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还是清晨,天边曙光刚刚亮起来的时候。林京年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敲击键盘和鼠标的声音,强撑着睁开眼睛,只看见对面书桌上暗淡的蓝光将沈长河整个人的身影映衬得略显惊悚。

    林京年声音有几分沙哑,调侃的意味一分也不差,“沈哥,网瘾少年早起打游戏,还是你厉害。”

    沈长河声音也是哑的,“老子没睡,通宵!”

    听到这话,林京年稍微清醒了一点,稍稍还是有几分惊讶。

    “沈哥,你失恋了?”

    沈长河瞬间也觉得林京年脑子有病,莫名其妙、无缘无故地问出这种问题,甚至还有点希望答案是肯定的。

    “你有病吧?刚谈几天恋爱就给你能耐的,诅咒老子!?”

    林京年扯了扯被子,从床上坐起来,“大家都是文明学生,沈哥怎么还骂人啊?”

    说完又伸了个懒腰准备起床,跟沈长河这么聊两句还真的就睡不着了。

    林京年站在衣柜旁边随便抽了两件衣服,一边换衣服一边说着:“沈哥,有必要吗?你说要是换在以前,我们确实没有时间打游戏,周末熬个大夜打游戏那绝对酣畅淋漓。现在这么一大把时间,你还非得挑晚上,要不是失恋,谁干得出这种事情。”

    沈长河挺不爽,转过头去正好看见他□□着上身,从斜侧面刚好瞥见他腹部发达的肌肉,不仅健硕,还很好看,他作为一个男的都生出了嫉妒。

    转眼又看了看自己,说话语气就多少带着一些怨气了,“好好的暑假被你拉来做苦力,哪里还有大把的时间,你是真的一点愧疚都没有吗?怼人还怼得那么理直气壮?”

    林京年一笑而过,“没有。反正是你自己追着温茗颜过来的,我可没有强迫你。”

    说到这个,沈长河又觉得不平衡了。他确实是想挨着温茗颜,但是温茗颜总爱跟着冉遇宁,冉遇宁又总是跟林京年形影不离,这么一个循环下来,那不就成了——沈长河像个跟屁虫似的赖着林京年。

    沈长河到底是不是真的赖着林京年,已然不重要。沈长河本身只坚持一个理论,是因为温茗颜和冉遇宁其中的关系,他才被说了那么多年的跟屁虫。

    沈长河叹了一口气,无从反驳。

    “行,算你狠!”

    林京年又想踢一脚他的屁股,奈何沈长河现在是坐着的,他只好换成拍他的脑袋。

    “啪”的一声,沈长河还没反应过来,林京年已经在门口了,“收拾收拾,该上班去了。”

    说实话,过了许多年,他们每个人都在变,沈长河的变化尤其大,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但是,尽管如此,唯一的也是永远的不会变的,是他们的情谊。

    他们永远会给对方一种不怕闹的底气。

    *

    两人洗漱一番,又到集市买了早饭,回来的时候天空方才大亮。

    昨天夜里下了点小雨,院子里还有积水。边上几颗树高过屋顶,树叶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时不时会掉下来几颗,砸在人的头上衣服上,凉飕飕、冷冰冰的。

    院子里的积水倒映着房屋的一角和些许树干枝叶,要是放在夜晚,就像极了承天寺里的“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的空灵画面。

    彼时,冉遇宁和温茗颜的房间里灯还亮着,在清晨嘈杂的鸟鸣中能听见房间里时不时的动静。

    相反,林想之的房间寂静得很,彻底沉浸在这种清凉里。

    两个男生在院子里等着,等待总还是给了他们回报。

    两个女生打扮得很漂亮,褪去校服的稚嫩和青涩,温茗颜变成了成熟性感的大姐姐,冉遇宁却还像清纯大方的女高中生。

    温茗颜长相本就利落干净,五官都很锋利,再配上黑色长裙,头发绾着,只要不说话,她看着就是她一直想要成为的那种高冷御姐。

    冉遇宁也穿裙子,不过她长相比较柔和,搭着一条白裙子,头发还是编成一股鱼骨辫,怎么看都年轻,永远十八岁。

    “温茗颜,今天我们是去给小学生上课,你这个样子很可能被叫阿姨。”林京年实话实说道。

    温茗颜不服气,拉过冉遇宁问道:“宁宁,我这个样子很显老吗?”

