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只剩下最后一丝血色,而寸草不生的土壤里尸横遍野。

    最后几个难民在死亡面前,麻木的神经有了一丝颤动,仓皇逃走。

    士兵提刀想追,被林奇拦下,“莫追,等会把此事禀告给襄樊吧,受伤的兄弟先敷药。”

    对上没有武学基础的虚弱难民,士兵们显然游刃有余,队伍里只有几个士兵受了轻伤,并不影响行动。

    宿子年只待在马车顶,更是毫发无伤。

    山意秋看着进马车的宿子年,他发丝有些凌乱,一身煞气还未能很好地隐去,虽大获全胜,但他清润的眸子里满是倦意。

    西岚小心翼翼地想为他整理仪表,却被他躲过,他冷淡道:“不必,好好安抚意秋吧。”

    稚嫩的童声掺着冷意,宿子年一直刻意收敛着的上位者气质一览无余。

    西岚一愣,再回望满脸泪痕的山意秋,连忙拿出手绢为她拭泪。

    她搂过山意秋,柔声轻哄:“小姐,别怕,公子和林校尉已经解决这些人了,我们很安全。”

    山意秋的脑袋却从西岚怀里挣出来,直勾勾望着宿子年,带着哭腔问:“哥哥,除了杀了他们,还有第二条路吗?”

    星际系统里启蒙的第一课就是生命教育,求的就是爱人爱己,敬畏生命。

    她不懂,现实里的景朝究竟为何会如此?

    宿子年抬起眼皮,沙哑着开口:“没有。”

    以这些难民对生命的漠视,手上无辜的血肯定没有少沾,他们就算给了金钱和食物,也不会被放过。

    他悲哀的不是杀死他们,而是原本辛苦劳作的农民被逼到了这条路上而已。

    为首者的手掌上全是务农的痕迹,在这之前他分明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农民。

    山意秋听到了答案后,沉默不语,想了又想,又拾起了还未看完的书,宿子年则闭上了眼睛,不知所思。

    一路缄默中,马儿踏着夜色来到了襄樊。

    一番洗漱后,在山意秋准备就寝前,西岚却罕见地严肃起来。

    “小姐,今日您不该问公子那句话的,若只有我们二人遇见那帮流匪,现在已经死了。他们已有杀人之心,我们反杀而已,又何苦可怜他们?”

    “谢谢岚姐姐,我晓得了。”山意秋点点头,谢过西岚后,不等她的下文,就迫不及待闭眼入睡了。

    一入梦,山意秋就拦住蹦蹦跳跳的小七,认真地问它:“小七,学习你所说的科技真的能改变这个世界吗?”

    小七不假思索坚定地回答:“能!”

    可算让它逮到了劝学的机会,于是它借机滔滔不绝:“你看今天打劫的人是不是因为饿得快要死了?他们要是吃得饱、穿得暖,能赚到钱又懂法律,还会选择风险最大的抢劫吗?”

    山意秋摇摇头,能过得好自然不会选择打劫了,就像太守大人也不会放下自己的官不做,而去做山匪那套营生。

    小七拍了拍自己毛茸茸的胸口,“跟着我,你就可以学会让人吃饱穿暖还挣到钱的方法了!”

    山意秋扑倒小七,抱着它的胳膊,晃来晃去,软乎乎地撒娇:“小七,那要何时我才能开始学?”

    这只黑白熊很满意她如今积极向上的学习态度,摇头晃脑地受下她的恳求,“那要等你认识大部分的字,学了基础理论知识,秋秋你现在还是个小文盲呢!”

    不满于它推三阻四的态度,山意秋快速爬了起来,朝小七扮了个鬼脸,一溜烟地跑进了教室,“那我去找李老师了!”

    第二日,山意秋果不其然又陷入昏昏沉沉的低热里,但既定的行程不会因她一人停止。

    马车的车陀慢慢悠悠地压过襄樊城内的青石板路,正午微凉的风钻进了车窗缝隙,吹进心间。

    襄樊城的现状甚至比不上处在战争边缘的北凉,除了乞丐,街边总有三三两两卖儿鬻女的中年男子。

    行人匆匆路过这些人,偶有人驻足,以挑剔的眼神打量着“货物”,免不得一番挑三拣四。

    在钱货两讫前,旁边另一个摊位的男子立马抱着孩子挤了过来,赔着笑脸抢先降价。

    山意秋意识不清地透过车帘,看着这人间百态。

    后来接连十多日所过之地风俗许有不同,但所见的艰难苦恨大抵相差不远。

    从系统里所见过的繁华时代,和当下惨淡的景朝,总让山意秋有一种割裂的虚幻之感。

    待买卖声渐息,路边行人面色稍霁,他们就到了京城。

    马车停在了一栋金碧辉煌的府邸前,牌匾上是笔力遒劲的三个大字“公主府”。

    与乔霖之古朴雅致的宅子不同,整个公主府是扑面而来的富丽堂皇,哪怕再没见识的人也能清楚感知到那种直击心灵的贵不可言。

    毕竟大门口牌匾上的字都镀金了。

    一进门,衣着精美、长相秀丽的侍女就缓步上前,行走间她们青色的裙摆似湖面微微泛起的涟漪,摇曳生姿,恍惚觉得她们是踏水而来。

    侍女朝着宿子年和山意秋恭敬行礼,“宿公子,山小姐,请跟我来。”

