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一庄是修真界一宗十二派之一，十二派皆奉大宗碧霄为首。
今日是归一庄庄主关天流出关之日，太阳高悬在空中，归一庄中的侍女小厮来来往往，好不忙碌。
一阵庞大的黑雾携卷着气流将归一庄铺天盖地地笼罩，端着茶水搬着贺礼的侍从一接触到这遮蔽天地的黑雾，纷纷昏倒过去，茶水洒泼在地面，装载贺礼的宝盒破裂，里面硕大的明珠宝器散落一地。
这黑雾并不停留，黑雾里露出无数张狰狞的面目，朝着最里面的主殿而去。
关天流刚刚出关，各派都送来贺礼，恭贺他修为已臻化境，他抚摸着不长的黑色胡须，端坐在高台之上。
门被突然冲破，关天流一惊，刚想斥骂下人做事毛手毛脚，坏了了他的好事，便见黑雾在一瞬间充斥了整间屋子。
黑雾中妖魔尖啸声此起彼伏，却在同一刻一齐安静下来，黑雾从中间散开，露出其中庞大的黑色身影。
是一只黑色的四脚凶兽，竖起的耳边有一抹红，同样漆黑的眼眸平静无波地注视着关天流，身后细长的黑色尾巴高高翘起。
“什么人？”关天流目眦欲裂，向后退了两步，他在此界中已是修为高深，但是在这滔天黑雾面前，竟提不起半点反抗之心。
“你是……你是……？”
“你不认得我？”凶兽反问，语气中却没有多少想要知道答案的意思，像是随口一说，并不真的在乎关天流是否认得他，“我来取芙蓉玉。”
芙蓉玉乃是归一庄传承秘宝，其象征意义远大于自身价值，这凶兽未免大放厥词，若是丢失了芙蓉玉，归一庄千年的脸面简直要被踩在脚底。
电光火石间，关天流突然福至心灵般，如梦初醒，这样的庞大的妖魔黑雾与黑色凶兽，只能是……
“你是……千年前被封印在长缘河的那妖孽？”
关天流吓得骨寒毛竖，但是手中仍是毫不犹豫，指间翻飞祭出一柄红缨枪，这是归一庄的祖传武器，枪头寒光流转，闪现出冰冷杀意。
关天流手中攥紧枪柄，“你这妖孽，不怕我将你冲破封印之事告知碧霄宗吗？到时你必再次殒命于……”
他的话被冲天的血气堵在了喉咙中。
灵力如刀刃，瞬间从关天流脖颈间掠过，横切出一道血线，他手中的红缨枪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翻转而来的灵力丝线缠绕住，霎时变为飞灰。
“只怕你等不到。”冷淡的嗓音像是在为关天流的不自量力而遗憾。
晏深收回灵力，气流碰撞，凭空出现一块莹润玉石，他收起那块芙蓉玉，不再停留。
他本意只是来取这块石头，关天流非得撞上来。
碍眼。
关天流的身体在失去了灵力的那一刻，如同烟花一般爆裂开来，血花四溅，连全尸也未曾留下。
晏深眼中划过疑惑，转瞬即逝。
四周的黑雾闻到了血气，沸腾起来，弥漫在空中，吮食着血液，连一点血珠也不放过。
“脏死了。”晏深驱赶在他周围的黑雾，早在关天流身体爆炸之时，他就给自己罩上了一层灵力屏障，满天的血色沾染不了他一点。
突然，他的腰间传来一阵剧痛。
那不是他在疼，而是沈婵。
他蹙了蹙眉，薄唇紧抿，眸底闪过不明的情绪。
还在吸食血液的黑雾被他转手收进了锁魂链中，晏深身影一转，消失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的小厮醒过来，慌乱地看着手中已经被摔碎的茶具，急急忙忙地进到里间。
满眼的血色让小厮惶恐地跌坐在地，他踉踉跄跄地往前爬了几步，只见那具已经看不出完整人形的尸体上传出了一道撕心裂肺的遗言。
“速去碧霄宗，归一庄芙蓉玉被盗，长缘河妖孽法身已出，危。”
正是庄主关天流的声音。
*
沈婵和林淮岚进了那道偏门。
偏门内左右各放置了一颗夜明珠，正好此时火折子也燃尽了，夜明珠虽然光线微弱，但是也确实驱散了黑暗，勉强照亮这一方天地。
