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游是个身怀系统的,哪怕他这个系统十分废物,还时不时就整出一些神经操作,可再废物的挂也是挂。

    为了防范陈卫暗中下手,秦游已经把自己上辈子练的把式给重新捡了起来。在锻炼中他能够明显感知到自己气力恢复速度、对阵反应速度、以及伤口愈合速度都要比陪练的冯氏两兄弟要快上一筹。

    虽然每一项单拉出来都不显眼,仅仅是稍微好点,但合在一起就产生了1+1+1远大于3的效果,令他能够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

    如果进入肾上腺素疯狂分泌的兴奋状态,更是能够变为一台不知疲惫的战争机器。

    所以在听到熟悉的破风声后,秦游的身体先一步比脑子做出了反应,蹲身外旋,拧腰后撤,顺着身体惯性,把扁担从两个大箱笼中抽了出来。

    说是扁担,其实就是一根棍。是由杨木制成,分量颇重,仓促之间单手举起还是有一点难度的。但眼瞧着那根木棍来势汹汹,就要直接落到方甲的扁担上,秦游咬紧牙关,觑准一个破绽,虚虚刺出。

    “啪。”两棍相接,发出沉闷的声响。

    有道是拳怕少壮,棍怕老郎。说得便是使棍是一项经验胜过气力的事。

    秦游前世练把式再是为了强身健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信息大爆炸时代总结出来的经验他是真看过,打法也被师傅一点点纠正过,基本常识不缺。

    所以在两棍相接之前,他就将实握改为了虚握,成功避过从棍身传来的巨大反震力后迅速转为实握。

    然后左脚不动,右脚带动腰身,将力量传递至手臂上,以方甲的肩膀为支点,狠狠一抖。

    棍是一种没有直接杀伤部分的长兵器,所以在同种兵器相互较量时,首重的便是用杠杆原理放大力量破招,所以才会有在棍怕老郎这句话传下来。

    袭击者也没有想到秦游的反应如此之快,手法如此老练,与稚气未脱的脸庞完全不相符。

    但此时已经容不得他想那么多,巨大的力量已经顺着手中棍急速爬了上来,狠狠抽在他的小臂和虎口上,令他几乎无法握持。

    趁他病,要他命。秦游恼此人一声招呼不打就出手,哪怕用上的力气并不大也十分可恶。

    更何况他从来没有把自己性命寄托在别人道德水平上的习惯,所以左手顺势握上前刺的棍,创造新支点后,右手毫不留情的左右一搅。

    于是袭击者痛叫一声,手中棍应声落下。

    秦游得势不饶人,绕到其人侧面,重重一抽。那人就像一口被打破的麻袋,摇摇晃晃向后退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方甲还没来得及扯开嗓子大呼救命,这场对决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惊魂未定的他急忙用眼去寻秦游,眼瞧着秦游还在乘胜追击,手中长棍正在落下,听那呜呜的破风声,若是砸到实处,袭击者肩膀必定是要废了。

    再一看那个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袭击者”,方甲还没落回胸腔中的小心脏再次蹦了出来,直接把自己视若珍宝的货担往地上一抛,双脚转得像风车似的朝秦游跑去,口中高喊道:“秦君,使不得,使不得!”

    而此时的方甲全神贯注,一双眼不离秦游左右,生怕他年轻气盛,摁捺不住心中怒意再度暴起发难。

    刚才要不是他跑得快,死死抱住了秦游的腰,惨剧已然酿成。

    而且他可以肯定,刚刚秦游手中施加的力道之大,足能把半边身子给敲碎,说废肩膀都是低估了。

    年轻人就是火气和力量都很旺盛啊。

    但他也不敢说什么,毕竟依汉律,无故在路上袭击他人的,可以视为盗贼,杀之无罪。

    不过短短的时间,方甲头上就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最终不得不咬牙做出了决定:“要是秦君还没消气,欲要动棍。那自己就往张阿身上扑,总不能真让秦君把人给打死了。”

    相较于方甲的紧张,秦游倒是一副悠游的模样。那神情松快地好像并不是遭受了一场袭击,而是正在与佳人踏青赏花。

    秦游把一脸懊恼坐在地上,正不断揉着胸口缓解疼痛的人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

    只见这人三旬上下年岁,是最为常见的农人打扮,容貌也是普普通通。真要较真,能找出来的区别也不过是身上衣物的补丁要少些。

    总而言之一句话,是个扔到人堆中都找不出的货色,他实在是没法将此人与整个东乡货郎头张阿联系起来。

    要不是方甲话中的焦急十分真切,刚才那一棍落实了张阿下半辈子就只能待在床上渡过。

    张阿倒是输人不输阵,没好气地将秦游打量的目光给顶了回去,这才拍拍身上的尘土说道:“你小子,果真有几分手段,很好。”

    方甲的心弦紧张得几乎要蹦断,心中暗恨张阿太过目下无尘。平日里被人捧得太高了,哪怕是服软,意图招揽,姿态还摆那么高。

    连他这个根本没读过书的也知道小子这个词是自谦用的,自旁人嘴里说出来是纯纯的侮辱。

    这要他怎么打圆场嘛!