    冉遇宁:“哪里显老?林野草,你不要胡说。”

    这时候,沈长河难得和温茗颜站在统一战线,“年哥可能不太懂,这个叫成熟。谁家大学生天天跟他女朋友一样打扮得跟小学生似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应该成熟一点。”

    冉遇宁:“……”

    林京年看着冉遇宁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虽然在笑她,但是还不忘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林京手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手抄在裤兜里,俨然已经有几分成熟男人的样子。

    “沈长河,你这算是无差别攻击吗?既然叫我一声哥,那你就要叫她一声嫂子,再不济也要叫姐。怎么这么没礼貌?下次注意。”

    林京年拿出了一种长辈的气势,还真就把沈长河吓唬住了。他反应太慢,愣在原地,暗自尴尬。

    温茗颜没空关心这个,她精准捕捉到了林京年的话,这时候人已经跑到了冉遇宁的旁边,一脸姨母笑。

    “哇,宁宁,那我以后也要称呼你为‘大嫂’了,要不然多没礼貌?”

    冉遇宁脸突然变得灼热,一下子就烧到了耳根,脸颊连着耳朵,一片都是通红的。她算是明白了,今天早上全是冲着她来的。

    冉遇宁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故作无事的样子,“你们还吃不吃早饭了?不是说早上八点准时到学校吗?上班第一天就想迟到吗?”

    林京年此时也一脸正经,没想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温茗颜和沈长河也及时叫停。

    这次“较量”无关输赢,大家都学会了无差别攻击,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

    他们到了一所简单的小学,学校就坐落在居民的屋舍之间,没有高楼大厦的教学楼,一排排只有一层的矮房子就是教学楼。

    这是云霞镇里条件最差的小学,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据说现在这帮孩子父母辈也是在这所小学里就读的。

    如今这所学校越发破败荒凉,现在大多数家长都会把孩子送到更大更好的地方去读书,这所学校的荒凉是必然,关门也是早晚的事。

    学校里只有两个老师,都是从县城调过来支教的,这是她们支教的最后一年,也就是说,她们走后,这所学校就会连着房子和所有历史一起,淹没在无人问津的岁月长河里。

    学校现在只剩下三四年级的学生,一个年级有五个班,林京年母亲姜幸和另一位男老师还在的时候,他们四个一起分担着,总还能把这些学生好好地教到升入下一个年级。

    可是两位老师临时被调走,时间久了,留下的两位女老师也是力不从心。不到万不得已,也确实用不上林京年他们。

    几个人都是刚毕业的高中生,毕竟不是专业的教师,能做的实在有限。

    他们跟两位老师商量过后,决定课本内容还是需要老师去完成,他们会帮她们完成一些习题课、体育课,还有作业的批改。

    这个学期也将近尾声,书本内容也将近尾声,他们能帮的不多,但也确实帮两位老师减少了负担。

    其中一个女老师叫余霞,很年轻,听她说,她大学毕业就来了这里,当时年轻心高气傲,总想着要去做些什么,所以就来了。

    现在问她后不后悔,她犹豫了好长时间也答不上来。

    余霞:“我听姜老师说,你们是从梨淮过来的,刚刚高中毕业。我也是梨淮人,虽然高考距离我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但是我还是想和你们说,大学很好的,你会见到各种不一样的人。你们以后一定要往更高更远的地方走。”

    虽然没有明说,但冉遇宁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余霞现在是后悔的。

    冉遇宁笑了笑,“那你不是也选择了默默无闻吗?为什么人一定就要走向更高更远的地方呢?每个人的选择都是不同的。”

    余霞也笑,笑得有几分苦涩,“怎么说呢?当年一起毕业的同一批人,有的人进入知名企业,年薪百万,有房有车。他们或许不是那时的我们当中最优秀的那几个,但是我确实是最优秀的人当中的一个。一对比下来,说心里没有落差肯定是假的。”

    林京年难得正经,想到了自己的家人,如果同样的问题放在他们身上又会有怎样的答案?林京年想试着在余霞身上找到当年自己父母的心境。

    “余老师,你要是在意名和利,又为什么不跟你的那些同学一样,走一样的路?”

    “其实我也没有多在意,只是总有人在你耳边念叨的话,你会习惯性地去在意。我爸妈很不支持我这个选择,今年是我支教地最后一年,她们各处打点给我找了一份看起来很体面地工作,让我这边结束就立刻回去。”

    冉遇宁:“余老师,世界上那么多的路,有的路走的人多一点,有的路走的人少一点,但总归还是有人要去走,有路就有人会走。”

    余霞听这话,一时间楞了神,一会儿又坦然笑了起来,“谢谢你们,跟你们一聊,整个人都舒心了许多。”

    林京年和冉遇宁也礼貌地回应笑了笑。

    他们不知道余霞会有怎么样的选择,但是无论是哪一种,凭心而论,她都是不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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