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谢绝了林梅香要帮忙的好意，搀着苏南，两个人慢慢地走在最后。
“能走吗？还是我背你吧。”他侧着身子，走在她斜后方半步。亦步亦趋，挡住身后越来越大的风，还有随风而至的细沙碎石。
苏南摇摇头，“我自己走一会儿，血液通畅没准能好的快点。”
听起来有些荒谬，但这是她今天上山得来的体悟。她有预感，虽然今天的山体滑坡有惊无险，没有人受伤，但是后面还有很多麻烦。她的脚要是总不好，会碍事的。
两人就这么走了一会儿，都没说话。前面的村民们越走越快，说着荤素不忌的玩笑话，转过一道弯后都看不见了人影。
山道上只剩他俩，还有风吹草动，更显得安静。
“你真的没事？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疼？”
他没有立刻回答。
苏南有些失望，看来秦越并不想跟她说话。
又走了几步，她听见他说：“没有。”语气平平，听不出情绪。
“哦。”怎么可能，从那断崖摔下去没事就算了，从汹涌裹挟的滑坡中毫发无伤，听起来仿佛是神话一般。尤其是他还把李思明一并毫发无伤地带出来了。
“谢谢你救了我。”她故作轻松，“哈，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厉害，以前……以前也没听姐姐说过……”
她差点咬着舌头，心里暗暗骂自己，好好说话不会么？怎么一股子心虚味。
他没接话。
苏南有些泄气，想探听点八卦可真难。可能他根本没当回事吧。也许只是顺手救她而已，毕竟今天他可救了不少的人。
她突然有点气恼，闷着头往前走，不再说话。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路面，走着走着，扭伤的右腿踢到一块石头，哎哟一声身子就往伤腿那边歪。
秦越适时出手，稳稳地扶住她。
“自己腿还没好不知道吗？走那么快，还想再摔一条腿？”口气听起来不怎么好。
有没有搞错，他说的这是什么话？敢情他还生气了？
奇怪，他有什么可气的？她后知后觉地想起，他自从上了断崖就一直没说话，冷冰冰的。一开始她以为只是对刘爱玲和李思明，但是现在看来，她也在其中啊。
她停下，转过身面向他。
他没有停，直接越过她。
苏南抬起头，夜色下看不清他的表情。暗蓝色的天际下，衬出他卓越的五官，高挺的鼻梁线条绝美。尽管在这荒郊野外，但他身上却隐隐散发出一抹尊贵的气质，仿若他并不属于这里……
“你在生气？”她快走两步，紧紧跟在他身后。
“你在气什么啊？是我不知道你出事了吗？我一听小草和梅香告诉我，我赶紧就上山来找你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今天发生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试图向他解释。
“我到了断崖上，听他们说大队长已经派人找你了，那时候大队长突然倒下了，现场很乱，你不知道那些人都已经打起来了，何大爷他们还在那石头下面，随时都有可能被压在下面。然后，大队长走的时候又跟我说一定要救人，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我……”
"够了！这些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他突然怒喝一声，转过头来打断她。
苏南被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吓一跳，愣愣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听他这么说起来，好像是关系不大……
他的眼对上她，她甚至能看见他的眼神深处，闪烁着两团火苗。不过她整个人仍然还处在莫名其妙中。
他逼近她一步，沉声问她：“苏南，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厉害？”
“什，什么……”她茫然地向后退了一步。
“昨天，我让你在家等消息，结果你要上山，遇到那些流氓差点连命都没了。要不是遇到陆行知你能只是瘸一条腿吗？今天早上，你腿瘸了还发着烧自己你不知道吗？你上山做什么？山体滑坡关你什么事？我需要你来救么？别人危险你就要去救，李志明倒下了你要顶上去，你以为你是谁？李家村没人了吗？你看看你自己，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点死了？”
他又逼退她一步，吼了出来。
“刘爱玲是什么人？一个阴险小人！她都多少次针对你了？你不知道吗？还是你稀里糊涂全都忘了？她今天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你苏南推下去，这么狠毒的事她都干的出来，你呢？你做什么了？”
他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震得她脑中嗡嗡作响。
