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楚川赶忙笑着走上前,拉住四皇子:“楚城,你在说什么啊。”他对着楚城不住使眼色,“皇妹骑射过人,我也为皇妹感到高兴。”

    “是……是啊。”楚城扯了扯嘴角,“皇姐可真是厉害!”

    楚清歌瞥了眼两人,一语双关:“我猎得这些,是皇兄让着我,都是拜皇兄所赐。”

    楚川听出来楚清歌的意思,干笑一声,拉着楚城坐下,不再说话。

    皇帝笑着看向楚清歌:“想不到歌儿还有这等天赋,今日你拔得头筹,想要什么奖赏?”

    楚清歌与朱诗宜对视一眼,启口道:“父皇,女儿总觉得宫中的天四四方方的,这次出来围猎,见识到了我大乾的美景,女儿想在宫外寻一处别苑,无事时也可以出来走走。”

    她说着低垂眼眸,一脸哀伤:“日后还不知嫁到何处,女儿想多看看洛京的风景。”

    楚清歌看见皇帝的脸色变了变,她知道父皇不喜子女做出格违逆之事,可她也明白这个要求父亲肯定会答应。

    只因为她抓住了父皇对她和亲的怜悯与亏欠之情,更何况她言语间提及嫁人之事,更像是往他心口扎了一针。

    果真,皇帝朗声一笑:“不就是别苑吗,朕允了!”他顿了顿,似是觉得封赏太少,抬手说,“今日公主也受了委屈,传朕口谕,封三公主为昭阳公主,赐居丹凤宫,册封一事,交给内务司去办。”

    楚清歌心底一动,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身边传来一阵骚乱,很显然,二皇子也没想到,自己看上去禁锢住了楚清歌最大的帮手黎相安,却在无意中助了楚清歌一臂之力。

    昭阳公主,楚清歌现在便可与楚川平起平坐。

    楚川怒及,却发现手臂的伤越来越痛,好像万蚁蚀骨一般,难以忍耐,他怕殿前失仪,又惹父皇不悦便寻了个由头离开宴席。

    楚清歌看着楚川歪歪斜斜的背影,心底暗笑,那个东西,够让他喝一壶的了。

    宴席结束后,楚清歌回到营帐,抽出那只暗箭,上面的花纹楚清歌实在是记不起从哪里见过。

    她突然想到自己之前碰到那簪子和袖箭时脑中映出的人脸,捏起桌上的暗箭,暗暗道:“是谁呢?”

    可这次,她只看到了一个蒙面的男人,看不清容颜,她想看真切,眼前的景象却消失不见。

    “我也知道他是蒙面人,我就想知道是谁。”楚清歌将手中的箭扔在一边,暗暗埋怨。

    今日种种确实有些在意料之外,可结局还是在楚清歌意料之内,只是——

    楚清歌看着营帐内内务司送来的奖赏,皱了皱眉。

    “昭阳公主。”她摩挲着一块挑出来的玉佩,咬着这几个字。

    上一世,她被被封为昭阳公主后,第二天就被送上了和亲的队伍,甚至连册封礼都没有。

    那时的昭阳公主,就像是枷锁一般,推着她不得不去,甚至在黎相安把自己从契丹的地牢中救回洛京后,昭阳公主这个名号,也如一个阴影一般,招之不来挥之不去。

    可现在,还没到和亲的时候,她就被封了昭阳公主,说不定是上苍给的机会。

    说不定,江氏一组真的还有转圜的余地。

    正想着,朱诗宜走进来,瞧着满地的封赏啧啧称奇:“前脚刚得了封号,后脚礼就送来了,可这离皇城少说也有半日的脚程,怎得这么快就能拿出这些东西。”

    朱诗宜踢了踢箱子撇撇嘴:“还不知是从哪里搜刮来的,只是可怜百姓了。”

    楚清歌将暗箭扔给朱诗宜:“先别说那些,你看看这个你认识吗?”

    朱诗宜仔细看了看,挑眉:“这倒像是契丹的东西。”

    “怎么会?”楚清歌狐疑,“既然契丹的东西,黎相安怎会不认识?”

    “黎家在雁门关对抗的的是契丹的铁骑,那些都是粗人,用蛮力,用大刀的,讲究一个正面对抗,谁用这小巧的暗箭啊。”

    朱诗宜说着拿着箭往手腕上比划了一下:“长短倒和你的袖箭差不多。”

    “那你又怎么知道的。”楚清歌看着朱诗宜,她坐在椅中,烛光映照之下,容颜晶莹如玉,只是眉宇间总是笼罩着一层戾气。

    “我爹,初国公,守在定源郡,面对的也是契丹人,但还算安宁。”朱诗宜似是有些困倦,打了个哈欠,接着道,“没有战乱,但会有一些暗卫啊,奸细啊,这时候少不了暗器,而契丹人为了区分,他们奸细的暗器有独特的纹路,就是这种。”

    “不过,这只是看着像,却不是契丹的,像是仿造的。”朱诗宜喝了口茶,将箭扔在地上。

    楚清歌微微蹙眉,既然不是契丹的,那此人想用这个做什么呢?

