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快来吃饭。”山奈站在远处大声朝她喊。

    “吃饭了吗?”她抬脚要走,余光又瞥到拓拔晗有点孤寂的背影,心下不由软了。

    他收回视线朝她点了点头:“你快去吧,一会就得启程了。”

    她轻“嗯”一声,转身向山奈走去。

    等众人都吃过午饭后队伍便拔营启程,拓拔翎在车上坐不住,早就闹腾着骑马去了。飞鸢倒是出乎意料地上了马车,抱着剑坐在角落里假寐。

    山奈恶狠狠地盯着她,给鱼听雪逗得捂着嘴直笑。飞鸢似是感受到她不善的目光,将头撇到了一边。

    “山奈,”她将山奈拉到了身边,捏了把她鼓鼓的脸颊,“还记得我怎么跟你说的?”

    “哼!”山奈冲飞鸢冷哼一声。

    飞鸢突然转头朝她看来,眼神冰冷,嘴唇轻启嗤笑道:“恩将仇报?”

    “你是救了我,可你为什么要给我家小姐下毒?”山奈迎着她要冻死人的目光鼓足勇气质问她,“亏我还以为你是个面冷心热的女菩萨,实际就是恶鬼!”

    “哐当”一声,她将怀中“山鬼”剑抛在了桌上,山奈吓得一激灵,小脸白了白。

    “我就是下毒了,”她撑在桌子上微微前倾,眸光冷冽如霜,“你能怎样?”

    “你!”山奈被她盯得头皮发麻,梗着脖子不敢说话。

    “好了好了,”鱼听雪伸手将山奈护在身后,面上有微微歉意,“你别生气,山奈就是心直口快,我们都很感激你救了她的。”

    飞鸢淡淡瞥她一眼,回身靠在了车壁上,再次闭眼。

    山奈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从她身后钻出来,鱼听雪皱着眉瞪她,一向温和的脸第一次沉了下来。

    “我再也不敢了。”山奈急忙保证。

    鱼听雪推了把她的脑袋,“再口无遮拦,我就把你交给飞鸢。”

    山奈急忙捂住嘴,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她依旧没个好脸色,转头看着窗外景色不去理她。从前在鱼府她可以任性,但去了漠北,她们都得注意分寸。

    这次是惹到了飞鸢,那下次呢?她一个和亲公主,如何护得住她。

    从这之后的半个多月,她一直不冷不热地晾着她,直到快进漠北王城时才语重心长地叮嘱。

    “山奈,进了呼兰城,你我都在漠北的屋檐下,收敛起你的性子,我不一定能护住你的。”

    “我记住了小姐,”山奈眼圈立马红了,抽噎着低下头,“我还以为小姐不想要我了。”

    鱼听雪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动作轻柔:“傻丫头,我怎么会不要你呢。就是想逼着你去改改性子,知道吗?”

    她急忙点头,破涕为笑:“山奈一定会改的。”

    她露出久违的笑脸,拍了拍她的脑袋。

    马车突然停下,两人被甩得一个趔趄,鱼听雪错愕地掀开帘子向外看去,前方却不见拓拔晗的身影。

    正打算下车去看看,他倒掀开车帘上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她又坐了回去,疑惑问他。

    拓拔晗抬了抬手,山奈看她一眼,她点头,山奈便跳下马车去了后面的一辆。

    队伍再次动了起来,拓拔晗坐在她对面敛着眼皮,抬手倒了杯茶。

    茶水晾了许久,入口清凉甘甜。

    “有事跟我说?”她心头突然浮起几分不耐,这人上来就一言不发,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里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他抿了口茶水便放了回去,抬眼静静盯着她,眸子深邃似海。

    她心头升起一丝异样,微微撇开了头。

    他的这双眼莫名含情,认真注视一个人时总像在看着心爱之人,能将人溺毙其中。

    “今晚你先在使馆休息,父王明日设了宴为你接风洗尘。”

    她眉头一挑,不置可否。

    “父王共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我们三个你都已经见过了,”他微微后仰斜倚着,嗓音低沉,“父王应该会在拓拔野和拓拔旭之间为你指婚一人。”

    敢情是为她介绍王室情况来了?

    同时心头也腾起一丝疑惑:“为何不会是你?”

    他嘴角露出揶揄的笑意,眸子愈发勾人:“怎么的,鱼大小姐莫不是看上我了?”