幽幽微光下，入目的是一具玉白塑像，正摆在内室中央的案台之上。
塑像周围有很多白色浮灰，随着偏门被打开，白色浮灰被扬到了空气之中，沈婵连忙用衣袖捂住口鼻，旁边的林淮岚慢了一步，被这漫天的浮灰呛得咳嗽了两声。
待浮灰落下，视线重又变得清晰，沈婵抬头去看那尊玉白塑像的面孔，惊愕地发现，那塑像面容竟与她在神坛处看到的神像别无二致。
只不过，唯一不同的地方是，此处的玉白塑像的面庞似乎经历了多次雕琢，深深凹陷下去一块，现在的面容呈现在那块凹陷的玉石之上，更是显现出诡异骇人之色。
“夕照镇的神明祭祀从前的神像也如这般吗？”沈婵看着这尊似人似妖的塑像，问林淮岚。
林淮岚脸色铁青，她在看到塑像的时候就知道了那些白色浮灰从何而来——是雕塑上的玉石粉末。
“……我不知道。”林淮岚说，“凡人不可直视神明，没有人会关注神明的样貌。”
从这尊被雕刻了不知道多少次以至于面容凹陷的塑像来看，显然改变神像的计划是日积月累的。沈婵看过曾经的林凡画像，与眼前的神像只有五六分相似，这尊神像的面容很明显是以林凡为蓝本，加之以妖魔特性而雕刻。
——是现在的那位占据林凡躯壳的妖魔的手笔。
只不过，改变神像面貌对它有什么用处？
沈婵深深看了一眼神像，绕过了巨大的案台，眼前是另一条深不见底的通道。
通道两侧都摆设着夜明珠以供照明，夜明珠下是一个个数不清数目的暗格，暗格内嵌于墙壁之中，每个暗格里都摆放着一个木牌。
沈婵凑近了看，那木牌好生眼熟——正是代表着仆使的神印木牌。
沈婵拿下其中一块，背面的圆形纹路清晰可见，她取下一颗夜明珠，将夜明珠放入暗格内，只见暗格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文字。
林淮岚也快步往这里走来。
“‘生魂灭，留阴魄，存形体，封神印，妖魔现。’”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暗格上刻下的文字，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有齿轮转动的声音在巨大的暗道里响起，暗格缓缓往内推动，露出一个更大的长方形棺椁。
“这是……”林淮岚看得心惊肉跳，脚上像压了千斤石，连迈动都费力。
“是仆使的尸体。”沈婵拿着神印，往棺椁处走去，棺椁上刻印的名字与日期，与神印上的人名相符合。
“这日期，应当是是仆使进这棺椁的日子。”沈婵推测道，每年的神明祭祀日期是固定的，并非棺椁上的日期，所以会有此一说。
暗格上刻印的文字，在看到这棺椁后，联系之前的信息，便很好推测。
“魂主精神，魄主形体”，药神婆身体中的妖魔在吞噬了仆使生魂之后，将其他妖魔塞进这具躯壳，只留下被封印在神印中的阴魄继续驱使仆使的形体，神印既封印住妖魔气息，又存储凡人阴魄，是躯壳维持凡人体态神色的障眼法，只要神印消失，那么躯壳中的妖魔便会顺理成章地出来。
这种方法与一般妖魔进入凡人躯壳不同，妖魔自主占据凡人躯壳是将妖魔本身替代躯壳中的生魂，而阴魄尤在，故而妖魔与躯壳结为一体，不可轻易分剥。但是此举是妖魔被动挤入一具空壳似的躯壳，本质还是妖魔，并非人类，作为人类的仆使躯壳早已在生魂与阴魄都被剥离的那一刻就沉眠于这深不见底的通道内，沉眠于一座座浩如烟海的棺椁之中，永世不得出。
这样一来，他们在神坛处杀死的那只化为妖魔的仆使就有了解释。
那位仆使一早就死亡了，沈婵击杀的，是一只被迫进入人类躯壳的妖魔。
可是，更多的疑问随之而来。
这样多的暗格，这样一望无际的通道，真的是三年内可以做到的吗？
曾经的林凡到底做了什么？
或者说，林府世世代代的药神婆做了什么？
