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哥受伤的事情落幕后,为了大面过的去,先是钱氏,九娘以及沈老夫人,着人去福瑞院送了些补药,后老三房的姐姐妹妹,一个传一个得知了此事,也或多或少命人往福瑞院送了些薄礼。

    而后,又是香姐备了厚礼,亲到如意居走一遭,代玉哥赔礼的话说了一箩筐,九娘虽当时扎了玉哥一下尤为不解气,不过,事后刘妈妈生怕九娘做出过激的事来,又喊了五娘来如意居开解,九娘被五娘几句话哄的开了怀,也就没了想要戳烂了玉哥的心思了。

    这不,等到午后香姐备了厚礼替玉哥赔罪,九娘本也不讨厌香姐,这厢待香姐倒也有礼有节,更有刘妈妈在一旁帮衬着应对,此事也算就此揭过了。

    不过,玉哥这厢才入梅花巷没几日,便一而再的受伤,虽都是他自己之过,却多多少少与九娘沾了干系,这一边是自个儿嫡亲的孙女,一边是娘家侄孙,沈老夫人心里难免犯嘀咕,这不,稍加琢磨后,便立时做出了决断,着屋里头服侍的四大丫鬟,莲香,蕊香,叶香,荷香,一并去各位姑娘院里头传话,待梅家宴会后,同香姐,娇姐一块入女学。

    依着沈老夫人所想,顺哥是得留在沈家族学进学的,而卢氏几个,至少吃了四娘喜酒后才启程回锦州的,那么,这一日日的,几位姑娘总留在老三房陪着万家两位姐儿,耽搁女学课业不说,麻烦事也多,索性就让万家两位姐儿同家里头几位姑娘一块去女学,一来,万家两位姐在沈家女学度过金,便只有短短两个月,说亲时也比旁人家姑娘体面,二来,玉哥便是年岁再小,也终究入不得女学,只剩玉哥一人,谅他在老三房也翻不了天去。

    沈老夫人那厢将将命四大丫鬟传了话,另一厢,便喊了卢氏去荣养堂说话。

    卢氏本为着香姐与娇姐能入沈家女学的事高兴不已,沈家女学可是大华国头一份女子族学呐!便是皇宫公主们教学也不比沈家女学体面呐!香姐与娇姐能入沈家女学,日后传扬出去,面上还不得多有光呐!

    心里头一高兴,便是连玉哥受伤的愤然,也便去了不少,卢氏这厢到了荣养堂,便也就喜笑颜开的朝着沈老夫人福礼致谢。

    “多谢姑母为着香姐娇姐着想的一番心意。”

    卢氏欣喜道谢之后,见沈老夫人面色一如既往的慈和,自也琢磨不出沈老夫人此番提携香姐与娇姐,不知是因玉哥再三受伤一事而歉疚,还是对香姐另眼相看,觉着香姐与勤哥的亲事可行。

    正当卢氏心里头滴溜溜直转时,沈老夫人则笑呵呵的道

    “女孩子能去学里头学些真本事对她们日后总归是好的。”

    卢氏满面堆笑的连连点着头,赞同着沈老夫人的话,心里头却一遍又一遍琢磨着沈老夫人这一句话的意思,一时想着沈老夫人不会无的放矢,应当是为着香姐日后嫁给勤哥做了她的孙媳妇做准备,一时又想着,沈老夫人什么也没承诺,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然而沈老夫人可不管卢氏心里头那些个弯弯绕绕,又笑呵呵的自顾自往下道

    “沈家女学如今在老长房手里头把着,现下香姐与娇姐要入族学,我总得知会老长房一声。”

    卢氏来之前,就已经做足了沈家各个房头的功夫,嘴里头一边连连应着是,脑子里却也顺着沈老夫人的话捋起了沈家房头的思绪。

    沈老夫人所说的老长房,其实并不是族长所在,现如今沈家族长所在,是老二房。

    究其原因,便是因着当年嫡出大老太爷十三岁便病故了,又未娶亲,这族长之位自然就落到了嫡出的二老太爷头上,又因着二老太爷不忍心瞧着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无子孙香火,便索性将自个儿嫡出的幼子过继到大老太爷名下,便也就有了如今老长房的存在。

    卢氏仔细琢磨着沈老夫人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自然也晓得因何用知会,眼下老长房当家做主的是老二房过继的幼子,按辈分来说,需得喊沈老夫人一声三婶婶,虽老长房管着女学的事宜,但沈老夫人可是嫡亲的婶子,娘家侄孙女想要入沈家女学,自然是知会一声便成,难不成还得上门求爷爷告奶奶。

    卢氏心里转了一番又一番,对于香姐与娇姐入女学的事,并不担心有半点阻拦。

    “明儿个梅家也请了老长房的敏侄媳妇。”

    话到这里,沈老夫人面上笑呵呵的表情不变,但手上端着的青瓷茶杯却放到了茶几上,适才叹道

    “说起来老长房这敏侄媳妇当是同你有些话聊,她家父兄是江浙一带沿海的抗倭将领,明日梅家宴席,多是书香门第媳妇子,嘴里头论的,我这些年都未能全然适应,你若能同敏侄媳妇一处,倒也自在些子。”

