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把填写《雨霖铃》的任务交给了陈桕,她就带领戏子们,先按照白朴的老剧本加紧排练。正练的如火如荼,旦角巧儿却病倒了。呵,原先壮如小鹿的王巧儿,如今竟也学会了矫情。

    【一】《饮中八仙歌-节选》杜甫.诗

    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陈桕与王巧儿的真正关系,没几个人知道。

    至于先前买房产等事宜,都是由太史院的李珠秋一手操办的。在外人眼里,这位讨巧的小戏子,仿佛是李珠秋的外宅。而那个真正的相好,却只能在每月的十五才见得一次面。

    为什么是这一天呢?

    一个是,他俩的“第一次”,就是在八月十五的中秋夜;再一个,从巧儿生理上讲,这一天约会是最安全的。

    因为,陈桕不想留下什么隐患,让妻子抓住把柄。他的夫人蔑儿乞.落落可是一个狠角色,她的父亲燕帖木儿,乃是当朝大名鼎鼎的佥书枢密院事。

    年初,茯锦公主鼓动怀王图谋大事的时候,燕帖木儿就是撺掇者。后来,事情败露了,泰定帝只把怀王赶去了建康;而燕帖木儿和他的相好茯锦公主,却毫发无损。

    腊月二十七,是王巧儿的生日。陈桕找了个理由骗过夫人落落,自己偷偷地来到巧儿的居所。

    一进门,见巧儿病了,哎呀,把他心疼的,赶紧叫上马车夫,亲自去往于宅,请太医于延年来给巧儿看病。

    于太医想尽了办法,忙活了整整一个晚上,巧儿的病情终于有所好转。直到巧儿感觉良好,下午可以登台预演了,陈桕才肯放于太医回家。

    为了表达感激之情,陈桕执意把于太医亲自送回家。可巧,碰上了大才子纪绪,陈桕真是大喜过望,硬拉着纪绪上了自己的马车,驱车来到了沿儿斜街的“会贤楼”。这个酒楼,离“巧云剧社”很近,离巧儿的家也不远。

    陈桕要了份早餐,坐下来美美地吃了起来。纪绪吃过早饭了,就在一旁坐着喝茶等他。

    陈桕一边吃饭一边就想:如何把巧儿交代的任务说出口来,又不让纪绪知道我与巧儿的这层关系呢?

    纪绪也在琢磨:这位陈大人,究竟找我何事?

    于是,他开口问道,“陈大人,吃过饭,您还要去吏部上班吗?”

    陈桕头也不抬地说:“不去了,早放假了。”

    纪绪又问:“听说,皇上今年要在大都过年?”

    纪绪的问话,让陈桕突然灵机一动,感觉机会来了。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长叹了一声,“哎呀!愚兄就是为此事发愁啊!”

    纪绪没有回话,心里在琢磨:皇帝来大都过年,你愁什么?”

    只听陈桕说:“圣上口谕,命我遴选几出上好的杂剧,进宫献演。”

    纪绪心道:歌舞杂剧,是教坊司分内的事,又不是选官放任,还需你这个吏部侍郎操心。

    陈桕又说:“皇上责令,把那出《梧桐雨》给改一改。”

    纪绪问:“为何要改编?白朴的《梧桐雨》已经够好的了。其巧妙的情节设计,使戏剧冲突跌宕起伏;美妙的文辞,也使之具有很强的抒情与韵味,可称得上历史剧的佼佼者,被誉为杂剧四大悲剧之首。”

    “关键是,小贵妃不喜欢。”陈桕道,“她说,第四折主要是写唐明皇雨夜悲悼贵妃的情景。而戏的矛盾冲突,到第三折便已经结束,从戏剧的角度看,第四折是不重要、甚至是没必要的。

    本折出场的只有唐明皇和高力士两个人物,而高力士只是一个随从,没有戏剧行动。所以也可以说,第四折是明皇的独角戏,是抒发明皇心理的心理诗剧。愚兄拙见,这一折可以适当地减一减。”

    纪绪说:“从【蛮姑儿】以下八曲,是本折的主体----秋雨惊梦。主要是写,明皇听梧桐秋雨的感受。围绕一个‘雨’字反复咏叹,中间几乎没有道白,一气呵成,可谓淋漓尽致。其铺采摛文的手法,俨然是一篇 ‘秋雨赋’。”

    陈桕道:“可是,总感觉有点儿太啰嗦,简直是让人目不暇接,连个缓劲的当口都没有。虽说听得过瘾,但视觉不佳,冲淡了观者与明皇同悲同切的情绪。”

    “大人想怎么改?”

