗,他的白发,大多藏在黑发之间。"

    "而且,他的白发分布得很均匀,很漂亮,不会集中在某一片区域,应当是从父母那里遗传下来的。"

    杜若晴问道:"有什么族群是满头银发的吗?"

    "没有。"月柠斩钉截铁道,杜若晴有些沮丧,正要开口,只听见月柠又说道:"现在自然是没有,但是很多年前倒是有一个。"

    "是什么?"

    "冰族,也就是星复兄的母族。"月柠看向杜若晴胸前的吊坠,不知何时,它身上的蓝光越来越强烈。

    杜若晴怔住了,大脑在飞速地运转。

    "不过也不全是,冰族全族生活在极寒的雪山里,那里大部分人都长着像当今帝君那样的白头发,但是他们的王室却是个例外,无一例外都是乌黑的长发,甚至还有一些人的发尾是墨蓝的。"

    杜若晴突然想到星复房间里的那一幅画,画中的女子一袭白衣,遗世独立般站在苍茫冰雪中。

    "星复兄的母亲是冰族最小的公主,听说她长得国色天香,却不喜欢接近生人,也不知道她是怎样和星复兄的父亲认识的......"

    "星复的母亲,在很久之前就去世了对吗?"杜若晴有些麻木地问道。月柠的语气也突然低了下去,默默点了点头。

    "传闻是星复兄的母亲到了天界后身体便慢慢的下去了,常年都要用补药续着,星复兄才一万五千多岁,她就去世了。"

    “听说冰族的王子和公主自生下来便会衔着一颗冰粒,死后跟着遗体一同被封入冰棺,被族人抬上雪山之巅,星复兄也有一颗,至于它的效用……可能就是用来证明身份的吧,好像还能用来入药,其他的用处好像就没有了。”

    杜若晴握住胸前的幻,若有若无的寒气从她的指尖渗了出来,月柠看见杜若晴的反应,便又接着说了下去:

    “不过星复兄的母亲早逝,也可能是因为那时魔族大举征伐,吞并了不少妖族,他们途径冰族居住的雪山时,顺带也将那里给夷平了,星复兄的母亲悲痛欲绝,身体状况也每况愈下。”

    “不过那个时候的魔王心气太盛,魔族的力量损耗了太多,之后便慢慢衰落了下去,新上任的魔王又昏庸无能,魔族各个部落又常年勾心斗角,元气一直都没有恢复多少,直到……那个怪物出现。”

    “冰族在四万多年前就被魔族灭了,那魔头看上去最多三万五千岁,”月柠若有所思,“所以,他身上的另一半血统应该不是冰族的。”

    “话是如此,但你如何能确定冰族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杜若晴微微皱眉。

    月柠立刻答道:“这是因为冰族耐不了热,只能终年生活在极寒之地,一般的冰族若是下了雪山,没过多久便会像冰块一样融化在半路上,也只有他们王室才能勉强生活在山下。"

    "而他们冰族由于生活在雪山上,最看重的便是族人之间的凝聚力,若是有王室成员下山去生活,便会被他们认为是背叛了冰族,那个下山的人在其它地方自然没有任何依靠,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也就只有星复兄的母亲下了山,据说这桩事在当时也是轰动一时,不过冰族消失之后就没有再被提起过了。"

    "当时星复兄被华宸帝君养在了身边,他也替星复压下了不少闲话,不过我看他们之间总是一副不太熟的样子,这倒有些蹊跷。"

    然后月柠就没有再说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让杜若晴将幻给抽出来。月柠盯着那块小冰晶左看右看,摆出了一幅若有所思的表情。

    杜若晴忍不住问道:"你发现了什么?"月柠的视线才终于从她胸前的那颗冰粒移开,然后啧啧叹道:"不像,真的不像。"

    "什么??"

    月柠认真地解释道:"虽说帝君和辞朔的头发有点像,但是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就连性格也是毫不相干,虽然他们俩都狠。"

    "星复兄和他们俩就更加没有一点关系了,一根头发丝的关系都没有......"

    看着月柠自顾自地分析了起来,杜若晴扶额,有些无奈道:"你是怎么想得出来的?"

    粗略地听了一下,虽然说有那么一点点的关联,但是这个猜测未免有些潦草了。

    月柠干咳了一声,脸上却没有惯常的那抹坏笑,她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对着杜若晴说:"不知道,我总感觉他们三个之间存在着某些关联,我的直觉一向很准,迄今为止只失手过一次,而且,上次见面后,帝君曾来找过我。"

    刚开始杜若晴有些惊讶,缓了一会儿之后又不觉得惊讶了,毕竟这样轰动的一桩事,有很多细节不方便当众问,作为帝君,他也只好私下来了解了。

    "那......他和你说了什么?"杜若晴问道。

    月柠回答:"他来了之后,只问了我几句话,几乎都和邱离有关,譬如......他的长相,家世,和我还说过什么话,还做过哪些事,云云,他也并没有提到骨哨的事。"

    "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就不说,他也没有强迫我一定要说出来,本来我以为要看着他当场黑脸了,但是他听我说完之后,或许是看我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也套不出什么话来,一句话也没问就走了,之后对我也像是不管不顾的,就像是养了个闲人住在大牢里头。"

    "所以说,这件事有些反常。"月柠说道,"他把我关在这里那么久了,又迟迟不肯给青丘出兵,我宁愿早点去受那个什么审判,也不想让青丘因为我而束缚了手脚,我给哥哥他们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郁闷死了。"

    杜若晴突然站了起来,这一下有些猝不及防,月柠怔在了原地。

    "也许他在犹豫些什么。"杜若晴向外看去。

    月柠也跟着起来了,顺着杜若晴的视线望向一无所有的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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