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主要是付家人及其亲眷过来吊唁祭拜付腾海,所以灵堂这边一时哭哭啼啼,哀声一片。

    单飘霏木偶似地夹在人群里,人家哭嚎她也做出几分愁容,人家跪拜她也紧随其后,不敢说尽足孝心,只求不失礼于人前。

    吊唁过后该开饭了。关悦娴单手托腰,一脸疲容,却还是打起精神抬起音量对众人道:“饭已经做好了,大家先去饭厅吃饭吧!”说罢就唤来几个佣人,领着一群人去了大宅的饭厅。

    单飘霏挽着曾念宜的手,跟在付崇谦和付哲毓的身后慢慢往大宅的主宅那边走。一改刚才在付腾海棺椁面前的肃穆和沉痛,这对父子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和他们周围的人一样,明显变得活跃了起来。

    “等一下吃饭的时候你去张鼎盛那边坐一坐,找他喝杯酒,”付崇谦附在他的独生子耳边交代道:“他是你爷爷生前的特助,虽然老头子这一走他也不太可能得到重用,不过结交点人脉总是好的,有些控股股东的事他最清楚,你趁机去打听打听。”

    付哲毓目光一敛,抿了抿唇不置一词。

    曾念宜的脚步略略一顿,手指状似无意地拉了拉自己的披肩,眼神幽深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女儿。单飘霏只当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没看见,仍面色如常地向前走。

    付腾海死了,这也意味着他在光华集团的那些人脉和势力都要重新找主子和靠山了。都说人走茶凉,付腾海在世的时候再怎么有威望有能耐,但没有一个人会对一个死人永远忠诚。现在光华的最大问题是,还没有哪一个继承者像付腾海那样说一不二,具有绝对的权力和威望,所以看起来此刻的局面是人人有希望,个个没把握。

    付家各房在想尽办法拉拢付家的亲眷和光华集团股东和高层的支持,同样的,付家人和光华集团也在押宝,谁会带给他们更多的利益?这是一个互相筹谋与博弈的过程,短时间内不会得出最终的胜负。

    单飘霏不想趟进这趟浑水,豪门的权力争斗她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看她母亲这个样子,似乎对于权势和财富这种事她很难抗拒,即便它们背后意味着残酷的脑力激荡和心机算计。

    很快主宅就到了,里面已经站满了人,除了少数几个付家的亲友,大多数是光华集团的高层干部和股东。据说明天还会有光华的合作者、政经界、娱乐界等公众人物过来,到时候付家大宅会更加热闹。

    付家的几位老爷和付腾海的兄弟同辈坐一桌,且是坐在主位,夫人太太们坐在旁边的一桌,虽时有交谈,却很少有目光的交流,看起来有些防备冷淡。

    相较而言,晚辈这边就显得自由随意多了。付哲敏笑意盈盈地挨坐在鄢以行旁边,付哲婧和付哲媛则不怀好意地坐在单飘霏两边。

    “刚才跑得倒是挺快的嘛!”付哲婧给她面前空着的酒杯倒了一杯酒,然后端起来,嘴角勾起半边。“我弟弟现在还躺在床上呢!你要不要去给他赔个礼道个歉?”

    她端坐不动,也没说话。刚才在院子里看到付哲轩时他明明正常得很,这两姐妹又在想着法子找她麻烦了。

    “你现在能耐了啊!居然敢对我们动手了……”付哲媛阴鸷着眼,语气低沉却狠厉地朝她道:“不要以为我们不动你是拿你没办法,要不是今天是爷爷的丧事,你以为自己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

    有几个付家的同辈亲戚似乎注意到她们这边的异状,但那些人只是面色古怪地向她们瞟了几眼,然后就耸耸肩转过头,跟旁人聊其他的事情去了。

    身旁还有佣人不断地上菜,人来人往地付哲婧姐妹也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只是一直不停地在她耳边说一些威胁和讽刺她的话。

    单飘霏自顾自地吃饭吃菜,好似完全没听到她们在说什么。

    鄢以行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另一桌,付哲敏始终对他很殷勤,虽是付家的二小姐,却毫无架子地给他夹菜倒酒。他有些厌烦,却碍于客人的身份不好说出来,正百无聊赖间,便看见了在他不远处的单飘霏。

