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五娘变花的戏法,今日这一顿朝食,沈老夫人,钱氏,几位姑娘,乃至丫鬟婆子,有一个算一个,皆乐的了不得。

    独独九娘照着刘妈妈的话,一直配合着堂屋里众人喜笑颜开的乐呵劲,保持嘴角上扬,保持的极其辛苦,就连素来爱吃的鸡汁银丝面都没了胃口。

    坐在上首的沈老夫人,则由着五娘这一通猴似的闹,直乐呵呵的多吃了一个蟹黄汤包,这才丢下银镶玉筷,由着侍候的婆子抹了嘴,又漱了漱口,最后净了净手,今日的朝食算是用完了。

    而沈老夫人这一丢筷,钱氏以及七位孙女,吃好的,未吃好的,自然也不好再吃,都一一丢下手中的筷子,由着随侍在身旁的贴身大丫鬟服侍着抹嘴,漱口,以及净手。

    之后,本该像往日一样,几个孙女陆陆续续的朝着沈老夫人福礼告退,再结伴同去女学,只剩下钱氏陪着沈老夫人说说话,再聊聊老三房的一应琐碎家务事。

    只不过,四娘还有两个多月就得嫁去金陵八大家之一的梅家,这小半年来,也无需再去女学,倒是留在府中,一边陪着沈老夫人说笑解闷,一边则帮着钱氏协理老三房的中馈,以便日后进了梅家的门,也不会手忙脚乱心里慌。

    而今日,不知是经五娘这一通装痴扮傻的逗乐,还是五娘下个月即将及笄,沈老夫人竟然开口留下了五娘。

    “五娘也到年岁了,打今个儿起,就同四娘一样,跟着你四婶,学着打理中馈,这打理中馈呐!可不像女先生教授的那样简单,得有耐心,千万仔细,你四婶是个能干的,四娘学了这小半年来,也算是学了几分样,五娘你这个无法无天的猴性儿,可得学认真学好喽!日后甭管嫁去哪家,可不能坠了咱们沈家女的贤名。”

    沈家女,素来是及笄后,才开始跟着当家主母学着如何打理中馈,虽说女学里头有教授打理中馈这一门课业,可,正如沈老夫人所说的那样,课业是课业,真正打理一家子琐事来,当真是比女先生教授的繁琐许多。

    于是乎,沈老夫人今日破例留下五娘一事落在旁人眼中,便是五娘得了沈老夫人的青眼,几乎立时就引得众姐妹争相艳羡,就连钱氏心里也暗暗高看了五娘好几眼。

    十娘更是惊诧的一口吞下一直裹在嘴里头舍不得咽下肚的糖渍山楂,幸而她的乳娘陈婆子眼尖手快,趁着谁也没在意的空当,立时就半用身子挡住旁人的视线,手上那一方绢帕也及时的抹掉了十娘嘴角那一丝黏腻的红点,最后,再拿起桌上放着的,十娘一直没漱口的茉莉花茶,一股脑的推到十娘的嘴边,由着十娘抿了一口,直接将茉莉花漱口水喝下了肚。

    陈婆子好似熟能生巧一般,做完这一连串的小动作,竟只用了三五个呼吸而已,眼下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在五娘与沈老夫人身上,哪里又会惹来半丝的异常。

    在陈婆子长长舒了口气后,十娘懊恼自己刚才因着太过震惊而吞下那颗糖渍山楂,这厢,便拿两颗眼珠滴溜溜直往桌上那一青玉碟子的糖渍山楂上瞟,心里正想着趁大家还因着五娘被提前留下跟着嫡母打理中馈震惊的无法回神时,好顺手摸两个到袖子里头藏着,可耐不住,陈婆子竟不动声色的挪到了她与桌子中间,进而阻断了她趁机摸糖渍山楂的不妥行径,立时,就见十娘恹恹的垂了脑袋。

    而另一边,就连五娘也吃惊沈老夫人偏疼自己的这一桩事,还不待她福礼感激时,就见守二门的婆子,鲁大山家的满脸堆着笑,并急切的扑通一声跪在堂屋门槛外,引得堂屋里沈老夫人以及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到她身上时,便脆生生的禀告道

    “老夫人,奴家的将将回府禀告,说是他来时,万家二舅太太已经到了浦口的桃叶渡了,现下,二舅太太怕是已入了朝阳门了。”

    听到娘家人已经抵达金陵的消息,沈老夫人立时就欣喜的一颗心直跳腾,下一刻,便由着钱氏虚扶着走到了堂屋的门槛边

    “倒是比预想的要快了三四日,车马可准备好了?这一路从锦州舟车劳顿的过来,可不能在车马上有妨碍。”

    鲁大山家的连连点头笑出了满脸的褶子。

    “奴家的说,大管事早在半月前,就命二管事雇好了十六辆大马车,就等着二舅太太一行人哩!”

