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林京年很高兴,隔着千里,笑声依旧清晰。嗓音清澈明朗,夹杂着一点点轻快的喘息声。

    对面四人,脸上都是不可言说的笑意,那种探究的眼神,看得冉遇宁整张脸火烧一般滚烫。

    “林野草,听见没,他们跟你说新年快乐。”

    冉遇宁心脏好像要蹦出来,说话声音都是乱的。

    “听见了,笨蛋,他们也在跟你说。”

    林京年笑着停不下来,鼻息变得浓厚了点。

    “噢,我知道了。”

    冉遇宁突然变得胆怯,话都不敢多说,只敢说些平淡的回应。

    “嗯,你去玩儿吧,晚上再打给你。”

    林京年听见那边的喧闹,也能感受到冉遇宁的兵荒马乱。

    他们都是勇敢的人,但也都害怕被人看穿了心思,并且毫不掩饰地拿上来摆在你面前讲得绘声绘色。

    勇敢的人,心意也想藏得深一点,然后慢慢一点点拿出来,小火慢煮,细水长流。

    冉遇宁挂了电话,傅潼过来将她拉过去。

    那边温茗颜和沈长河还在闹,姜焓充当了摄影师,镜头四周旋转,记录一时的美好。

    “宁宁,阿年说什么了啊?”傅潼嘴角一弯,眼睛也随着眯成一条线。

    “没说什么,就祝你们新年快乐。”

    “主要还是祝你新年快乐吧?”傅潼故意问。

    “小潼,你要这样的话,我把姜焓喊过来了。”

    说着,冉遇宁作势要叫姜焓。

    “好了,好了,不过我也没说错嘛,阿年以前从来都不会打电话跟我们说新年快乐的,就是因为你在,他才特地只给你打了电话,他对你始终是不一样的。”

    冉遇宁愣了愣,没有想过,他的“新年快乐”会只对她一人。

    “噢,姜焓那里应该还有烟花棒吧,我们去找他要吧。”冉遇宁转移话题。

    这一晚地面烟花灿烂,生命里的人都出现,冉遇宁觉得此刻才算完整。

    细细一想,林京年表面上是一个放浪不羁的人,内心却无比细腻,也不喜矫情,他对人的爱护总是无声的。

    *

    已经是凌晨,林京年果然打电话过来了。

    何奶奶这里房子不大,容纳不下那么多人。冉遇宁就在这边住下了,冉韩和宁欧跟着冉淑宁到她那边去住了。

    这所房子里,只有她和奶奶了,冉遇宁心里莫名其妙地庆幸。也许只因为,就算房子不隔音,听见他们心事的人,也只是奶奶。

    “冉二宁?”

    “嗯?”

    “接得挺快的啊,在等我?”林京年的语气欠打。

    “你别自恋了,我只是刚好在看手机而已。”

    “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

    冉遇宁突然竟也觉得自己是在等他,一时语塞,灵机一动,索性反问他,“你不是也这么晚还没睡吗?”

    “我在等你啊。”他还笑着,“所以,你也在等我啊?”

    冉遇宁不知道说什么,好像就这么被他绕进去了。人心总是多变,时而袒露,时而隐涩。

    林京年认真的时候,往往是隐涩的,像藏了几年的梅子酒,初偿酸涩,慢慢回甜;他袒露的时候,却很不像话,总让人以为他在玩笑,可只有冉遇宁知道,他只是借着玩笑。

    这些话也只说给她听。

    冉遇宁呢,总能让他逗得不知所然,也渐渐从他那里学得一招半式。

    两个人,势均力敌。

    “是啊。”冉遇宁坦然,“你不是要给我讲你妹妹的故事?你别忘了,我还记着的。”

    “嗯……林可音的故事,加上我的故事,都可以讲给你听,如果愿意,你也可以跟我讲讲你的故事。”

    之前的话,两个人都还记着。

    “嗯,说好要讲给你听的。”

    冉遇宁的声音突然暗淡几分,深吸了一口气,从她与秦思嘉的相遇,毫无保留,全都讲了出来。

    林京年时时附和两声“嗯嗯”,不敢打断她,心里已经百味杂陈。

    冉遇宁讲得顺畅,没有像林京年以为的那样突然声音哽咽,她好像,又坚强了一点点。

    “林野草?”

    “嗯?”林京年回过神来。

    “你怎么不说话?”

    冉遇宁顿了顿,自嘲地笑了下,“你是不是在可怜我啊?”

