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即将天降花嫁这件事夏油杰并不感到高兴,只觉得荒谬可笑。

    才经过一个月的相处,他与渡边由美算不上熟悉不说,他也不想由别人来替他决定未来将携手一生的人,更何况渡边议员这个举动明显是带着野心的。

    “他想以我为条件,来交换帮助咒术界高层解决这次「纵火案」问题?”

    虽是反问的语句,语气却更像是已经肯定了结果只是在进行确认。

    夏油杰压低的嗓音透露出些许危险,哪怕自己所处的阶级不够,他也有着属于天才的骄傲。

    渡边议员这种连骨髓都利用干净的盘算,无疑惹怒了他。

    “就算我想上到高位,我也绝不会靠这种出卖自己的方式!”

    “嘛嘛~别生气啊!”

    丘比不走心的安抚了一句。

    夏油杰不由得抿紧了唇,虽知晓迁怒是无用的,但丘比漫不经心的态度依旧令他感到些许不满。

    丘比似乎也晓得自己的言语会让眼前这位本就受困的天才更加烦躁,所以在无用的安抚后祂又加了一句:“所以我才说来这里只是为了来确认你的想法的。”

    “你知道吗?在来这里之前,我有幸旁观到一场充斥着欲望与野心的会议呢!你们人类总是总是能给我惊喜,明明满是私欲,却将之说的大义凛然,仿佛自己是为了社会为了人类做了巨大牺牲一样。”

    说话间,丘比低下头双手捧起自己的尾巴,纤长的手指从绒尾的毛发间穿行而过,不紧不慢的一点点梳理着。同时,祂眼尾的余光从夏油杰的面上一掠而过,将他的情绪状态纳入眼底。

    “不过,你也不必那么生气,因为你并不是他们计划的重点,别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夏油杰微微怔住。

    丘比停下了梳理的动作,转而抬手捉住了他的手腕,并微微使力向下拉。

    夏油杰并未感到抗拒,他只是保持着沉默,顺从下拉的力道缓缓弯下身,以一个相对平视的状态与丘比对视着。

    白发少女的唇角轻轻挑起带着讽意的弧度,嗓音微沉道:“你只是交易中的一环罢了,渡边议员现目前还在和咒术界高层为了更大的利益进行拉扯,一切都还没有定论。”

    “所以由美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

    近距离下,借助烛光夏油杰能够清晰的看见她眸中闪动的认真。

    “在来这里之前,我是这样想的——如果夏油杰接受渡边议员的方案,只是出于想要脱困并向上爬的目的,那就算不惜代价,我也会破坏这次行动。”

    “但若夏油杰是出于出于对由美的好感,并决定日后好好待她,那么,我会在询问过由美的想法后再决定是否给你提供帮助。”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靠着渡边议员这条线脱困,我也会替你联系夜蛾先生或者五条悟,亦或是由你来提供其他的方法。”

    迎着夏油杰再次怔住的目光,丘比给予了他最终的选择权。

    “撒~夏油杰,告诉我你究竟想怎么选择?”

    “……”

    夏油杰没有立刻回答。

    理智上他知道现在应该优先处理自己糟糕的状况,可好奇心却偏偏在此刻冒头。

    【为什么丘比要为了渡边由美做到这个地步?】

    这个与现状无关的念头突兀在脑海中浮现,并逐渐具体化。

    这三个月以来,高专的众人已经不止一次见证丘比无条件的满足渡边由美的要求。

    明明嘴上说着转换类人形态,需要花费能量去补足与自己体型大小所不足的地方,祂拒绝一切无意义的浪费能量的行为,但只要由美一发话,丘比就会为了她而转换形态。

    在学习咒术概念时也是这样,因为是半路转行,渡边由美完全没有咒术相关的知识。

    为了让她能够跟上大家的进度,丘比冒着危险溜进咒术界高层严密看守的禁地,花费三天将咒术相关的一切内容给研究了个透彻,然后再将这些知识一点点的掰碎了讲给渡边由美听,其内容的透彻和深入甚至到了连旁听的夜蛾老师都能有所收获的地步……

    除此以外,日常相处中还有许多小细节,一一不在表明丘比对待渡边由美的态度是人类中独一份的。

    那种明明白白的偏爱的感觉很难形容,真要套用一个便于理解的关系,夏油杰觉得丘比对待渡边由美就像一个极端的母兽对待幼崽一般,将一切可能的伤害屏蔽在外。

    就像这一次,只是一个渡边由美不幸福的可能性,就让祂来到此处将一切和他挑明,来求得他的主观态度。

    “我不懂。”

    夏油杰垂下双睫答非所问道。

    “嗯?”

