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特殊的一天,因为苏菱终于可以继续履行她作为村镇志愿者的职责。最重要的是,这意味着她的蛇咬伤彻底好了!

    其实被咬伤后的第三天她还有一些发热现象,但是所幸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那些症状就完全消失。

    看着只剩下两颗血痂的脚踝,苏菱有些惊奇人的自愈能力。不过闻莲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劝道:“你这还有痂没脱落呢,要不再等等,反正现在封村。我看村群聊里也没什么大事,我出去帮忙的时候感觉人手够的。”

    “现在不是已经轮岗了嘛,夜巡的事情不轮到我了,我现在分配到的任务呢是划船去送农资。”

    苏菱对划船充满了向往,她除了留学的时候有机会划船,回来以后基本没有再在乡野环境里干过这事。

    闻莲听了大惊:“你小时候不是摔过水里吗?还敢!别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一朝被蛇咬十年学捉蛇?”

    走过的闻妈妈听女儿这样讲噗嗤一声笑出来。

    “妈,别笑啦!你也劝劝她呀!”闻莲边笑边嗔。

    闻妈妈从电视机前的沙发里站起来,看看女儿又看看苏菱,最后公道地说:“让她去吧,小时候就喜欢跑,长大了更有能力了怎么好拘束起来,违背天性了。”

    这话讲得,好像苏菱是水草丰沛之地的一匹野马,但闻莲听进去了。她轻轻叹一口气:“那你和谁一道送?林正的话我可真不放心,他看上去大大咧咧不靠谱,照顾不了人。”

    “阮徵,我和阮徵一块去。他的话你会放心吗?”苏菱拨一下桌子上一颗从盆里跳出来的蚕豆笑吟吟地问她。

    本以为闻莲也会继续说不放心,哪知道她立刻改了口。

    “那还行,他能走就能带着你,从小的交情。”

    “诶?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哦,你还说他变了。”苏菱打趣。

    “这不是接触少嘛,现在稍微多一点,我觉着他还行,和以前变化不大。嗯……也不是,算了算了,还是看看我的战绩吧。”

    闻莲试图辨析其中的差别,但很快心里存着的那件事就占据上风,她迫不及待地要分享给她最亲爱的妈妈和最好的朋友!

    是她上次那一期的疫情使用手册,登上了首页推荐,然后她已经突破了1000个粉丝。这是她任何社交媒体都没有的“大成就”,而且粉丝还在持续增长之中。

    她的那个系列视频除了蔬菜的储存她还讲了常用药品成分的科普,譬如“对乙酰氨基酚”这个成分,这个成分一天不能摄入过量。

    “这个功劳簿呢还有我妈、你和阮徵等等很多人的贡献,网友都说我妈那个能干啊,简直就可以做一期江南野外吃什么和水乡劳动者的一天了。你俩呢主要贡献在于色相啊,虽然戴着口罩但是俊男美女的颜值突破了口罩的限制,冲到了网友的心巴上!”闻莲嘿嘿一笑。

    闻妈妈在一旁听到“心巴”这个词大笑。

    其实她对这种网络新词和热梗不排斥,但也不全部接受。

    心巴这个词在她搜了来源后发出了一声不解的疑问。“心巴这个词我是一直没理解,嘴唇怎么能说出上巴,嘴唇不就是嘴唇么?”

    虽然这么说,她偶尔也会用一下“心巴”这个词,因为闻莲会把回复网友的事情交给妈妈,她就直接用实战来检验新词的使用方式。

    虽然闹出过不少笑话,但是又因为这份真实,网友们的留言量大大增加,甚至要求得到闻妈妈的回复。

    “我感觉是靠着我十八般武艺的老妈和完美的朋友带飞的,这种躺赢的感觉,真好!”闻莲双手合十于胸前,双手抹一抹那并不存在的泪水,仿佛在说领奖词。

    只是说完她立马开始头疼,下个视频选什么题材比较好呢?选题、剪辑、文案还有发布时间,每一个方向与细节都狠狠地折磨着她这个新手自媒体人员的心灵。

    “我妈妈的十八般武艺?”苏菱直接用了闻莲自己刚刚感叹过的话。

    闻莲两手一拍说:“对啊,要不说灯下黑呢!原来答案竟在我的身边!啧,我怎么感觉这题材还能深挖,细挖,现在是新时代,你说我把咱们村的每个人都记录下来,算不是历史书写。”

    “算啊,当然算!是历史的细节呢!”苏菱非常肯定地说。

    闻妈妈有一种过分的自谦,她说:“我哪里有十八般武艺哦?”虽然她这样自谦,但脸上还是难掩笑容。

    闻莲对这种笑容再熟悉不过,是妈妈心情舒畅的标志笑容。她明明开心了,为什么是要推脱展示自己的长处呢?可能时代性赋予了妈妈一种不能直接表露的意识吧。但是没关系,她会为妈妈写下历史的细节,她是最好的妈妈!