    卢氏也不是傻子,沈老夫人能同自个儿说这些,又此番的维护提携,哪里不晓得沈老夫人是对自个儿才入金陵的照拂,也便连声道谢

    “多谢姑母照拂这些个,侄媳妇明儿个必当不丢万家的脸面。”

    卢氏本想着沈老夫人能提携至此,也算是对娘家人十分看重了,但却万万料不到,沈老夫人却原来打着另般的主意,接下来的一席话,着实打了个措手不及。

    “唉!敏侄媳妇与敏侄儿都是好的,只可惜敏侄儿子息不丰。”

    沈老夫人似是唠家常一般同卢氏唠叨起老长房的事来

    “论起来,敏侄儿如今也同我家大郎一般年岁了,若是前头媳妇生的三个哥儿都还在,如今早有孙儿绕膝了。”

    及此,沈老夫人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声,似当真为老长房的敏侄儿可惜。

    而卢氏是做足了功夫来的金陵,自也晓得那位敏侄儿的事,的确是可悲可叹,原本十七便高中进士,后又考了庶吉士,又娶了山东世家大族鲁家长房嫡支的嫡女,却不成想,成亲五年,鲁氏自打生的嫡长子三个月夭折后,此后又连生两子,皆不出半岁便夭折,鲁氏自是痛失三个爱子而病逝,而连失爱子又失爱妻的那位敏侄儿,连翻打击之下,竟辞了翰林编修的差事,回族中一边替结发妻子守丧,一边打理起沈家族学,做了个闲散的教书先生,坚持为妻守满三年,之后老二房的亲生爹娘再为其寻亲事时,便顾虑他前头媳妇与三个爱子的事,这不,再为其相看,便将女方康健作为首选,于是乎,放弃了不少世家大族的娇娇,反倒选了文人世家素来看不上的将门之女,据说,便是看中了余氏在家做姑娘时,时常骑马射箭的壮实。

    而那位敏侄儿不知是克妻克子还是注定子息不丰,余氏在生沛哥时竟是脚先出来,幸而余氏底子好,折腾了两天两夜,总算是母子平安,不过,余氏到底伤了身子,自打沛哥后,便再没添第二个孩子。

    卢氏心里头过了过那位老长房敏侄儿的事,不禁也为其叹一句,当真是人没有十全十美的。

    “我记得沛哥今岁十二了,倒是与香姐一般年岁呢!”

    沈老夫人话至此处便端起茶几上的青瓷茶杯,拂着上面漂着的茶叶似与往常无异,仍旧对卢氏笑的一派慈和。

    但,卢氏听到这一句,显然大惊失色,浑身僵了约莫两三个呼吸,这才极力保持镇定的努力挤出几分笑,心下更是不知所措的乱成了一锅粥。

    她实在没想过老长房的那位沛哥呀!

    深深吸了口气后,卢氏努力转着脑子,想着老长房那位沛哥的事,幸而当初她家公爹行事紧密,将沈家所有嫡子旁支哥儿姐儿都摸了个大概,那位老长房的沛哥就是其一。

    倘认真说起来,沛哥只比香姐大两个来月,年岁上倒也算是相配,只不过,据她所知,沛哥到底流了余氏的血,便是他老子再悉心教导,于读书上到底还是比族中兄弟差了那么一截,比起勤哥来,更是一个天一个地,老三房的勤哥,那可是冲状元去的,而沛哥,至今连个童生都未考上,日后别说是状元了,便是秀才举人都艰难的很,也只有打理沈家庶务或是族学的份儿,想她家香姐那般出众,倘配了沛哥,别说诰命了,指不定还得靠着沈家族中子弟的脸色过活,对顺哥,又哪里能助益万一的。

    卢氏略略一思忖,便想立时回绝了沈老夫人委婉的提议,但卢氏并不是蠢货,又想着,沈老夫人既然提及了香姐与沛哥,那么也就等于婉转回绝了香姐与勤哥。

    一想到香姐跟勤哥成不了,卢氏就气闷的欲吐出一口老血。

    一时愤愤想着,沈老夫人自个儿就出身万家,偏生胳膊着往外拐,不想着帮衬帮衬娘家人,她家香姐千好万好,凭什么一个两个都瞧不上,一时又想着,顺哥与五娘自个儿给推了,香姐与勤哥又被拒了,剩下的那个沛哥,可不能再轻易推拒了。

    卢氏到底面上露了急色,沈老夫人那厢也不着急,只笑着道

    “我也乏了,你且回去好生准备明儿个去梅家赴宴的事儿。”

    卢氏心里装着事,欲言又止的朝着沈老夫人福了一礼后,也就心不在焉的退了去。

    此时,见屋中没旁人,万婆子适才给沈老夫人添了茶又叹了句

    “只怕卢二太太不能体谅老夫人的良苦用心呢!”

    沈老夫人则抿了口碧螺春,不置可否的应了句

    “咱们这些年按着万家军养的信鸽,按理说,要不了几日便能飞到锦州城了吧!”

    万婆子闻言笑回一句

    “是呢,倒是比驿站方便多了,相信要不了十天半个月,便能收到大舅爷的回信了,咱们大舅爷到底精明能干,定能明白老夫人拉拔万家的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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