    沈老夫人听了鲁大山家的回话,显然十分满意,连连点头时,眼角余光也扫了随侍身旁的万婆子。

    万婆子自四岁起就侍候沈老夫人了,深得沈老夫人的信任,这会子,只瞥见沈老夫人这一角的余光,已明了沈老夫人的示意,那厢就从从容容的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小封红塞到鲁大山家的手中。

    “差事办的不错,这是老夫人赏你与你家的茶水钱,等二舅太太到了府中,另有你们的赏,赶紧让你家的去巷口南门候着,轿子啊,丫鬟婆子啊,一应都侍候好,务必细致妥帖。”

    梅花巷经过沈家族人一代又一代的扩建,现如今,林林总总的宅院加在一块,已然达到了八十有六,又都是族人聚居,且沈家女每日都得去族中祠堂西边的女学入学,以防外男窥伺,又为了族人的安全,索性便在整个梅花巷的最外围,圈了四四方方的一丈多高的院墙,再有族长嫡支派家丁日夜巡逻守卫,更为了沈家女入女学专门铺了一条青砖小道,如此一来,不论哪一房头的沈家女去女学,都不会撞见男子了。

    当然,偌大的梅花巷,又连着若高的围墙,便顺着纵横蜿蜒的巷口,择了东南西北四处,各开了四个门,方便族人进出。

    老三房当初分家时,三老太爷是族长嫡支行三,长兄早逝,虽是二老太爷继承了族长之位以及大多数的祖产,但三老太爷也分得了不少的田铺庄子,手里可不差银子,彼时又将将中了榜眼,正是风光得意时,为着老三房的子孙计,三老太爷大手一挥,便索性将梅花巷南面紧挨着围墙空着的一大片地都买了下来,先是建了老三房六进六出的阔宅子,又念着四老太爷这个庶弟年幼,便跟族长二老太爷一合计,三老太爷出地,二老太爷出银子,紧挨着老三房建了同是六进六出的老四房的宅子,另老四房的南面一直到南边巷口大门处,还有一大块地则暂且空着,等到哪日老三房的子孙分家时,便分给子孙们建宅子。

    这厢二舅太太一行人,自然得从离得老三房最近的南门入梅花巷。

    鲁大山家的奉若珍宝似的双手捧着那小小的封红,口中更是千恩万谢了一番,又连连答是,这才欢喜连天的退了下去。

    这会子二舅太太一行人差不多还在朝阳门那,依着车马的速度,还有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才能入梅花巷。

    不过沈老夫人好似等不及了一般,也无心在堂屋里的紫檀木雕寿翁捧桃的太师椅上坐着,只由着钱氏虚扶着,一会儿看一下门外,一会儿又去堂屋外连着的抱厦转一圈。

    瞧着沈老夫人心急见到娘家人,钱氏一边小心侍候了沈老夫人,一边则笑着奉承道

    “万家二嫂子提前了这好几日,指不定心里头多惦记着母亲呢!这才巴巴的赶了水路,赶旱路。”

    钱氏的一句话,立时就奉承的沈老夫人喜笑颜开,并脸上少了几分的急色,也便由着钱氏扶着坐到了堂前的紫檀木雕寿翁捧桃的太师椅上,又接过钱氏奉上的碧螺春,呷了口茶,这才吩咐还愣在堂屋里头不知是去是留的七位孙女。

    “感情好,万家倒还有两位嫡出的姑娘过来,这几日,你们就不必去女学了,好好陪陪万家表姑娘,都是表姐表妹的,也是你们的一片心。”

    沈老夫人此话一出,几个姑娘倒是一一点头应诺,唯九娘小小的人儿,不由得垂下头,并小心思不断。

    这日子怎生是个头,好容易熬过了清正堂的请安,又熬过了荣养堂的朝食,只需再熬到未时末,从女学回到荣养堂给祖母问个安,最多待上两盏茶的功夫,这一日便也就熬出头,终归是回到如意居,再屏退侍候着的丫鬟婆子,一个人自自在在的侍弄侍弄兰花了。

    却不成想,万家表姑娘远道而来,想必又得笑的嘴巴酸疼了。

    又转念一想,若是万家表姑娘想家想得哭了,难不成还得陪哭?

    赔笑只扯着嘴角就成,这陪哭可怎般陪?刘妈妈也没嘱咐过陪哭事宜呀!待到那时,倘哭不出来,难不成得自己偷摸着掐自己个儿的手心痛到流泪吧!那得多遭罪呀!

    不同于九娘内心的煎熬与不安,五娘则兴致勃勃的接过了话茬子。

    “可是生了一对龙凤胎的万家二婶子。”

    五娘的话音还未落,就被沈老夫人点着额头嗔怪道

    “什么龙啊,凤呀!这话岂可混说。”

    叹了声,瞧五娘亮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自己,沈老夫人又觉好笑的拍了拍五娘手背

    “也就你这个猴儿性子,就是那生了双生姐弟的二婶子,今次来,你便可瞧见了。”

    五娘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依旧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哎哟哟!那感情好,咱们金陵城里头,孙女也就瞧见过谢家那对双生子,奈何他们生的半点不像,要是万家二婶子那对姐弟长的一模一样,可稀奇的很了。”

    五娘这一番话,直逗的沈老夫人一颗心柔软似水。

    “说是长的一个样,若不是一男一女,竟连你二婶子都分不出谁是谁呢!”

    话说到这里,堂屋里的众人都对那双生姐弟充满了好奇,而沈老夫人双眼含笑的瞧了眼惯来古灵精怪的五娘,嘴角边不由得露出一丝意味深长来。

    “他们才五岁,你们姐妹几个倒是可以瞧瞧,若是有缘法。。。指不定多投缘呢。。。呵呵。。。。。。”

    五娘自是没有注意沈老夫人提及缘法二字时落在她身上的深意,而一旁的钱氏却瞧的真切,不由得心下一跳,忙用帕子轻轻掩了掩唇,这才按下心里头那一抹明了的心思。

    只是心里头终究是忍不住想了一句

    “看来老太太对二伯子家的这个小庶女越发疼惜了,竟连娘家人都惦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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