林淮岚作为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继承者，又知道多少？
“沈姑娘，天色已晚，药神婆随时都有可能过来，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处吧。”林淮岚远远地朝着沈婵说道。
“好。”
沈婵将神印重新放回暗格，暗格自动闭合，林淮岚早在看到棺椁的那一刻，就退出了暗格，转而去了玉白神像前。
她见沈婵慢慢往这里走来，下意识藏起了手中握着的书册。
那本她在玉白神像后面找到的书册。
“走吧。”林淮岚不动声色地说，将那本书册重新丢回了神像后，书册落地，偏门合上。
书册落地的响声被掩盖。
*
更深人静，树丛中偶尔响起三两虫鸣，不远处的晚金院中隐隐有烛火摇曳。
沈婵躲在树丛里，拍死了今晚的第十二只蚊子，她的脖颈上已经被咬了好几个红点点，很痒，但是她只能忍着。
不能挠。
和林淮岚一同从晚金院出来后，她假装和林淮岚分道扬镳，离开林府，其实沈婵一转头就回到了晚金院。
她看到了林淮岚藏在神像下的那本书册，直觉告诉她，里面的内容很重要。
但是不能立刻进去——药神婆在太阳落下后不久就来了晚金院，林淮岚在这一点上没有骗她。
所以她准备躲在树丛里，等到药神婆走了之后再去里面找那本书册。
夜晚的风很凉，沈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了那些在密道内数不胜数的棺椁，总觉得这阵风阴测测的，手臂上寒毛直竖。
她穿的襦裙很单薄，沈婵抱着胳膊，想借此汲取一点暖意。
沈婵吸了吸鼻子，有点自我感动，她从没这么努力过。
她如此努力地探查林府当然不是为了虞照青和程鸢，而是为了她自己。
沈婵没忘了系统的挡刀任务，在原剧情中，第二次挡刀就是在马上就要到来的神明祭典上，她会帮虞照青挡下致命一击，这一击让她去了半条命，后来是被虞照青带上宗门用灵植灵药养了半年才渐渐恢复的。
沈婵不想受那么重的伤，她本意是当然是让虞照青自己受着。但是她已经感受过系统强制措施的可怕，她不敢赌。而今唯一之计就是提前找到药神婆的弱点，将夕照镇上的事件提前结束，才能避开这次挡刀。
正想着，屋内的灯光忽而一闪，熄灭了，沈婵屏住呼吸，不一会门开了，药神婆走了出来，神色匆匆地离开了。
沈婵摸出了怀中的神印，林淮岚走得急，根本没想起来神印的事，被她捡了漏。
她从树丛里起身，拍了拍裙裾上沾的草叶枯枝，小跑着来到门前，将铁片撬开，贴着往门上的卡槽中放。
和白日里一样，沈婵已经开过一次门，自然熟练许多，她把灵力注入铁片中，等待着灵力注满。
须臾之间，耳边传来一道细微的脚步声。
沈婵的动作比想法快，她迅速蹲下身，门前高高的草丛掩映住她半边身体，她转头一看，原来已经离开的药神婆竟然去而复返。
手中灵力停滞，铁片失去了灵力注入，上面的光泽在慢慢褪色。
怎么办？
沈婵吓得心脏骤停。
现在进门肯定会被发现，晚金院出入只有唯一的一条路，逃跑的路也被往这里来的药神婆给堵住了。
脑海中思绪万千，沈婵没注意到卡在门上的配片因为失去了灵力支撑，下一刻就要掉落下来。
“簌——”铁片掉落，与空气摩擦，发出了极尖锐的声响。
只是，还没等它落地，一只苍白的大手接住了配片。
沈婵蹲下的脚麻了，一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枯枝，发出了“嘎吱”一声。
“谁！”药神婆浑浊的双眼透露出警觉的光，向沈婵扫来。
“唔——”
沈婵没出口的尖叫被捂住，扑面而来的是冰冷如霜雪的气息，只是这气息中隐隐参杂了几分血腥味道。
身后人单手环住沈婵，一个旋身带着她瞬移到了屋顶处。
