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李珠秋就来到了王巧儿的住所。说是住所,其实也就是在义仓的门前搭了几个蓬帐。

    【一】《飞花艳想-上阙》醉月山人.诗

    茶亦醉人何须酒,书自香我何须花。

    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

    李珠秋进了蓬帐,见巧儿几个伶人正在做月饼,便问:“巧儿,你娘呢?”

    巧儿兜起小嘴儿指了指旁边的篷子说:“睡觉呢!”

    李珠秋说:“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睡?”

    “您这老头儿说话……”巧儿没大没小地说道,“难道您不知,这一个月下来,把我们累成什么样子么?都累病了!”

    “你不是还没病么~”李珠秋笑嘻嘻地逗着巧儿。

    巧儿白了李珠秋一眼,起身用两只满是面粉的手推他出帐,“走走走,别在这里讨厌!”

    出了棚子,李珠秋又问:“巧儿,你还记得昨天你调戏的那个人么?”

    巧儿一听,不高兴了,“怎是调戏!那不都是为您工作么?那叫唱歌。”

    “噢,就是昨天你娼的那个男人……”

    “你呀你,老不正经!”巧儿攥起拳头就想打,“谁娼他了?谁娼他了!”

    “你这小姑娘啊,就是没有文化。”李珠秋解释说,“这个‘娼’字的原意,就是指唱戏的女子。难道,你不是唱戏的么?”

    “好了,说吧,那个人怎么啦!”

    “哎呀,那个人可不简单。不但有才,而且还是个大官。”

    “这和我有关系么?”

    “怎没关系?恁俩可是老乡啊!”李珠秋说道,“巧儿,你的老家不是苏州吴江的么?”

    “是啊,怎么啦?”

    “他是泗州[今宿城等地区]的。”

    “一个江南,一个江北,隔着远着呢,这算什么老乡!”

    “怎能不算呢?”李珠秋又说,“你看,你们俩都从千里之外的江南来到了京城,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呀?”

    “行啦,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人家还要做月饼呢!”

    “还是巧儿姑娘痛快!”李珠秋笑道,“你看,今天是仲秋团圆节,你俩都是背井离乡,孤孤单单,要是能聚在一起过个团圆节,岂不很好?”

    “好什么?我有父母在身边,一点儿也不孤单!他要是觉得孤单,接你家去,不就行了……”

    “他,他,他。”李珠秋嘟囔了一句,“这孩子,一点儿也不开窍……”说着,便去往班主的帐篷,找她父母商量去了。

    【二】《飞花艳想-下阙》醉月山人.诗

    吟成白雪心如素,最到梅花香也清。

    昔日浣沙今日恨,玉人如许愿相亲。

    巧儿的父亲叫王精弦,以前是戏剧班的一名鼓师;母亲也是这个戏班的,唱的是正旦[指青衣],艺名叫做‘天生秀’。后来,年龄大了,便双双退出了戏班,带着小女巧儿四海为家,走南闯北地卖唱,挣个温饱。

    他们一路唱着曲儿来到了京城。没想到是,京都的杂剧会如此地兴旺,便财迷心窍,他们自己组织了一帮子人成立了杂剧班,‘天生秀’自任班主。

    李珠秋在帐篷外连着“吭”了两声,报了个信儿,然后,抬脚进了班主的帐篷。

    ‘天生秀’独自坐在桌子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见李大人进来,天生秀上前施了一礼,便赶紧让座沏茶。

    李珠秋问:“王师傅呢?”

    “哦,她爹去买过节用的东西去了。” 天生秀回应了一声。

    见天生秀沏好茶坐定后,李珠秋没话找话地聊道:“现在啊,巧儿在通州,甚至京城已是名声大噪了。以老夫之见,巧儿姑娘成为一代名伶,指日可待了。”

    天生秀客气说:“这都是托了李大人的福啊!”

    “哎呀,就老夫这点儿脓血…不值得一提呀……”李珠秋话题一转,说道,“眼下,正有一座大靠山,不知秀班主,想不想靠一靠呀?”

    天生秀睁大了眼睛,静静地倾听。

    李珠秋不紧不慢地说:“这座大山,就是,吏部侍郎---陈桕,陈云峤。”

    天生秀笑道:“如此的高门大户,我们这样的人怎么能靠得上?”

    李珠秋一捋胡须,说:“咦,眼下机会来了么!”

    天生秀两眼放光,急切地问道:“什么机会?”

    李珠秋道:“昨天,陈大人到本县来视察工作……噢,就是昨天,巧儿下台为他唱曲的那个人……”

    “他呀!”天生秀也有些意外。

    “怎样?长得帅吧!” 李珠秋接着赞美,“不仅年纪轻轻,就是四品大员,而且,才华横溢……”

    天生秀笑嘻嘻地问道:“听李大人的口吻,今儿好像是来给我家巧儿保媒的?”

    “说是保媒,也未尚不可啊!”李珠秋说,“这就要看巧儿姑娘,能不能俘获陈大人的心了。”

    “如何俘获?”

    “你也是女人,能不懂这个?”李珠秋笑道,“不过,事情要一步一步地来。今儿,是仲秋。你看,是不是先让巧儿过去陪陈大人过个节呀?”

    “行啊!”天生秀倒是爽快,“不过,晚上必须回来!”

    李珠秋皱眉说:“晚上回来,她还去干嘛?中秋佳节本就是一个赏月的日子,你让她晚上回来,有意思么?”

    天生秀问:“那,晚上不回来,是要在他那儿过夜了?”

    李珠秋点了点头。

    “李大人,”天生秀不悦道,“我们虽为优伶,但是,卖艺不卖身!”

    没想到天生秀会一口回绝。

    沉默了半响,李珠秋开导说:

    “京城是个大染缸。作为优伶,能够不乱情,已经很不简单了,你还想做到冰清玉洁?根本就是异想天开么!

    陈云峤是吏部侍郎,掌管着天下官吏选授之政令。你想一想,哪个官员不有求于他?若是你能靠上这棵大树,别说是在京城唱戏了,就是走遍天下,哪一级的官员,不给你个面子?”

    李珠秋寥寥几句话,就把天生秀说动了心,只见她抬起头来说:“那,那,你带她走吧。”

    “我别带她走啊!你好歹给她梳个头,规整规整不是?等过一会儿,我用车来接她过去……”说罢,李珠秋便起身走了。

    梳头,是古代平民女子出嫁前必须有的一道程序,也就是把姑娘原先的双丫盘成发髻,表示少女时代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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