“你倒是很心平气和。你很有种是吧？是，腿瘸了你能上山，村民打架你去出头，刘爱玲害你，就三言两语你就把这事给算了！你是脑子进水了吗？她那样的人，你那么轻言细语地警告她能当一回事吗？下回她还会想什么招来欺负你？你就怂成这样？？？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能干，很大度？胸襟宽广？”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一字一句地说：“还是，你不敢？你不止不敢发脾气，你还不管什么烂事破事都不计回报地去做。吃亏是福是吗？？？””
他一步一步地逼向她：“还是你就是胆小？害怕？”
“是吗？”
他看起来好激动，每个字都几乎是用吼的。她站在路的边缘，身后是一条长长的干涸的水渠，她已经退无可退。
他刚刚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一般，在她耳边依次炸响，炸的她晕头转向。
她胆小吗？
她问自己。
那是胆小吗？
不，不是！
曾经的她，充满冲劲，对未来充满希望，年少轻狂，什么都敢去做的啊。
这一瞬间，苏南也忘记了一切，脑中只有他刚刚对她的指责。
“跟胆小有什么关系？”她用尽全力吼出来，“我有什么办法？我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连个亲戚都没有，连一个朋友也没有，所有人都跟我不一样！我一无所有，如果我不谨慎一些，考虑周全一些，将来怎么办？我要是出了什么事，秦一杰怎么办？！！！”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问我？我和秦一杰来李家村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们身无分文，快饿死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们连个容身的地方都没有，那个破房子，一刮风就掉土，一下雨就掉泥，屋子里湿漉漉的跟水田一样，那时候你在哪里？”
“是，后来你出现了。那有怎么样？这么长时间，我连你在干什么都不知道，你有跟我说过你的过去吗？没有！你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你是救了我们很多次，可是谁敢保证你哪一天不会莫名其妙的消失？”
“我没有办法像你那样！我没有从悬崖上跳下来救人的本事，泥石流来了我也没办法毫发无伤，我只能小心翼翼地在这里生活！我还要做很多事，我还要把秦一杰养大！”
“我……，”说着说着，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变得颤抖。
“我……”她哽咽了，剩下的话含混在嘴里，化为一团呜咽，眼泪再也止不住，他对她的指责化为满腔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开来，放声大哭。
是的，这一刻她意识到了，秦越说的没错。
她一直以来的乐观，只不过是故作坚强，她就是胆小而已。
“我，我不是胆……胆小……”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只是需要很多很多的勇气。
秦越心疼地抱紧她，就好像是曾经的自己。她所说的，他全都懂。他曾经和她一样迷茫，但是他会用冷漠去面对这个世界，而她不是。
“苏南，我不会莫名其妙地离开你。你还记得吗，刚来的时候，你问我要不要试一试，我承诺你了，就绝不会失言。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我会一直和你一起，不会放手。以后你都不要逞强了。好吗？”
这回换她不吭声了，只是自顾自的抽泣。
他不再打断她，只是温柔地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在她的泪眼模糊中，把外套披在她肩上，然后将她背在背上。
在经历一整天的担惊受怕，突变与死里逃生之后，在一场痛快淋漓的痛哭之后，趴在他坚实的背上，摇着摇着，苏南睡着了。
秦越又拢了拢双手，将她牢牢地圈在自己的背上。
刚才，有一句话他没有告诉她。
其实，她不管做什么都可以，他并不介意。
她想去出头就出头，想去救人就救人。她出头，有他给她撑着，她救不动的，有他给她救。像刘爱玲那种小人，今后他会给她解决。她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还是以前那个什么困难都不怕，一心向前冲的苏南就好。
他其实只是想要她依靠他而已。
山路崎岖，他不想让她自己走。
***
夜深了，就连村里的老黄狗也都回窝睡觉了。
双龙公社的一个废旧仓库里，亮起了微弱的灯光。透过窗户上破了几个洞的废报纸，隐约能看见里面有几个人影攒动。
“刘二，你小子这几年过得不错嘛！我看你们今天挺威风，那些村民看到你就老实的跟耗子没两样。妈的，我看你行。老子以后就跟你混了，兄弟照顾哥哥一段时间呗。”
……
一阵沉默过后，另一个声音响起：“赵四哥，照顾当然没问题。哥哥这段时间收着点。咱们队上都好说，小心李家村里有个人，据说过去有点来头……”