    鱼听雪白了他一眼,这人是真的自恋。

    “我一个无权无势的王子,怎配与你联姻,”他嘴角笑意嘲弄,声音刺耳,“你以为为何派我前往西楚,不还是因为我命贱。”

    鱼听雪眉头皱了起来,他的笑太过刺眼,刺得她心头不适。她努力回想,却发现脑海中对漠北的了解少得可怜。

    “拓拔旭的母亲是?”她最终还是放弃了回想,眼前坐着个当局者呢,可得好好利用。

    “翎儿与拓拔旭是双生子,母亲是你们那位公主,现在的柔妃。”他今日倒是耐心十足,细细跟她介绍着。

    “大哥名拓拔野,是王妃的儿子,”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幽幽道,“王妃出身羌族,深得父王敬重。”

    他这莫名其妙的一眼让她头脑发懵,他却闭口不愿再多说。

    她有心想问他的情况,却因着他先前的话而不敢轻易开口。

    他倒是没有什么介意,见她一脸为难的样子便主动说:“我母亲是中原逃难过来的,因着美貌而被父王留在了身边。”

    他声音低了几分,面色冷淡:“她已经去世十二年了。”

    她微微讶异,他今年二十,母亲去世十二年,也就是在他八岁时候离世的。她突然有点同情他。

    八岁大的孩子正是需要母亲的年纪,尤其他还生在王族,能平安长大已是殊为不易。也不知他吃了多少苦。

    “鱼听雪我提醒你,”他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深思,“拓拔野那人性格不好,不管是为着我们的合作,还是为你自己的幸福考虑,你最好争取被指婚给拓拔旭。”

    这句话分明没有任何不对,甚至还在为她考虑,却无端地点燃了她心头的怒火,她凉凉睨着他,语气冷淡。

    “二殿下没其他要说的?”

    从两人日渐熟悉起来,她便鲜少再如此称呼他,总是喊他名字。

    “你希望我说什么?”他掀开眼皮紧紧盯着她,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被桌子遮掩的手逐渐攥了起来。

    鱼听雪冷哼一声,开口赶人:“下车。”

    他自嘲笑笑,绷直的身子松懈下来,胸腔处的那口气终于呼了出来。起身钻出了马车。

    他本就不配,不是吗?

    鱼听雪向后一倒靠在车壁上,心口处似被一颗千斤大石挤压着,呼吸不畅。

    鱼听雪,你真是莫名其妙!

    人家不过就是好心给你提建议,你还突然发脾气。不说拓拔晗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她泄愤似得捶了下桌子,又疼得直龇牙咧嘴。

    过了没多会,马车停了下来,车外一道声音响起:“公主殿下,到使馆了,请您移步。”

    她捋顺了压出褶子的衣裙,扶正簪子。山奈在马车旁边等着,扶着她下了车。

    前方拓拔晗三人也已下了马,站在前方等着自己。他跟避嫌似得,见自己走了过来,率先转身向前走去。

    她刚熄下去的火又“噌”地一下冒了起来,他这副样子给谁看?

    这人真有病!

    拓拔翎滞后了两步,与她并排而行,神情雀跃。

    “鱼听雪,以后我带你去玩,这里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她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城郊有家马场,里面的小马驹特别可爱,水汪汪的大眼睛盯得人心都化了。”

    “还有还有,西郊有牧羊场,那些小羊崽子还会拿头顶你,”她放声大笑,捂着肚子直不起腰,“然后我就躲开,小羊崽子就会一头撞在地上,可笨了。”

    鱼听雪闻言心中也升起了几分期待,这是与她从前的生活完全不同的体验。

    “阿姐,咱们要回宫了。”拓拔旭走上前来打断两人谈话,朝她微微颔首,笑意真诚又和煦。

    阿姐?

    原来这两人竟是姐弟。一路上她与拓拔旭接触不多,是以此刻才第一次听到他喊阿姐。

    原本看他少年持重,拓拔翎跳脱开朗的样子,她还以为是兄妹呢。

    “催催催,命都让你催没了。”

    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还要再讲,拓拔旭一把拉住她就往回走:“你别打扰昭宁公主休息了,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不累人家还累。”

    鱼听雪不由笑了出来,这弟弟还真像个事无巨细的兄长。

    拓拔翎被拖着往回走还不老实,大声嚷嚷道:“鱼听雪,还有好吃的烤羊腿和烤牛排,等我带你去吃啊!”

    “好!”

    许是身处在异乡,她不用太过拘束,竟也大声向她喊话,笑脸明媚。拓拔翎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几分,然后就被塞进了马车。

    她心下高兴,迈进使馆的步子也轻快了几分,山奈和飞鸢跟在身后。被人引着向使馆方向走去,她此刻才有机会去打量附近的建筑。

    与四四方方、红墙金黄琉璃瓦的西楚建筑不同,漠北的房屋顶部是尖的,且多为圆形,极具异域风情。

    下车地方本就距使馆不远,走了几步便到了使馆正门。

    使馆占地广阔,黑底牌匾上刻烫金“大使馆”三字,笔力遒劲,气势磅礴。

    她提裙走了进去。

    经过七拐八拐的走廊后,构造奇特、景色雅致的使馆内院映入眼帘,东南角处还有一小潭湖,湖上架着座小木桥。

    拓拔晗正坐在树下的石雕凳上,听见脚步声抬头向她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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