    于是矮小的身体不由自主前倾,准备随时扑到张阿身上,深怕秦游暴起发难。

    秦游却是听了当没听,还转过头淡淡地看了他两眼。虽然什么也没说,却让方甲如坠冰窟,身体慢慢的地直了起来。

    “嗯。不过你比我想象中要废物。”秦游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地就像在说一个板上钉钉、不可更易的事实。

    “咔。”秦游的俯视态度令张阿的齿关霍然咬紧,双目因充血而涨红,似乎要喷出火来。

    秦游很满意地欣赏起张阿这幅姿态,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一段时间了,日复一日的生活令他差点都要忘了破大防的人会是什么模样。

    嗯,这个比他记忆中的还要更狰狞一些,可能是没什么和人对喷经历的缘故。

    秦游并不怕他恼羞成怒,爬起身来和他放对。因为在方才的交手中他已经试探出了其人的份量。唯有力量二字可夸,如果不与秦游这种开挂的家伙比,勉强也能算上经验二字。

    再说了,方才张阿偷袭+拿着武器都没能打过,而现在秦游还手上拿着棍,他却是空手+轻伤的状态。只要不是着急赶着去喝孟婆汤,张阿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翻脸。

    秦游脸上的惋惜失望神色越来越浓,看得张阿一阵心惊肉跳。不是,身上除了有些疼也没别的什么啊,怎么秦游看他就是一副全完了的神情呢?

    却听秦游摇头晃脑说道:“自打我入了行商这一行,耳朵里就灌满了你张阿的名字。左一个说你仗义轻财,右一个说你重义远志。说得我心潮澎湃,真以为世间有这般奇男子,伟丈夫,没想到……”

    秦游说到这看了一眼已经呆若木鸡的张阿,没有再说下去,但微微摇头的动作已经将未尽之意给展现出来。

    如果张阿上过两千年后的心理健康课,那他会清楚知道秦游此时是在pua他。正确应对方式是施展打断大法,然后想办法塞了秦游的嘴,把他收拾服帖,再不敢生出这种坏心思。

    但张阿没有,所以他现在心中涌出的全是羞愧。

    他是婢生子,就是时下骂人杀伤力极强“尔母婢也”的完美适用人。

    所以在那个根本没见过几面的父亲去世后,他和母亲就被赶出了家门,连姓氏都被剥夺,只能随母性。

    得亏他那个莫须有的父亲身体差,连他在内也只有两个儿子,他那位长兄又是个仁厚君子,时常接济,处处照顾,他才能成功活到养家的年纪。

    后来也是长兄出钱出力,帮他出了奴籍。虽然仅是商籍,比奴籍好不到哪去,但他至少有了这条烂命的支配权。

    所以他时常用同是奴籍出身,现在却攒下硕大家业的许太公做榜样。

    须知哪怕只有两个人聚在一处,也要分出谁是话事人。心气高的他靠着自己敢打敢拼,也是有着兄长做后盾,花了近十年的功夫,才将东乡这十余个货郎给全部收服,也因此可以凭借进货量大获得更低的进价。

    而且秦游帮人送信攒人缘这一招,还是从他这获得的灵感。不过他没有许芝这种底子厚又疼外甥舅舅,没有固定的收发信场所和识字人员,自然也就做不到如秦游这般低价、准时,于是从来只当做个点缀的生计,不被人请托到头上都想不起那种。

    张阿是想过与自己偶像的外孙好好相处的,所以事情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他的眼中流露出些许迷茫,余光瞥见如临大敌的方甲。

    迷雾瞬间被拨开。

    是了,是手底下那些货郎对他说是秦游不讲规矩,入行没有先来拜他这个码头,根本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加上秦游低价送信,每日特价商品、成团购买价更低、代买代卖货物等一系列组合拳,令他们利润大减,这才使得他心火炽烈,听说今日秦游要来苗亭贩货,特地来寻他晦气。

    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生意做不过你,难不成还打不过你么?只要能把秦游给打服,那他就还是东乡的货郎头。

    没想到秦游居然是如此敬重他的么,而这个好印象恰恰是被他自己给毁了。如果现在地面能裂开一条缝,那张阿真的能羞愧到钻进去。

    秦游没有放过张阿脸上的神情变幻,见他知耻,也就不愿再纠缠下去。

    他的目标从来都不在货郎这一亩三分地上,和这种浑人纠缠有弊无利。

    他抬起脚步,用目光示意方甲跟上。

    或许是秦游最近的好运气用到了头,又有五六个精壮男子提着长棍,自乡道快速奔来,口中还大声喊着张阿的名字。

    瞧这模样,不像是商量好的一起来寻他麻烦。不过架子还是要支起来的,毕竟这世上总有些莽夫不按套路出牌。

    秦游双腿分到与肩膀同宽,扎了个马步,右手握把按腰,左手在短棍中段,棍尖微抬。

    一个标准的中平枪起手式。

    秦游的警惕应对引来了更为过激的对抗,不等张阿开口,就切换到了进攻模式,几人把秦游给围了个严实。。

    可惜未等这场小小的械斗开始,就又有一伙人疾奔而至,为首的两个人均头戴赤帻。其中较为年轻之人的腰中悬着环首刀,后边的三人手中拿着木板绳索。

    看这打扮,是负责一亭治安的亭长和亭卒来了,想来应当是在田中务农的里民不经意见到了械斗,去亭部报了信。

    就是不知晓为什么会有两个戴赤帻的。

    “都住手!你们是想要被抓进犴狱吗!”为首一个戴着赤帻的虬髯人未到,声先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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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乡中有商贾名张阿者,佩帝才,自请上门效犬马劳。——《梁书·卷一·本纪第一·高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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