药神婆赶来时，只剩下一片空无的草丛。
今日是归一庄庄主关天流出关之日，太阳高悬在空中，归一庄中的侍女小厮来来往往，好不忙碌。
一阵庞大的黑雾携卷着气流将归一庄铺天盖地地笼罩，端着茶水搬着贺礼的侍从一接触到这遮蔽天地的黑雾，纷纷昏倒过去，茶水洒泼在地面，装载贺礼的宝盒破裂，里面硕大的明珠宝器散落一地。
这黑雾并不停留，黑雾里露出无数张狰狞的面目，朝着最里面的主殿而去。
关天流刚刚出关，各派都送来贺礼，恭贺他修为已臻化境，他抚摸着不长的黑色胡须，端坐在高台之上。
门被突然冲破，关天流一惊，刚想斥骂下人做事毛手毛脚，坏了了他的好事，便见黑雾在一瞬间充斥了整间屋子。
黑雾中妖魔尖啸声此起彼伏，却在同一刻一齐安静下来，黑雾从中间散开，露出其中庞大的黑色身影。
是一只黑色的四脚凶兽，竖起的耳边有一抹红，同样漆黑的眼眸平静无波地注视着关天流，身后细长的黑色尾巴高高翘起。
“什么人？”关天流目眦欲裂，向后退了两步，他在此界中已是修为高深，但是在这滔天黑雾面前，竟提不起半点反抗之心。
“你是……你是……？”
“你不认得我？”凶兽反问，语气中却没有多少想要知道答案的意思，像是随口一说，并不真的在乎关天流是否认得他，“我来取芙蓉玉。”
芙蓉玉乃是归一庄传承秘宝，其象征意义远大于自身价值，这凶兽未免大放厥词，若是丢失了芙蓉玉，归一庄千年的脸面简直要被踩在脚底。
电光火石间，关天流突然福至心灵般，如梦初醒，这样的庞大的妖魔黑雾与黑色凶兽，只能是……
“你是……千年前被封印在长缘河的那妖孽？”
关天流吓得骨寒毛竖，但是手中仍是毫不犹豫，指间翻飞祭出一柄红缨枪，这是归一庄的祖传武器，枪头寒光流转，闪现出冰冷杀意。
关天流手中攥紧枪柄，“你这妖孽，不怕我将你冲破封印之事告知碧霄宗吗？到时你必再次殒命于……”
他的话被冲天的血气堵在了喉咙中。
灵力如刀刃，瞬间从关天流脖颈间掠过，横切出一道血线，他手中的红缨枪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翻转而来的灵力丝线缠绕住，霎时变为飞灰。
“只怕你等不到。”冷淡的嗓音像是在为关天流的不自量力而遗憾。
晏深收回灵力，气流碰撞，凭空出现一块莹润玉石，他收起那块芙蓉玉，不再停留。
他本意只是来取这块石头，关天流非得撞上来。
碍眼。
关天流的身体在失去了灵力的那一刻，如同烟花一般爆裂开来，血花四溅，连全尸也未曾留下。
晏深眼中划过疑惑，转瞬即逝。
四周的黑雾闻到了血气，沸腾起来，弥漫在空中，吮食着血液，连一点血珠也不放过。
“脏死了。”晏深驱赶在他周围的黑雾，早在关天流身体爆炸之时，他就给自己罩上了一层灵力屏障，满天的血色沾染不了他一点。
突然，他的腰间传来一阵剧痛。
那不是他在疼，而是沈婵。
他蹙了蹙眉，薄唇紧抿，眸底闪过不明的情绪。
还在吸食血液的黑雾被他转手收进了锁魂链中，晏深身影一转，消失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的小厮醒过来，慌乱地看着手中已经被摔碎的茶具，急急忙忙地进到里间。
满眼的血色让小厮惶恐地跌坐在地，他踉踉跄跄地往前爬了几步，只见那具已经看不出完整人形的尸体上传出了一道撕心裂肺的遗言。
“速去碧霄宗，归一庄芙蓉玉被盗，长缘河妖孽法身已出，危。”
正是庄主关天流的声音。
*
沈婵和林淮岚进了那道偏门。
偏门内左右各放置了一颗夜明珠，正好此时火折子也燃尽了，夜明珠虽然光线微弱，但是也确实驱散了黑暗，勉强照亮这一方天地。
幽幽微光下，入目的是一具玉白塑像，正摆在内室中央的案台之上。
