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显然是赌对了。

    王氏出生自太原王氏嫡支,自幼就是按照宗妇教养长大,后又嫁了大华国的女儿家都想嫁的沈家,这些年来,同丈夫不仅举案齐眉,家里头更没有旁人家那些个阴私污糟事儿,婆母更是待她如嫡亲女儿般看待,半点苛待磋磨都不曾有,子女们,且不论是嫡是庶,俱也是个个省心,没有半点庞杂的心思,一概是谦让融洽的很。

    所以,这些年来,王氏这个老三房的嫡长媳,至于其他倒也无需操半点心,方才能不偏不倚的全然没有存半点的私心,一概遵照从前家里头女先生,以及教养嬷嬷教导的规矩,一心随在自个儿丈夫的身旁,做了一个称职称责的贤妻长媳长嫂并大伯母,堪称是沈家众多媳妇子们的典范。

    而五娘今个儿寻到王氏跟前的这一出,倘是换做其他任何人,俱都是要罚一罚五娘此番悖逆狂妄的行径的。

    自来儿女婚事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说,便是五娘再有不得已的苦衷,也万万不能自个儿操心起自个儿的亲事来。

    倘是不然,但凡传出去一星半点,莫说五娘的名声尽毁,更会牵累了整个沈家女的名声。

    可,偏生五娘思路清晰,颇有几分识人之明,很是晓得王氏的为人脾性,早已将她的脉络摸了个大概,又自九娘那儿听了对琅琊王氏此种千年世家大族的分析,便也就越发对王氏的反应决断有了几分把握,以至于,才会选择了从王氏这里入手。

    倒也恰如五娘所料,王氏虽怒其五娘的狂悖不贤的行径,很有可能会为沈家女的名声招祸,却到底顾念着五娘乃沈家女,便是闹破了天去,也万万不能将她此番行径透半个字去,更莫要说如今四娘出嫁在即,老三房的四位太太俱都在府上,更有那些个客居在老三房的亲眷,这么多眼睛盯着下,便是再是小心,稳妥起见,终是要以沈家女的名声为重,私下里也就不便罚了五娘去,以防落下口舌话柄,岂不是不妙。

    再细细想一遭五娘话里话外的意思,王氏不由得轻叹一声,再转眼打量五娘一番,更是透出满眼无奈道

    “你这丫头倒是个机灵的。”

    轻叹似的道了这么一声之后,王氏又长叹一声,适才拉住五娘的手,边摩挲边忍不住道出了埋在内心深处之言。

    “既是你这丫头已扯破了这层窗户纸,我也给你透句实话好了。”

    此时的五娘眼里透出些子懵意,此前大致预料到王氏很有可能会为着沈家日后着想,顺了敏大伯母替郑家说亲的事儿,帮自个儿一把,如今却瞧见王氏满脸的复杂与无奈,还有那一声的长叹,这倒是使得五娘的一颗心立时就悬到了嗓子眼,成败在此一举了。

    “那日听你母亲说了要带你去保定府同那王五郎相看一事,我便用信鸽给你大伯父去了封信,而这封信,便是拖你大伯父,将那王五郎所在的琅琊王氏哪一脉并王大人,究竟有没有站了谁的队,还有琅琊王氏各个嫡支旁支在朝的子弟俱都摸个大概。”

    王氏话到这里,五娘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将将悬到嗓子眼的那一颗心也立时落了下来,不过面上却丝毫不敢透出半点的兴奋欣喜,只做出一副认真聆听长辈说教的乖顺模样。

    “自来结亲都是结两姓之好,而正如你将才所言,现下朝堂不稳,似咱们沈家这般的纯臣家里头结亲,便越发要小心谨慎些。”

    话到这里,王氏不由得拍了拍五娘的手背,似安抚又是训诫

    “我明白你的担忧,但是五娘,你别忘了自个儿的姓沈,便是平日里你母亲薄待了些,于结亲一事上头,也万万不会大意了分毫去。”

    这一刻,不知是被王氏言语里头所言的严厉训诫惊惧的,还是故作羞臊的无地自容,五娘只红了一张脸,又低垂着脑袋,一副知错惭愧的模样,而王氏适才叹道

    “只这一回罢,念在你情有可原,便只当没这回事好了。”

    陡然听到最后那一句,只当没这回事,五娘立时就惊诧的抬起眉眼朝着王氏看去,心下则是一派的不甘与忐忑。

    莫不是自个儿预料错了,王氏终是认为为着自个儿一个二房的小庶女的婚事同秦氏撕破脸不值当。

    可是王氏明明自个儿都说了,为着她与王五郎相看的事儿,她早已给大老爷去了信,去查了琅琊王氏子弟站队的情况,这会子又说只当没这回事,难道是琅琊王氏那么大一个世家大族,在朝为官的子弟更是不计其数,竟一个都未站队,便是九娘都晓得,琅琊王氏同沈家只做纯臣不同,这可不是换一个族长就能改变的事儿。

    王氏最后那一句究竟是何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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