“你说的谁？”
“能走吗？还是我背你吧。”他侧着身子，走在她斜后方半步。亦步亦趋，挡住身后越来越大的风，还有随风而至的细沙碎石。
苏南摇摇头，“我自己走一会儿，血液通畅没准能好的快点。”
听起来有些荒谬，但这是她今天上山得来的体悟。她有预感，虽然今天的山体滑坡有惊无险，没有人受伤，但是后面还有很多麻烦。她的脚要是总不好，会碍事的。
两人就这么走了一会儿，都没说话。前面的村民们越走越快，说着荤素不忌的玩笑话，转过一道弯后都看不见了人影。
山道上只剩他俩，还有风吹草动，更显得安静。
“你真的没事？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疼？”
他没有立刻回答。
苏南有些失望，看来秦越并不想跟她说话。
又走了几步，她听见他说：“没有。”语气平平，听不出情绪。
“哦。”怎么可能，从那断崖摔下去没事就算了，从汹涌裹挟的滑坡中毫发无伤，听起来仿佛是神话一般。尤其是他还把李思明一并毫发无伤地带出来了。
“谢谢你救了我。”她故作轻松，“哈，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厉害，以前……以前也没听姐姐说过……”
她差点咬着舌头，心里暗暗骂自己，好好说话不会么？怎么一股子心虚味。
他没接话。
苏南有些泄气，想探听点八卦可真难。可能他根本没当回事吧。也许只是顺手救她而已，毕竟今天他可救了不少的人。
她突然有点气恼，闷着头往前走，不再说话。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路面，走着走着，扭伤的右腿踢到一块石头，哎哟一声身子就往伤腿那边歪。
秦越适时出手，稳稳地扶住她。
“自己腿还没好不知道吗？走那么快，还想再摔一条腿？”口气听起来不怎么好。
有没有搞错，他说的这是什么话？敢情他还生气了？
奇怪，他有什么可气的？她后知后觉地想起，他自从上了断崖就一直没说话，冷冰冰的。一开始她以为只是对刘爱玲和李思明，但是现在看来，她也在其中啊。
她停下，转过身面向他。
他没有停，直接越过她。
苏南抬起头，夜色下看不清他的表情。暗蓝色的天际下，衬出他卓越的五官，高挺的鼻梁线条绝美。尽管在这荒郊野外，但他身上却隐隐散发出一抹尊贵的气质，仿若他并不属于这里……
“你在生气？”她快走两步，紧紧跟在他身后。
“你在气什么啊？是我不知道你出事了吗？我一听小草和梅香告诉我，我赶紧就上山来找你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今天发生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试图向他解释。
“我到了断崖上，听他们说大队长已经派人找你了，那时候大队长突然倒下了，现场很乱，你不知道那些人都已经打起来了，何大爷他们还在那石头下面，随时都有可能被压在下面。然后，大队长走的时候又跟我说一定要救人，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我……”
"够了！这些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他突然怒喝一声，转过头来打断她。
苏南被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吓一跳，愣愣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听他这么说起来，好像是关系不大……
他的眼对上她，她甚至能看见他的眼神深处，闪烁着两团火苗。不过她整个人仍然还处在莫名其妙中。
他逼近她一步，沉声问她：“苏南，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厉害？”
“什，什么……”她茫然地向后退了一步。
“昨天，我让你在家等消息，结果你要上山，遇到那些流氓差点连命都没了。要不是遇到陆行知你能只是瘸一条腿吗？今天早上，你腿瘸了还发着烧自己你不知道吗？你上山做什么？山体滑坡关你什么事？我需要你来救么？别人危险你就要去救，李志明倒下了你要顶上去，你以为你是谁？李家村没人了吗？你看看你自己，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点死了？”
他又逼退她一步，吼了出来。
“刘爱玲是什么人？一个阴险小人！她都多少次针对你了？你不知道吗？还是你稀里糊涂全都忘了？她今天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你苏南推下去，这么狠毒的事她都干的出来，你呢？你做什么了？”
他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震得她脑中嗡嗡作响。
