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直逼人心。

    密闭极紧的窗扇被猛然吹开,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席卷而来,雪雁被呛了一口,顶着风关上窗扇,她脊背顶在窗扇上,身体仿若要被躁动不安的窗扇掀翻,雪雁忧心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换身体出了岔子,主子的魂魄重回太子殿下的身体也是好的,可任雪雁隐隐地觉得,主子的魂魄似乎在慢慢消泯,

    “怎么办啊!”她害怕却不敢发出声,手指抠进木窗框里,细碎地呢喃。

    慕容焱神色一凛,眉心拧起大疙瘩,低喝道,“快想办法?”难不成让他眼睁睁看着顾鸢消散!

    穆灿儿早已吓成了泪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娘亲当时虽在自己面前离开的,可她也只是把手握在手心祈福罢了,她,她只以为一向不奉月亮神的娘亲,祈福得样子真美。

    再多的,她真的不知道了。

    “娘亲当时就是这么做的!”穆灿儿一遍遍哭诉着这句话,未经历多少世事的她,怎知道世间的变数到底有多大!

    顾鸢淡黄色的魂魄在慕容焱面前慢慢变成透明,她此时静静地凝望着慕容焱,微微笑着,可他分明看见了她眼眸中闪烁的泪光,

    那抹笑容凭添了一丝凄美与决绝,似是在向他诉说着告别。

    他胸口无端好疼,似是灵魂在这一刻被生生剥离出来,比两人灵魂的游离还要痛,

    心中一个声音再不断呐喊:我不允许,你再一次离开!

    “顾鸢!”

    一股血腥顺着喉腔而上,慕容焱将其狠狠咽下,眸中乍现狠厉之色,仿佛要与这不公的世道与乾坤,用力地较量上一番,

    一滴血顺着嘴角滑落下颌,滴了下去……

    他不假思索地,握住了慕容霄身体的手,刹时,一道亮如白昼的光泽冲破云霄,窗外的钦天监被骇了一跳,双唇哆哆嗦嗦说不利索话,

    “这、这、这是什么?!”

    整个汴京城的人们都注意到了这里的异样,纷纷驻足凝望,议论着那巨大的直冲云霄的亮光是什么。皇城里的官家正坐撵走在宫道上,见到忽起的亮光,问秦公公,

    “那是什么?”

    秦公公一面派小内侍去查,回首回禀官家道,“看方向,似是东宫附近。”

    “差人把钦天监叫来。”

    秦公公拱手应着,挥手继续让轿撵往前走去。

    东宫里,钦天监此时已经跌坐在地上,“天生异象,这……”他仰头望着长空,赶忙推演起来,奈何心中又惊又骇,连双手都止不住得颤抖,怎么也推演不出个所以然。

    屋内,雪雁和李忠都被骤起得亮光刺得睁不开眼,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巨大压力扑面而来,似是深陷在泥沼中,面对着擎起如天幕的惊涛骇浪。

    穆灿儿手中托举的月亮石缓缓上升,将顾鸢、慕容焱、慕容霄三人的身体同时带到了半空中,在这个时候,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好听的女子声音,在穆灿儿耳边提醒,

    “血!慕容焱的血。”

    “二皇子,把手割破!”穆灿儿如雪雁他们一样,早已看不清眼前的情形,仰起头向着半空叫嚷道。

    慕容焱闻声,低眸看了眼穆灿儿,划破了手掌,掌心迅速凝出血珠,血珠被无形的力量吸引,点点缕缕地朝月光石流去,月亮石像个棉花那般,吸入了越来越多的血珠,见不到一点血污,

    不过,月亮石却在微微的颤动,血珠增加,颤动得越发厉害,仿佛体内终于装不下这样炽热的血流涌入,

    无声的“轰”鸣中,以月亮石为中心的三人脚底,张开一个血红色的巨大法阵。顾鸢垂眸看见,那个法阵像极了慕容焱胸前那朵血花。

    只一呼一吸之间,巨大而猩红血花像是被巨大的吸力重又吸进了月亮石里。

    白光尽散,月亮石一瞬暗淡,跌回穆灿儿手中,三人从半空中纷纷掉落在地。

    穆灿儿应激握住月亮石,跑到慕容霄身体旁边蹲下,如往日亲昵般抓住TA的衣袍,焦急地问道,“成功了吗?”

    衣角被冷漠地抽走,TA眼神冷冷淡淡地扫了一眼穆灿儿,带着几分厌恶道,“公主请自重。”

    一瞬间,穆灿儿愣怔在原地,陡然转头看向旁边的那位红衣女子。

    此时,慕容焱也正看着顾鸢,她身上穿的这件艳红色的骑马装,正是那日他们初遇时穿的那件,格外鲜亮的衣裳称得她眉如远黛、目若朝露,眉宇间带着与生俱来的冷清与轻倦,光影一帧帧从她姣好的面容滑过,她像浸润在时光里一副永不退色的画,美得惊心动魄。

    他几乎是一瞬间便认出了她。

    慕容焱神色微动,心中无端涌上一股失而复得的喜悦。

    顾鸢见慕容焱有些痴得望着自己,眼角弯起淡淡的弧度,清冷的声线似是笼罩着一层湿漉漉的雾气,

    “怎么,这就不认得了?!”