    三个人你一嘴我一嘴,不知不觉就快到中午饭时刻。今天的太阳格外大,户外的颜色因为过曝而减淡不少。

    忽然,门口的光线一暗。

    苏菱抬头一看,是阮徵。他穿了一件oversize的T恤,上面夸张的红黑花纹让屋子里的三个人的面上都浮现出疑惑的神情。

    “这是林正借我的,我的衣服还没干。”

    阮徵解释缘由。

    他带来的衣服其实并不算少,但是阮徵并没有自己洗衣服的习惯。或者说忘记给家用电器备上江南地区最应该备的烘干机,这导致他的衣服偶尔会续不上,不是忘记收就是忘记洗。当然,这也跟他确实有一点偷懒和独立自主能力较差有关,毕竟以前都是雇人打扫的。

    苏菱看他窘迫的模样想笑,她一下就猜出来阮徵是因为什么没洗衣服。

    “要我提醒你洗衣服收衣服吗?”她开玩笑似得说。

    “好啊。”阮徵像是听不出玩笑似得接下这话,苏菱沉默,这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好了好了,小徵我去给你找两件衣服。穿这件不像样,好像那种流氓阿飞。”

    长辈对衣着自有一段评价,好好的乖小伙穿了这么一件破布乱贴的夸张衣服她自然是有些看不下去。

    “好,谢谢闻阿姨。”阮徵非常礼貌得向闻妈妈道谢。

    “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着急吃饭了?”闻莲笑眯眯地问。

    苏菱坐在凳子上看看她,不知是否是错觉,今天她眼睛眯得简直神似狐狸。

    “我今天白天的事情都办完了,所以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如果每次来都是只吃不干活,太过意不去。”阮徵的话虽然有些生分,但是话没错。

    “过两天就有得忙了,我把手上的视频做完然后呢开始着手改建花园。我已经想好一直菜篮子、花瓶子和果盆字的三位一体工程!”

    “你这工程有够大的,不过你说果盆,现在是特殊时期果树哪里来呀?”苏菱不解,阮徵也在旁边摆出一样的表情。

    闻莲大手一挥,非常豪迈地说:“这个就要凭借我在村里的人脉关系了。通俗点说,我在群里求爷爷告奶奶买了几棵马上要栽种的果树。梅子、梨树还有柚子树,不过柚子主要是闻那个味道,我妈很喜欢柚子树发出的,酷似洗衣粉的味道。”

    阮徵听了疑惑地问:“那这些树怎么运过来啊?你自己去挖,自己去运吗?”

    “我专门挑了家在河边的人家,嗯我的目的就是……”

    闻莲还没说完,苏菱抢先一步:“目的就是让会划船的人去。”

    阮徵指了指自己,问:“我?”

    闻莲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没想现在就把这事给说出来。她有这么个想法,但是真的憋了好些天不好意思说。

    毕竟……毕竟人家好歹也是个科研人员,他是穿白大褂搞研究的,现在自己要请他送货,会不会让他觉得有点伤自尊?

    “行啊,但是我一个人不行。”阮徵出乎意料地接下了这个差事。

    当然,闻莲几乎是立刻明白他的“一个人不行”的意思。她指了指苏菱说:“苏菱和你一起去。船上你们俩和三棵树估计正好,到时候我挖完、搬完树自己走回家!”

    这方法苏菱还没来得及给出意见,闻妈妈就从楼上下来了,她手里拿了一件蓝色竖纹的衬衫。这衬衫款式很有年代感,大概是闻莲爸爸的衣服。

    “试试看吧。”闻妈妈把衣服递给阮徵。

    阮徵接过来,衣服上没有陈年霉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樟木香。衣服款式老旧但材质很好,版型也挺阔。

    他拿着衣服走到杂物间换上,居然意外合身。

    走出来的时候闻妈妈满意地说:“这才像腔。刚才那个衣服像什么样子!”

    苏菱也觉得好看,再戴一副粗粗的黑框眼镜就活像老旧照片里的知识分子。阮徵穿这件的时候气质特别柔和,好似80年代的腼腆青年。

    “怪合身的。”闻莲坐在桌边附和一句。但同时也讶异妈妈居然把他的衣服保存了这么久,从这件衬衫的样子看大约是每年会洗的。

    这件衣服对她应该意义重大,闻莲在脑海里检索着,这衣服它确实眼熟!但一直到吃饭的时候她也没能想起来这衣服的来由,直到大家一起吃完饭,收拾完。

    阮徵和苏菱离开后,她思来想去终于跑去翻相册。

    翻了相册她才发现这件衬衫,是妈妈和他结婚时穿的。再翻几页,闻莲发现也不只是结婚时,他们恋爱时的照片,自己周岁时候的照片,这件衬衫都出现过。

    她也推测这件衣服他不止有一件,因为照片上有几张上衬衫袖口有明显的香烟烫伤痕迹,但后面的就没有了。

    翻完了相册,闻莲得出结论,这种衬衫大概是以前的爆款,合影里好多男士也穿。只是对妈妈来说它始终有特殊意义的吧?闻莲叹一口气,看看妈妈练字的门。她想端一杯水给妈妈,但她很怕,怕妈妈在自己的空间里哭。

    在门外徘徊片刻,闻莲最终还是决定走进去。她选了一点茶叶和茶具,然后站在门口敲门。

    “囡囡?”妈妈的声音在门后不太清楚。

    “老妈,要不要喝大红袍?我新学的茶艺。”闻莲的手微微颤抖。

    妈妈在里面沉默的每一秒她都觉得漫长,但是最后门还是开了。妈妈的手上有一些残存的墨水,眼睛清亮没有泪水。

    闻莲却在这个时候酸了鼻子,她慌乱地嗔怪空气里那不存在的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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