    少女头顶的双耳微微一动,随着疑惑歪头的动作,一缕雪白的发丝从微侧的颊边滑落,发丝拂上夏油杰的手臂,带来些许痒意。

    “你难道不觉得你对渡边由美有些过度保护了?”

    随着这个问题的提出,主动权开始被夏油杰掌握。

    他没有挣开丘比握着的那只手,只是用另一只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将身体压的更低,直接跨过社交距离。

    探究的目光直视丘比的双眼,夏油杰用微哑的嗓音轻声道:“要知道,过度的溺爱可是会宠坏一个人的。”

    明明已经身处里侧的世界,见识过那些可怖的怪物,也意识到了世界的真实。渡边由美日常的思维方式与生活习惯,却依旧像一个不解世事的富家千金一般天真。

    这些对于普通人而言十分正常的举止,在夏油杰他们看来却是再扭曲不过。

    因为他们意识到了——渡边由美是在以盲信的方式,将自己的一切交给了丘比。

    她对于丘比的依赖,早就已经是病态的程度了。

    骤然被反向提问,丘比的神情几不可查的微顿了一下,祂没料到夏油杰竟然会在这种时候问出这个问题。

    祂确实是在有意放纵渡边由美,在所有人的面前都扮演着一个绝对的保护者。

    因为祂需要维护自己在这群咒术师面前的“人设”,一个绝对第三方的人设。

    从一开始丘比便将自己的定位,安排为与人类社会毫无交点的「非人研究者」这一身份上。渡边由美则是因为一场‘意外’,而让祂与人类开始接触的「交点」。

    高专的师生们如果仔细回想就会发现,他们对丘比的所有的认知,都是建立在丘比又为渡边由美做了什么之上的。如果要让他们来向别人介绍丘比,恐怕他们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也是‘祂很重视渡边由美’。

    关于丘比本身的人格、思维、行事方式,他们其实并不清楚。

    单一的印象最容易让人套上固定的标签,而这种印象标签则会在人们遇到事情时,对丘比在这一标签所涵盖的方面倾注绝对的信任。

    「绝对遵守契约,讲求等价代换」

    这便是丘比一直以来在塑造的标签,也是祂在高专师生面前演绎的人设。

    渡边由美她天真、听话、好操控,是丘比选定的最佳戏搭子,以她为范本,高专师生们能够很直观的看到,祂对待自己的契约者,究竟是怎样的态度。

    只要祂能够做到将这个标签深深刻入这些咒术师的脑子里,那么一旦发生什么让他们无可奈何、无法解决的事时,祂便会成为他们优先考虑的【最优解】。

    毕竟主动上赶着帮忙和被求着帮忙,这两方的地位是完全不同的。

    从头至尾,丘比都不准备将主动权交到人类的手上。

    丘比并不意外夏油杰会优先发现祂对由美的‘溺爱’,只是祂没有想到他会在这种紧要关头,去询问与自己无关的事物。

    近距离注视着对方探究且认真的眼眸,丘比没有贸然回答。

    人类本是疑心很重的生物,其中心思细腻的人则更能够察觉到异常。

    根据夏油杰目前所展现出的人格特性,这个问题的答案无疑是很关键的。

    因为会影响到祂日后的站位问题。

    如果祂是出于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而对问题避而不答。

    那么这个行为无疑会在夏油杰的心中埋下一个种子,每到需要考验夏油杰对祂的信任的程度时,这个种子就会冒出影响他后续的行为,这并不利于丘比的诱导策略。

    但若是祂回答了自己是因为在乎由美,所以才事无巨细的帮助她。

    那就容易给夏油杰种下一个祂很重感情的先行印象,有了我妻由乃这一先例,丘比并没有自信认为自己能够完美的做到对他人的情感操纵。

    所以,祂不能让夏油杰下意识将祂放到同伴的位置上,然后给他可以靠着同伴情来请求祂帮忙的意识。

    兼顾上两项的同时,祂也不能只顾着巩固自己的第三方身份。

    在人类的意识中或多或少都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概念在,应该说大多是生物都是如此,这是族群为维持生存排除异己演化而来的本能。