    而当面向林奇后,她却满怀歉意道:“林校尉,公主让您洗净后再来,吩咐您至少要洗半个时辰,热水已为您备好。”

    林奇低头看了看自己灰扑扑的衣衫,深深嗅了一口身上隐约散发的酸臭味,只得叹了口气,无奈抱拳还礼。

    赶路时,山意秋身上有恙,宿子年也没来得及介绍他的师父,不过他师父也很难用只言片语就说个明白。

    “意秋,我师父名为顾容鸢,是当今长公主,也是我先前说想领养你之人。”

    宿子年在侍女推开门前,面色复杂地嘱咐山意秋:“你不必太有压力,她...很难说清,算了,你随机应变就是。”

    山意秋还未进门,便听得一声娇喝:“怎么?宿子年你在家破人亡后反而硬气起来了?还有胆编排起我了?”

    一抬眼,便见慵懒地躺在贵妃榻上的女子,约摸二十左右,身上外衫不整,欲掉不掉。

    她眉眼带笑,一点朱唇微启,只让她瞧上一眼,便觉春意正盛。

    宿子年听了刺耳的言论也不恼,恭敬地跪地行礼,“子年拜过师父。”

    山意秋不明所以,也随着他一块行礼。

    顾容鸢不理会跪地的宿子年,反而下了台阶扶起山意秋,搂她入怀,轻轻摸着她的脸颊,轻笑道:“哟,这小姑娘倒是俊得很呢,随我。宿子年啊,你别的事不听我的,这事做得倒快。”

    她抱山意秋上榻,低头含笑问:“要不要认我作娘呢?”

    宿子年闻言无奈抬头,连忙解释道:“师父!我只是想让您帮忙看看能不能养好她的身体!”

    顾容鸢抄起榻上的软枕狠狠砸向他,语气却依旧慢条斯理,“怎么?本宫让你起身了?烈士之后就这般作态啊?”

    见他又垂头,顾容鸢才慢悠悠地再次开口:“哦?毕竟宿小将军在鬼门关走上了一遭,只听阎王的话了,是吧?”

    她伸出两根玉指搭上山意秋的脉,一番摸索后,神色微异,不一会却又眉目舒展,得意洋洋地微扬下巴,笑意盈盈道:“意秋啊,你这身体要养起来和做我闺女也差不了多少了,这天下也没几个人能治好你这身体了,但我能治。”

    山意秋欲行礼道谢,却被顾容鸢拦住,她手臂看着纤细,却十分有力。

    “不必,我从不重这些虚礼,再说了,你等会都要成我养女了,谁还能亲过我俩,论这些作甚?”

    她浑不在意之前被她强硬要求在地上跪着的宿子年,洋洋洒洒地夸着自己高尚的品德。

    待顾容鸢说个尽兴后,目光扫过因为长久跪着而微微发颤的宿子年,才大发慈悲地洗耳恭听:“说吧,满门遭戮的将门虎子,还有什么能表明你心志的遗言,都说出来吧。”

    宿子年又郑重地给顾容鸢磕了头,安静的室内传来稚嫩又坚定的少年音:“师父,我从不悔留在边境,我们宿家从未有过逃兵。”

    台上的女子并不为所动,反而秀眉一扭,一盏冷茶便泼了宿子年一脸,少年满脸茶渍却格外倔强,直直看着顾容鸢,不擦分毫。

    顾容鸢见状气笑了,又泼了一盏冷茶去,劈头盖脸骂他了一通:“哦?我景朝哪条律法说了姓宿的就非得去送死?去年我让你爹别去边境,非一根筋请命去边境送死。我让你娘趁早改嫁得了,她不肯,我让你滚回来,你也不回来。”

    “怎么?一群人一头扎进边境了,人都死光了,赢了吗?一家子尸骨都不能入土,挺好的。”

    “我要不早一步安排林奇去救你,你孟婆汤都喝完了吧?”

    茶叶沾在宿子年的眼皮上,他视野模糊不清,只死死望向榻上的红影,不甘示弱地反问道:“师父,那您到底是因为心痛我们这些棋子不听话,还只是单纯的心痛呢?”

    闻言,满室皆寂,左右侍女觉得后续言论不足为外人道,想抱走山意秋,却被顾容鸢拦住,她摆摆手,并不在意。

    “不必,宿子年个小兔崽子又能说出什么花来呢?”

    顾容鸢并不气,情绪反而因此松弛了下来,拍手叫好:“很好,你也总算有点心眼了,但底子里还是宿家那种蠢笨模样。”

    她缓缓从榻上起身,拿着手绢,弯腰一点点擦去了他脸上的茶渍,“你啊,这种话你自己放心里问问自己就得了,你若真问出口了就不美了。聪明人啊,永远想的比问的多。”

    宿子年看着她罕见的温柔,刚欲开口,却只听得她下一句话。

    “你看,就像我刚刚说了这么多,也没和你说明白到底我在心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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