    林京年立马反驳,“没有。就是觉着,又认识了一个你。”

    冉遇宁轻声笑着,这会儿是畅然的,“林野草,想通很多事情之后,我突然发现,其实别人怎样认为,丝毫不能影响我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嗯,现在和未来,都是你自己的,除了你自己,谁也不能影响。”林京年附和。

    不光是那些诋毁的声音,就连着身边人的声音,也不能影响。

    这一夜,繁星璀璨,灯火通明。

    星光碰上灯光,打通一条绚丽明亮的路,从一颗心到另一颗心,畅通无阻,永久通行。

    *

    清晨的鸟鸣伴着树叶的沙沙声从窗户飘进来,林京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阳光隔着薄纱窗帘透进来,还是能感到暖意。

    林京年撑着朦胧睡意的身体,拉开了窗帘,静静坐在桌前。

    抽屉里的日记,还是昨晚拿出来的,昨晚倦意太浓,又塞了回去。

    “二月十七日,晴。”

    “就算是认识很久的人,还是能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带给你惊喜。相识没有期限,它更像是一场旅行,起点随机,终点无期。”

    照片还没来得及洗出来,只好后面再贴上去。

    林京年满意地看了两眼纸上隽秀的字迹,刚要收起来,有人推门而入,林京年像做错什么似的,急忙藏着,却忘了他早就过了那种偷偷摸摸的年纪。

    慌乱之下,厚重笔记本“嘭咚”掉在地上。

    姜幸:“你藏什么呢?你妈我又不会偷看你的日记。”

    林京年尴尬捡起日记,咳了两声,“妈,你怎么进来不敲门啊?”

    “我以为你还没起来,原本是准备叫你起床的。既然你已经起来了,那快下来吃饭吧。”姜幸说完就出去了。

    林京年随便收拾了一下,下楼去,院子里大家都已经在吃了,他竟然是最后一个起来的。

    林想之见他过来,嘴里念念有词:“阿年,年轻人也要少熬夜,我前几天采访刚遇到一个熬夜玩游戏猝死的。”

    林京年:“我没玩游戏,也不算是熬夜吧。姐,你说那个情况应该是属于长期熬夜的吧,我只是偶尔,没事的。”

    林新禾从厨房端汤圆出来,“大过年的,你们姐弟俩能不能聊点其他的。”

    “爸,是我姐先说的,你说说她。”

    林京年自顾自吃着东西,手还不自觉揉了揉林可音的小脑袋。

    林新禾摇了摇头,“你姐说得对,少熬夜。”

    林可音睁着铜铃大眼,也道:“嗯,哥哥,要少熬夜,就是晚上要早点睡觉。”

    林京年被她逗笑了,“哥哥知道熬夜是什么意思。”

    说着又捏了捏她的脸,“小音音啊,你昨晚几点睡的你忘了?还说起我来了。”

    “哥哥,你别捏我脸!”林可音甩开他的手。

    林京年自然地松开,也没再逗她。

    “爸,过几天我就回梨淮去了。”林京年正经了一些。

    “怎么那么早回去,在这边多玩几天不好吗?”姜幸倒是先说话了。

    这么些年,一家人总是聚少离多,慢慢地,林新禾和姜幸觉得,林京年跟他们总是亲近不起来。

    林京年:“我回去的时候差不多也该开学了,早几天回去,预习点下学期的内容。”

    林京年说得太正经了,以至于林想之盯着他看了许久,真的怀疑他是没睡醒,这还是他第一次说起主动学习。

    林新禾和姜幸也是愣了愣,没想到林京年也可以主动好学。

    半晌后,姜幸才后知后觉回答他,“噢,这样也不错。那这两天,你带音音到处去玩一玩,不然又要几个月见不着面了。”

    “嗯,好。”林京年低头继续喝粥。

    过了年之后,天气才明显回暖,街上也是清一色褪去了羽绒外衣。

    荷泽的气候温和湿润,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边的人或物,都带着点点温情。

    林京年带着林可音在街上走着,往往会有许多人看他,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眉眼几分,却始终掩盖不住他俊秀的脸庞。

    “哥哥,刚刚那个姐姐怎么一直看我啊?”

    “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好看,那个姐姐忍不住多看了你两眼。”林京年难得没自恋。

    “嗯,那我长大以后,肯定跟那个冉姐姐一样漂亮。”林可音开心道。

    “冉姐姐?”林京年顿了顿,“音音啊,你刚刚说的冉姐姐是谁啊?”

    “就是上次跟哥哥一起到云霞镇玩的那个冉姐姐啊,哥哥忘记了吗?”

    “噢,记得,记得。”

    林京年有些意外,只见过几面,林可音就能将冉遇宁记得那么清楚,还念念不忘。

    总是觉得,林可音大概就是看中别人的容貌了,是个妥妥的小色迷。

    又感慨,隔着距离,走到了梨淮,她似乎还是形影不离的。

    “哥哥,我还会见到那个冉姐姐吗?”林可音突然发问。

    林京年略带思考,“肯定啊,我猜那个冉姐姐也想再陪你玩儿的。”

    林京年心里暗暗笑着,爱意流于表面也藏在心底。此刻早已经是暗潮汹涌,心里那微暗的想法,又更深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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