    因此,她还需要关注自己本身言行之中的“情感含量”,也就是所谓的破绽。

    一定程度的不完美,不仅能降低他人的警惕,还能成为吊在骡子面前的胡萝卜,给对方一个祂或许也是有所在乎的印象。

    既然如此——

    眼前的类人少女在与少年对视片刻后,面上浮现出困扰的神色,随后祂主动切断了对视,垂下眼思索起来。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见丘比久久不回话,夏油杰询问道。

    他提出这个问题只是出于一时兴起,并没有追根究底的打算。

    如果丘比不愿意回答,他也不至于咄咄逼人的非要在此刻得到一个答案。

    “如果让你感到困扰的话,那就……”

    “论困扰的话,倒也没有。”丘比打断道。

    祂只是稍加情绪诱导,夏油杰便能提出让步并给予台阶,这已经证明了这次「纵火案」事件的成果。

    夏油杰对祂有了一定的信任度,并且在感情上也趋向于将祂看作自己人。

    那么……

    丘比再度抬起头对上夏油杰的视线,用格外不解的语气继续道:“我只是没想到,我的行为竟然会被你们解读成为‘过度溺爱’吗?”

    以疑惑来反驳他的问题,给出另一个令人讶异的答案。

    惊讶这种一瞬间的情感是会使人防备降低的,哪怕只是一瞬,祂也能够借由对方的这种片段式情绪,来再度掌握引导话题的主动权。

    “可我只是在按照由美所期望的方式行动罢了。”丘比回答。

    “嗯?”

    丘比的回复实在是过于出乎意料,夏油杰不由得发出一声疑惑的轻哼。

    “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整个高层遍寻不见的袭击渡边议员一家的诅咒师,其实由美是知道他的模样的。”

    丘比带着纯良的表情,扔下这个惊雷。

    讶异的答案过后,再切入一个更加震撼,又与之有着微妙关联但实际上与提问者原问题毫不相干的事实。

    拉偏思维混淆视线的同时,也能够进一步将夏油杰带入祂的节奏。

    果不其然,夏油杰听后双眼微微睁大,显而易见的惊讶浮现在他的面上。

    “渡边由美竟然知道凶手的长相吗?!”

    ——上钩了。

    丘比浅浅的勾唇,随后在夏油杰的注视下点头肯定。

    “可是她如果知道,为什么不说出来?”

    夏油杰分外不解的喃喃自问。

    有了丘比前边边戏弄边带他分析局势的经历在,此刻他并没有全篇靠着询问丘比来得到答案,而是开始下意识的结合有关案发现场的记忆,以及自己所知的渡边议员一事的后续进行推断。

    很快,他就从自己的认知中找到了违和之处。

    “不,不对!”

    夏油杰蹙眉驳回了自己之前的疑问。

    “如果渡边由美知道凶手的长相,为什么渡边议员会不知道?”

    咒术界正是因为情报太少,才无法锁定对渡边议员一家出手的诅咒师的。

    渡边议员当时已经重伤昏迷暂且不论,可渡边由美不是,她从头至尾都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就算渡边由美性格怯懦,有这种程度的仇恨在,她也不可能向自己的父亲隐瞒那名诅咒师的情报。

    更何况只要他们给出相关情报,咒术界高层就算为了维持表里世界的平衡,也会掘地三尺,将凶手找出来交差才对。

    推论到此,夏油杰因想要确认而抬起视线与丘比相对了一瞬。

    那双眼眸依旧如初见时那般,是一片平静的湖泊,仿佛没有什么可以在其中留下涟漪。

    夏油杰再度垂下眼,敛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丘比从不会无的放矢,既然祂将这个情报点出来了,而他又从中察觉到了不对劲,那就意味着——

    “这其中有隐情。”夏油杰断言道,“渡边由美身上绝对发生了什么。”

    “没错!”