“你倒是很心平气和。你很有种是吧？是，腿瘸了你能上山，村民打架你去出头，刘爱玲害你，就三言两语你就把这事给算了！你是脑子进水了吗？她那样的人，你那么轻言细语地警告她能当一回事吗？下回她还会想什么招来欺负你？你就怂成这样？？？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能干，很大度？胸襟宽广？”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一字一句地说：“还是，你不敢？你不止不敢发脾气，你还不管什么烂事破事都不计回报地去做。吃亏是福是吗？？？””
他一步一步地逼向她：“还是你就是胆小？害怕？”
“是吗？”
他看起来好激动，每个字都几乎是用吼的。她站在路的边缘，身后是一条长长的干涸的水渠，她已经退无可退。
他刚刚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一般，在她耳边依次炸响，炸的她晕头转向。
她胆小吗？
她问自己。
那是胆小吗？
不，不是！
曾经的她，充满冲劲，对未来充满希望，年少轻狂，什么都敢去做的啊。
这一瞬间，苏南也忘记了一切，脑中只有他刚刚对她的指责。
“跟胆小有什么关系？”她用尽全力吼出来，“我有什么办法？我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连个亲戚都没有，连一个朋友也没有，所有人都跟我不一样！我一无所有，如果我不谨慎一些，考虑周全一些，将来怎么办？我要是出了什么事，秦一杰怎么办？！！！”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问我？我和秦一杰来李家村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们身无分文，快饿死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们连个容身的地方都没有，那个破房子，一刮风就掉土，一下雨就掉泥，屋子里湿漉漉的跟水田一样，那时候你在哪里？”
“是，后来你出现了。那有怎么样？这么长时间，我连你在干什么都不知道，你有跟我说过你的过去吗？没有！你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你是救了我们很多次，可是谁敢保证你哪一天不会莫名其妙的消失？”
“我没有办法像你那样！我没有从悬崖上跳下来救人的本事，泥石流来了我也没办法毫发无伤，我只能小心翼翼地在这里生活！我还要做很多事，我还要把秦一杰养大！”
“我……，”说着说着，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变得颤抖。
“我……”她哽咽了，剩下的话含混在嘴里，化为一团呜咽，眼泪再也止不住，他对她的指责化为满腔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开来，放声大哭。
是的，这一刻她意识到了，秦越说的没错。
她一直以来的乐观，只不过是故作坚强，她就是胆小而已。
“我，我不是胆……胆小……”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只是需要很多很多的勇气。
秦越心疼地抱紧她，就好像是曾经的自己。她所说的，他全都懂。他曾经和她一样迷茫，但是他会用冷漠去面对这个世界，而她不是。
“苏南，我不会莫名其妙地离开你。你还记得吗，刚来的时候，你问我要不要试一试，我承诺你了，就绝不会失言。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我会一直和你一起，不会放手。以后你都不要逞强了。好吗？”
这回换她不吭声了，只是自顾自的抽泣。
他不再打断她，只是温柔地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在她的泪眼模糊中，把外套披在她肩上，然后将她背在背上。
在经历一整天的担惊受怕，突变与死里逃生之后，在一场痛快淋漓的痛哭之后，趴在他坚实的背上，摇着摇着，苏南睡着了。
秦越又拢了拢双手，将她牢牢地圈在自己的背上。
刚才，有一句话他没有告诉她。
其实，她不管做什么都可以，他并不介意。
她想去出头就出头，想去救人就救人。她出头，有他给她撑着，她救不动的，有他给她救。像刘爱玲那种小人，今后他会给她解决。她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还是以前那个什么困难都不怕，一心向前冲的苏南就好。
他其实只是想要她依靠他而已。
山路崎岖，他不想让她自己走。
***
夜深了，就连村里的老黄狗也都回窝睡觉了。
双龙公社的一个废旧仓库里，亮起了微弱的灯光。透过窗户上破了几个洞的废报纸，隐约能看见里面有几个人影攒动。
“刘二，你小子这几年过得不错嘛！我看你们今天挺威风，那些村民看到你就老实的跟耗子没两样。妈的，我看你行。老子以后就跟你混了，兄弟照顾哥哥一段时间呗。”
……
一阵沉默过后，另一个声音响起：“赵四哥，照顾当然没问题。哥哥这段时间收着点。咱们队上都好说，小心李家村里有个人，据说过去有点来头……”
“你说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