    只稍许,唇角便微不可查地扬了起来。看来那位付家三房的单小姐跟他一样,都遇到了同样的困扰。

    手指不经意地转动着酒杯,旁边的付哲敏倾身过来,“以行……”正要对他说什么,他忽然勾唇一笑,拿着酒杯优雅地站了起来。

    “我去跟几个朋友打个招呼,先失陪一下。”他转身,迈步往单飘霏那一桌走去。

    不过,他没想到自己晚了一步。那位付家三老爷的儿子,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名字叫付哲毓的男人,比他先一步去了单飘霏的面前。

    对于单飘霏而言,此刻她这位继兄的出现简直就是救星了。

    “走,跟我去见几个人。”付哲毓噙着笑意翩翩而来,视而不见她身边那两个付家小姐对她的强烈敌意。

    她已经被付哲婧付哲媛骚扰得烦不胜烦,听他这么一说,非常自觉地乖乖站起来,跟在他身后麻溜地逃了。

    “待会儿我要去接触张鼎盛,你就在我旁边坐着。”他一边走一边吩咐她。

    她脸色并未流露出多少惊讶的表情。“你想要我做什么?”她问。

    他偏头觑了她一眼。“你不是学心理学的吗?我想借助你的专长,了解一下他的喜好、性格。”他直言不讳。

    “……”这位继兄倒是很会“人尽其用”。

    两人心思各异地离去,转瞬便消失在这边的酒桌人群中。鄢以行依然举着酒杯,不疾不徐地悠游在几个熟识的友人间,寒暄了几句,然后又慢慢走了回来。

    付哲敏仍然是一脸欢喜,不离不弃地坐在他身边。

    “你回来了,以行?”

    他淡淡一笑,安坐位子上吃了几口菜,这才像随意闲聊似地开口道:“听说你那位三叔,续娶的对象是个有女儿的人?”纯然一副八卦口吻。

    付哲敏哼了一声,不屑道:“你也听说了?我三叔也不知道是不是脑袋进了水,什么女人娶不到,偏要娶个嫁过人的女人,还带着个拖油瓶进来。”

    他挑眉。“看来你们都不怎么喜欢她?”他随口问,也不知道这个“她”,指的是曾念宜还是单飘霏。

    不过显然对于付哲敏而言都是一样的。“那种人,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谁会喜欢……”毫不掩饰自己对她们母女的厌恶和鄙视。

    他不着痕迹地蹙起眉,眼神微微一冷。“你三叔和他儿子对她们母女还是不错的吧!”

    付哲敏也不是傻子,听了他这么几句话,很快意识到了些什么。

    “怎么,你对她们母女俩很感兴趣?”她那精致的眉眼之间转瞬被便透出某种尖刻的犀利。“还是——你看上了那个单飘霏?”她目光不悦地紧紧盯着他。

    这种女人,实在让人很倒胃口。他想。

    他耸耸肩,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没再说什么。

    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表情一凝,然后像弥补似地,语气婉转温柔地继续说道:“我三叔对那对母女还不错,至于他儿子付哲毓嘛……我也不太清楚。反正这么多年了,也没传出哲毓和他后母还有他那个‘妹妹’不和的事来,付哲毓那个人很深沉的,一般人看不透他。”最后她下了这么一句评语。

    他忽然举起手中的酒杯,带着一抹让人猜不透的疏淡笑意,向她敬了一杯酒。

    她不解其意,对着他那张极具男人魅力的脸却毫无抵抗力,忙不迭地赶紧拿起酒杯,欢喜至极地和他干了一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滑过他的喉咙,他本能地仰起脸,仿佛在享受那种醉酒的感觉。只是眼眸半闭间,眼角余光却有意无意地往某个热闹的位子瞄了过去,那里有被人围绕吹捧的贵妇,有一贯不知疾苦的天骄,他们曾是他无比熟悉的亲人,但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他们无比陌生。

    这个付家,果然比他想象得还有趣。每一个人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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