    既救下了自己,又射杀赵虎,帮了楚川,这人又是站在哪一方的呢?

    朱诗宜似是知道楚清歌在困惑什么,走到楚清歌身边拍拍她的肩:“别想那么多,知道这种暗器的没多少人,除了初国公府,就只有……”

    朱诗宜似是想到什么,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楚清歌,声音也低下来:“就只有……沈家。”

    “沈家?”

    楚清歌脑中闪过上一世无数回忆,朝堂上的弹劾,学堂中的戒尺,还有那杯鲜红的鸩酒。

    她对上朱诗宜的眼神:“你是说,沈叶初?”

    朱诗宜点头:“知道暗器一事的只有初国公府,还有因叛国被抄家的沈氏一族,而沈氏一族,只有沈叶初活着。”

    楚清歌摇头,难以置信:“可他是楚川手下的人,他为何会救我,明明我死了对他们更有利。”

    “他怎会帮我……” 楚清歌喃喃道。

    她不会相信,上一世次次把她逼入绝境之人,能在自己危难关头救她性命。

    “公主,奴婢新热了奶,您喝了早点休息。”婢女走进营帐,看着楚清歌的样子吓了一跳。

    楚清歌倚在椅中,手指点在太阳穴上,皱眉似在思索着什么,看见她后眼中尽是狠戾。

    楚清歌心底暗笑,来得正好,自己只顾着追究暗箭的事,竟忘了还要除一除这身边的杂草。

    她换上笑容:“雪儿,我今日在猎场,把装袖箭的顺袋给丢了,平日里我的袖箭都是你给我准备的,你再给我寻一个顺袋吧,要一个好看一些的。”

    雪儿不着声色舒了口气,这才是平日里温婉可人的公主,刚才应该是自己看走了眼。

    真不知道这样柔弱的人,这是怎么成了别人的眼中钉的。

    她应下行礼转身想要离开,却感觉肩上一痛,她回头,肩膀上正扎着一支断了的袖箭。

    楚清歌在雪儿面前笑了一下,放在箭上的手用力,不断刺入骨肉,雪儿受不住疼,跪在地上。

    “本宫待你不薄,就算是在偏殿时那般被人苛待,可我从未让你平白受过委屈,我一直以来,把你当做姐妹,你为何要背叛我?”

    楚清歌眼眶泛红,她在狼群中碰到断裂的袖箭的那一刹,她就看见雪儿在营帐中,一支支折断了这些袖箭。

    她不恨雪儿,只觉得痛心至极,那个与自己一同长大,和自己亲如姐妹之人,竟想致自己于死地。

    “公主,你在说什么啊?”雪儿逃避着楚清歌的眼神,有些慌乱,她自认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就算是追究起来她也可以推到小宫女身上,楚清歌是怎么知道的?

    “公主,公主,奴婢对您忠心耿耿,您怎么都不能怀疑奴婢啊。”雪儿不顾肩膀的疼痛,头狠狠地磕在地上,不一会鲜血从额头渗出。

    她在赌,赌楚清歌是在试探她,熬过这个档口,楚清歌只会更信任她。

    可惜,她赌错了。

    楚清歌听到这些分辩,只觉得心寒,抽出暗箭,狠狠插进雪儿的脖颈处,鲜血喷出,溅在楚清歌脸上。

    她的唇角眉梢似是在笑,可几滴鲜红的血,衬得她不似平常亲近平和,反而散发着森森冷意。

    “是本宫看错了人。”楚清歌看着血泊中的雪儿,话语间带着点点冷意,“楚川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就这样背叛我?”

    雪儿痛苦地捂着脖子,喉间不知在说些什么,咕噜咕噜,听不真切。

    楚清歌睥睨着地上的人,勾起一缕头发,在手尖打转:“不过……背叛我的人,都得死。”

    地上的人面容扭曲,在痛苦中死去,楚清歌与朱诗宜收拾着尸体,若叫人发现又会有一些麻烦。

    ‘恰巧’楚川的病情加重,营地里乱作一团,没人注意她们。

    收拾好后,两人没回营地,选了个山坡看星星。

    朱诗宜坐在地上,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是她?”

    楚清歌看着自己的手,淡淡一笑:“我说我有触物识人的能力你信吗?”

    “我信啊,我不也是穿越来的吗。”

    “我回来后,发现自己摸到东西,脑中便可以浮现最后一个使用过这东西的人和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楚清歌半躺在地上,“不过,既然有这个能力,我肯定不能浪费。”

    朱诗宜安抚着楚清歌:“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

    楚清歌看着朱诗宜踌躇的样子笑出声:“你怎么还犹犹豫豫的,这不像你,说啊。”

    朱诗宜叹口气:“上一世,你死后,我其实还在那里停留了几天,别人倒是没什么,只是沈叶初……”

    “他死了,自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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