    慕容焱闻言,目光依旧沉静注视着顾鸢,眼底隐隐含着柔和,“美了,确实需要多看两眼才认得出。”

    顾鸢显然没料到这一出,完美无缺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

    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这样郑重其事地夸她好看,顾鸢嫩白如雪的双颊泛起星星点点红晕。

    这一幕硬生生砸进慕容霄的眼中,激起吞天灭地的惊涛骇浪,他深邃的眼眸越老越沉,薄薄的唇线慢慢抿直,

    他不知为何要压制着心底歇斯底里的情绪,换做以前的他,他定然会不顾一切地将面前两人踩在脚下,

    风声刮过,另一扇窗棂“啪啪”作响,每一声脆响都好在扇在了他的脸上。

    在这一刻,慕容霄骤然觉得,顾鸢也不会选自己,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也会离自己而去,就像父皇母后那般。

    想到这一层,慕容霄的心底不知为何涌动起一股莫名的酸楚。

    他明明已经离开了顾鸢的身体,如果是产后导致的情绪低落,现在也该没了踪影。

    “太子妃——”思绪纷纷杂杂之时,慕容霄已经走到了顾鸢身侧,他弯腰抢慕容焱一步,将她扶起,

    事实上,她已经在自己起身,也用不着他扶。

    慕容霄替她整理着衣裳,嗓音前所未有得款款柔情,“太子妃,还有四日才出月子,小心着了凉。”

    说罢,还回头命李忠,“赶紧关窗!”

    李忠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懵了一瞬才小跑着关了窗户。

    “太子妃赶紧回床上躺着,孤这就命人给你端碗鸡汤喝。”说话间,目光隔着昏黄的烛光,期期艾艾看着她,深邃的眼眶如被火光灼着,凝着她不动。

    一口一个“太子妃”,似是在刻意强调什么。

    顾鸢不露痕迹地错开慕容霄的手,连个冷眼都没给他,叫着雪雁,“送客。”

    慕容霄被她这话震得胸膛抽搐,猝不及防地猛然咳了起来,

    说来说去,他竟成了客!

    雪雁等主子转身回了寝殿,大开殿门,朗声道,“太子殿下,我家主子要休息了,您请回吧!”那语气,哪里把他当成了东宫太子,甚至连他在顾鸢身体里时的“好言”相哄都够不上。

    那默声立在原地,倒是慕容焱率先走出大殿,也没跟他打招呼,扬长而去。

    他似是没脸的,不知道怎么灰溜溜离开的。

    待快到春晖殿时,慕容霄才算想清楚,必须要拉拢着顾鸢,有她在,龙椅还有一线生机,毕竟她想出来的印章看劄子的办法,深受父皇褒赏。

    他只有她了。

    念及此,他又好似活过来了,倒有心情瞅了眼身边畏畏缩缩的小内侍,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问。

    李忠被问得一愣,吞吞吐吐着,“奴,奴才扶您回屋。”

    “闪开。”他一脚踹到李忠,朝春晖殿内喝道,“郑管事呢!还不给孤滚出来。”

    不消一会,小卓子把这消息带给了郑管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一听这语气,凭他敏锐的嗅觉,就知道是他的小祖宗又回来了。

    郑管事忙不迭地往外跑,冠帽抱在手里都来不及戴,边小跑着边吩咐小卓子,“按以前的样子,准备宵夜。”

    小卓子顿时了然,调转方向朝小厨房跑去,准备燕窝山梨汤。

    这些时日,郑管事发觉自己失了势,便所幸躲在侧院讨清闲,天天有小内侍侍候着,别提多滋润了,肥硕的身体,似是又圆了一圈。

    郑管事见院门外慕容霄,颐指气使地呷了他眼,熟悉的味道又回来了,郑管事喜笑颜开,迎了上来,

    “殿下,您回来了。”前些时候有小内侍窃窃私语,说郑管事迟早要去庄子养老,他的干儿子小卓子甚至还遭了别人的白眼,这是打他的脸呢!

    如今,太子殿下又回来了,他仿佛又要回到人生巅峰。

    见郑管事点头哈腰地走到他面前,过度浮肿的眼皮耷拉着,笑着眯成一条缝,“做了您最爱吃的燕窝山梨汤,您尝尝?”

    慕容霄淡淡“嗯”了声,甩袖踏进院门,郑管事往常般俯身替他提着袍摆,跟在他身后进门,可惜他前脚还没站稳,便一个踉跄跌出了院门,

    胸口上还挂着一个大大深深的鞋印。

    “来人,把他丢到城外庄子里。”

    说罢,春晖殿的门在郑管事面前缓缓关上,只剩慕容霄阴冷如淬冰的神色,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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