    “在戏剧达到高潮的时候,突然来一个急刹车,是不是会出现一种意想不到的效果?

    当高力士走上舞台说:‘主上,这诸样草木,皆有雨声,岂独梧桐?’

    原先是明皇有一段对话和三段唱---【三煞】、【二煞】和【黄钟煞】。

    这样改,对话与唱词都不要了,而是让明皇长时间的沉默;然后,听着风声、雨声、风铃声,作‘欲哭无泪’状……随着《雨霖铃》的旋律,明皇哽咽地唱上一曲《雨霖铃》,作为全剧的终结。”

    “这样改,好吗?”

    “锦心兄,你想,仅仅是风中的铃声,就足够撩起人们的情思和遐想的了;更何况,让观者再兼听一首上好的《雨霖铃》呢!?”

    “那大人,喊我来…?”

    “让你来填写这首《雨霖铃》。”

    “哦~,那我这就回去写。”

    “别回去啦!”陈桕道,“剧社下午就要预演。”

    “这么急,来得急么?”

    “所以,就把你这位神童给请来了么!”陈桕笑了笑,就打发侍女去准备笔墨纸砚,“顺便来一壶好酒!”

    纪绪打趣道:“哪有工夫喝酒?”

    “唉~,有道是,‘李白斗酒诗百篇,会贤楼上酒家眠’……”

    纪绪从腰间拿出了一支湘妃手指罗纹洞箫,坐回到椅子上,款款吹起了《雨霖铃》的曲调。呜咽的萧声中,仿佛自己成了唐明皇;随着那悠长的旋律,他仿佛感受到了明皇的幽怨与哀伤……

    【二】《长恨歌-其八》白居易.诗

    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

    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

    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

    天宝十五载[756年] 7月15日,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走在马嵬驿的山路上,队形步伐显得有些散漫。他们手中举着唐字大旗,却丝毫没有大唐的一点儿气象。在队伍的中央,有一辆黄色伞盖的车子尤其耀眼。

    从车子里,时不时地传出女人的莺语娇声,“到哪儿里了~”

    士兵们一边走一边抱怨:“都什么时候,还如此地矫情!”“嗨!离家是越来越远了,一路上,光听着这个女人聒噪了。”“要不是她,还有她的哥哥,勾结那胡人,我们何至于远走长安,投奔巴蜀?”

    有些军官心中也是不满,他们嘟囔道:“我听说,要是军队中带着个女人,会有不祥!”“可是,这个女人,还一路上要这要那的。”“都饿着肚子,冒雨逃难,连吃饱肚子都困难,还挑剔什么?”“再高贵的女人,在这我们这些下层军官看来,啥都不是,都不抵一顿热羊肉馍来得实惠!”

    也不知是谁,随口说了那么一句,“杨国忠勾结胡人,杀了他!”

    于是,劫难中的第一拨便来了。士兵们在长官陈玄礼的默许下,砍下了杨国忠的人头。

    接下来,杨家的人是杀了一拨又一拨,最后,有人道,“贼本未除,后患无穷!”

    陈玄礼咬牙切齿地说:“那就一不做二不休,杀了那个祸水。”

    【三】《长恨歌-其九》白居易.诗

    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没办法,高力士只好劝说玄宗确保军心安定,杀死贵妃。玄宗含泪让太监把贵妃带到一处,和她洒泪告别,赐她一条白绫自尽。

    一代美人、唐玄宗的最爱,就在马嵬驿的微风细雨中香消玉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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