塑像周围有很多白色浮灰，随着偏门被打开，白色浮灰被扬到了空气之中，沈婵连忙用衣袖捂住口鼻，旁边的林淮岚慢了一步，被这漫天的浮灰呛得咳嗽了两声。
待浮灰落下，视线重又变得清晰，沈婵抬头去看那尊玉白塑像的面孔，惊愕地发现，那塑像面容竟与她在神坛处看到的神像别无二致。
只不过，唯一不同的地方是，此处的玉白塑像的面庞似乎经历了多次雕琢，深深凹陷下去一块，现在的面容呈现在那块凹陷的玉石之上，更是显现出诡异骇人之色。
“夕照镇的神明祭祀从前的神像也如这般吗？”沈婵看着这尊似人似妖的塑像，问林淮岚。
林淮岚脸色铁青，她在看到塑像的时候就知道了那些白色浮灰从何而来——是雕塑上的玉石粉末。
“……我不知道。”林淮岚说，“凡人不可直视神明，没有人会关注神明的样貌。”
从这尊被雕刻了不知道多少次以至于面容凹陷的塑像来看，显然改变神像的计划是日积月累的。沈婵看过曾经的林凡画像，与眼前的神像只有五六分相似，这尊神像的面容很明显是以林凡为蓝本，加之以妖魔特性而雕刻。
——是现在的那位占据林凡躯壳的妖魔的手笔。
只不过，改变神像面貌对它有什么用处？
沈婵深深看了一眼神像，绕过了巨大的案台，眼前是另一条深不见底的通道。
通道两侧都摆设着夜明珠以供照明，夜明珠下是一个个数不清数目的暗格，暗格内嵌于墙壁之中，每个暗格里都摆放着一个木牌。
沈婵凑近了看，那木牌好生眼熟——正是代表着仆使的神印木牌。
沈婵拿下其中一块，背面的圆形纹路清晰可见，她取下一颗夜明珠，将夜明珠放入暗格内，只见暗格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文字。
林淮岚也快步往这里走来。
“‘生魂灭，留阴魄，存形体，封神印，妖魔现。’”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暗格上刻下的文字，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有齿轮转动的声音在巨大的暗道里响起，暗格缓缓往内推动，露出一个更大的长方形棺椁。
“这是……”林淮岚看得心惊肉跳，脚上像压了千斤石，连迈动都费力。
“是仆使的尸体。”沈婵拿着神印，往棺椁处走去，棺椁上刻印的名字与日期，与神印上的人名相符合。
“这日期，应当是是仆使进这棺椁的日子。”沈婵推测道，每年的神明祭祀日期是固定的，并非棺椁上的日期，所以会有此一说。
暗格上刻印的文字，在看到这棺椁后，联系之前的信息，便很好推测。
“魂主精神，魄主形体”，药神婆身体中的妖魔在吞噬了仆使生魂之后，将其他妖魔塞进这具躯壳，只留下被封印在神印中的阴魄继续驱使仆使的形体，神印既封印住妖魔气息，又存储凡人阴魄，是躯壳维持凡人体态神色的障眼法，只要神印消失，那么躯壳中的妖魔便会顺理成章地出来。
这种方法与一般妖魔进入凡人躯壳不同，妖魔自主占据凡人躯壳是将妖魔本身替代躯壳中的生魂，而阴魄尤在，故而妖魔与躯壳结为一体，不可轻易分剥。但是此举是妖魔被动挤入一具空壳似的躯壳，本质还是妖魔，并非人类，作为人类的仆使躯壳早已在生魂与阴魄都被剥离的那一刻就沉眠于这深不见底的通道内，沉眠于一座座浩如烟海的棺椁之中，永世不得出。
这样一来，他们在神坛处杀死的那只化为妖魔的仆使就有了解释。
那位仆使一早就死亡了，沈婵击杀的，是一只被迫进入人类躯壳的妖魔。
可是，更多的疑问随之而来。
这样多的暗格，这样一望无际的通道，真的是三年内可以做到的吗？
曾经的林凡到底做了什么？
或者说，林府世世代代的药神婆做了什么？
林淮岚作为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继承者，又知道多少？