    丘比极为捧场的给予了他鼓励式的掌声,学自五条悟的浮夸作风再度引来夏油杰的无语目光。

    然而,接下来丘比的答案却让他再无暇关注祂的表演。

    “由美她确实见过那个诅咒师。只是,她本人将这件事‘遗忘’了。”

    “是有谁对她做了什么吗?”

    夏油杰再次拧紧了眉问道,今晚谈话的内容阴谋论含量过高,以至于他的思维立刻就将可能性往这方面发展。

    “不对哦!”

    丘比将两个食指交叉比划了个“X”字。

    “是由美自己选择忘掉这件事的。”

    猜测被否定的浅浅失望混着匪夷所思的答案带来的诧异,夏油杰终于端不住面上的表情。

    “……这么重要的事,还能选择忘记???”

    丘比被他的这番反应逗乐。

    “呵呵~无法理解吗?”

    迎着夏油杰满是惊诧的眸光,祂微微向前倾身,将两人本就很近的距离又拉近了一点。

    “因为她如果不‘遗忘’这一点,她就无法保持自己精神的稳定了。”

    在夏油杰愣住的目光中,丘比用一只食指点在他的眉心,将紧蹙的这一小片皮肤揉开。

    亲昵的举动中饱含的却是猎物彻底入圈后冰冷的餍足。

    狡猾的猫科动物露出了祂的獠牙。

    “呐,在你的眼中渡边由美是个怎样的孩子?”

    夏油杰启唇,话未出口之际,便听见丘比又补充道:“你不需要使用礼貌的社交辞令,直接说出自己的第一映像就够了。”

    既然丘比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夏油杰自然也就顺着祂的意愿不再修饰什么,他直言道:“她很懦弱,就算拥有强大的实力,渡边由美的心理状态也依旧是个普通人。”

    “她一点也不适合这个里世界。”

    夏油杰并不是故意贬低渡边由美,而是这三个月以来,对方就是这样表现的。

    学习理论知识,渡边由美倒是费了十足的精力,但一到实战上面,她却变得各种怠惰。

    这里的怠惰并不是说渡边由美如何的消极怠工,不愿意去练习。事实上,渡边由美并不想让自己极度依赖重视的丘比对她失望,因此在战斗练习方面,她付出的精力并不比学习理论知识少。

    夏油杰所指代的怠惰是心理上的。

    渡边由美在潜意识中拒绝成为咒术师中的一员,她本能的厌恶着战斗,甚至是对此感到恐惧。

    这份心理使得她再多的努力也成了无用功,她无法真正掌握战斗的诀窍,也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防守漏洞。

    渡边由美,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弱者。

    哪怕她已经拥有了绝佳的天赋和良好的身世。

    如若不将心理上的怠惰消除,她永远也无法摆脱这个身份。

    可丘比却一直在放纵她,容忍她。

    渡边由美也就因此心安理得的当着她的胆小鬼,以勤奋的态度为遮羞布,维持表面的和平。

    所以,夏油杰才会在一开始对丘比说出那句‘要知道,过度的溺爱可是会宠坏一个人的。’

    “嗯嗯,原来这就是你对由美的看法,我懂了。”

    丘比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所以我也可以将之理解为,你已经彻底拒绝了靠着渡边议员这条线出去对吧!”

    “毕竟以你的个性,拥有这样评价的由美你显然是看不上的。”

    “……”

    夏油杰抽了抽嘴角。

    丘比题的跳跃度是不是大了点,他才刚刚顺着她的语境回答了问题,结果祂就突然跳回了一开始的对话内容,还自顾自的替他回答了。(虽然答案也没错就是了。)

    怎么说呢,他觉得和丘比聊天可太费脑子了。

    心累。

    而夏油杰腹诽之际,丘比并没有停下祂欢快的语调:“你之前猜的没错,我确实是按照你们人类定义为「溺爱」的标准,来对待由美的。”

    图穷,匕首现。

    “这是我目前一切行动的宗旨,亦是我和由美契约的内容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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