“沈姑娘，天色已晚，药神婆随时都有可能过来，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处吧。”林淮岚远远地朝着沈婵说道。
“好。”
沈婵将神印重新放回暗格，暗格自动闭合，林淮岚早在看到棺椁的那一刻，就退出了暗格，转而去了玉白神像前。
她见沈婵慢慢往这里走来，下意识藏起了手中握着的书册。
那本她在玉白神像后面找到的书册。
“走吧。”林淮岚不动声色地说，将那本书册重新丢回了神像后，书册落地，偏门合上。
书册落地的响声被掩盖。
*
更深人静，树丛中偶尔响起三两虫鸣，不远处的晚金院中隐隐有烛火摇曳。
沈婵躲在树丛里，拍死了今晚的第十二只蚊子，她的脖颈上已经被咬了好几个红点点，很痒，但是她只能忍着。
不能挠。
和林淮岚一同从晚金院出来后，她假装和林淮岚分道扬镳，离开林府，其实沈婵一转头就回到了晚金院。
她看到了林淮岚藏在神像下的那本书册，直觉告诉她，里面的内容很重要。
但是不能立刻进去——药神婆在太阳落下后不久就来了晚金院，林淮岚在这一点上没有骗她。
所以她准备躲在树丛里，等到药神婆走了之后再去里面找那本书册。
夜晚的风很凉，沈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了那些在密道内数不胜数的棺椁，总觉得这阵风阴测测的，手臂上寒毛直竖。
她穿的襦裙很单薄，沈婵抱着胳膊，想借此汲取一点暖意。
沈婵吸了吸鼻子，有点自我感动，她从没这么努力过。
她如此努力地探查林府当然不是为了虞照青和程鸢，而是为了她自己。
沈婵没忘了系统的挡刀任务，在原剧情中，第二次挡刀就是在马上就要到来的神明祭典上，她会帮虞照青挡下致命一击，这一击让她去了半条命，后来是被虞照青带上宗门用灵植灵药养了半年才渐渐恢复的。
沈婵不想受那么重的伤，她本意是当然是让虞照青自己受着。但是她已经感受过系统强制措施的可怕，她不敢赌。而今唯一之计就是提前找到药神婆的弱点，将夕照镇上的事件提前结束，才能避开这次挡刀。
正想着，屋内的灯光忽而一闪，熄灭了，沈婵屏住呼吸，不一会门开了，药神婆走了出来，神色匆匆地离开了。
沈婵摸出了怀中的神印，林淮岚走得急，根本没想起来神印的事，被她捡了漏。
她从树丛里起身，拍了拍裙裾上沾的草叶枯枝，小跑着来到门前，将铁片撬开，贴着往门上的卡槽中放。
和白日里一样，沈婵已经开过一次门，自然熟练许多，她把灵力注入铁片中，等待着灵力注满。
须臾之间，耳边传来一道细微的脚步声。
沈婵的动作比想法快，她迅速蹲下身，门前高高的草丛掩映住她半边身体，她转头一看，原来已经离开的药神婆竟然去而复返。
手中灵力停滞，铁片失去了灵力注入，上面的光泽在慢慢褪色。
怎么办？
沈婵吓得心脏骤停。
现在进门肯定会被发现，晚金院出入只有唯一的一条路，逃跑的路也被往这里来的药神婆给堵住了。
脑海中思绪万千，沈婵没注意到卡在门上的配片因为失去了灵力支撑，下一刻就要掉落下来。
“簌——”铁片掉落，与空气摩擦，发出了极尖锐的声响。
只是，还没等它落地，一只苍白的大手接住了配片。
沈婵蹲下的脚麻了，一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枯枝，发出了“嘎吱”一声。
“谁！”药神婆浑浊的双眼透露出警觉的光，向沈婵扫来。
“唔——”
沈婵没出口的尖叫被捂住，扑面而来的是冰冷如霜雪的气息，只是这气息中隐隐参杂了几分血腥味道。
身后人单手环住沈婵，一个旋身带着她瞬移到了屋顶处。
药神婆赶来时，只剩下一片空无的草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