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送你回去吧。”鄢以行也没再多说什么,直截了当地提议道。

    她的第一反应本来是拒绝他的,但是想到回光华集团无可避免,她总是要坐车回去的,有他送她还能节约一点时间。

    最重要的是,有个人在这段路程上陪陪她,她的心情多多少少会好一点。

    “谢谢你了。”她微微颔首道,然后就跟着他朝他停在巷弄外的车子走去。

    一路上,他俩很少说话,也许是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他们之间围绕。这个时候她需要思考,该如何应付付家的那群人,而他,似乎在默默地陪伴着她,尽量不给她更多的压力和负担。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去光华集团的这段路能够更长一点,最好长得看不见尽头。但是,再远的路途终归是会抵达目的地的,她睁着眼,看着他将车停靠在了光华集团大厦的一楼门口,然后绅士地为她打开车门。

    “谢谢……”她刚开口,就意识到今天她已经对他说了无数个谢谢,可是除了说这句话,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他望着她,一脸平静。“今天应该是我说谢谢你才对,如果不是因为你,也许我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吃到那样一碗好吃的牛肉面。”他的话里隐隐透出一抹诚挚。

    她一怔,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就已经朝她潇洒地挥了挥手,道了声再见便转身走了,他的车就如今天刚碰到她那样,消失得一样干脆利落。

    她目送着他的车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流好久,才慢慢地转身往光华集团大门走进来。

    出乎她意料的是,才踏进一楼大厅,她就看见了她的那位继兄付哲毓,他正双手抱臂,讳莫如深地盯着她。

    付哲毓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了,但她内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你回来了?”他不温不火地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回公司,或者要很久才回得来呢!”他没想到这位当着他的面就落跑的妹妹,居然会坐着鄢以行的车回来。

    这代表了什么?是说在这段她消失的时间,她一直是跟鄢以行待在一起的吗?

    他怎么不知道,他们两个居然会这么熟络了?

    这个发现,莫名其妙地让他相当不悦。

    但他又说不出自己这种不悦的原因,他只能把它解释为,他不喜欢超出自己掌控的事情发生,包括他的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

    “走吧,”他转过身,一脸淡漠。“现在所有公司的人都去了我们订好的酒店,马上就要开席了。”

    她踌躇了一下,她该怎么告诉他,她已经吃过饭了?刚才她带着鄢以行去了那家她已经好久都没去过的牛肉面馆,两人大快朵颐地享受了一顿美味的午餐呢!

    她的脚步不自觉地有些迟疑,直到他察觉到她行为的异常,正要开口质问她,她为了堵住他的嘴,赶紧加快了速度,匆匆地朝着光华集团预订的酒店走过去。

    “……”他目光幽暗地盯着她的身影,表情若有所思。

    在酒店里,几乎到处都能看见付家人,当然也包括那些光华集团的员工。

    此刻,付家大房付崇信和夫人关悦娴正拿着酒杯,站在酒店大厅的中央对大家高声说着什么。单飘霏认真听了一下,发现无非就是那些感谢员工对光华集团的付出和支持的套话,便收回了视线,去寻找自己的母亲所在的位置。

    “单小姐?单小姐!”就在她还在左顾右盼的时候,突然有一道声音毫无预兆地传进她的耳朵,而她下意识地就愣了一下,并本能地朝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

    喊她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他的脸隐隐有些熟悉,但她却不认识他,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面对她脸上显而易见的疑惑,男子略微尴尬了下,但很快他就打起精神,一脸笑意地对她说道:“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冯霁程,之前在你们家的吊唁会上见过的……”

    冯霁程?吊唁会?

    单飘霏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幅幅有些杂乱的场景,但那天对她而言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日子,她见过的人也确实很多,她真的想不起来他是谁。

    “呃,你好。”无论如何,人家既然主动跟她打招呼了,而且看起来还挺友善的样子,她也微微一笑,朝他点了点头。

    “你是学心理学的,对吧?”冯霁程见她回应了他,神情愈加兴奋了。“我觉得你真的很厉害,那天你让我学到了很多……”

    眼看着这位年轻男士还有继续往下寒暄的架势,她有点招架不住了,只能匆匆忙忙地说了声抱歉便落荒而逃了。

    她花了点时间终于找到自己的母亲曾念宜和付崇谦所坐的那一桌。曾念宜似乎也等着她回来很久了,一见到她的出现便满脸的埋怨。

    “你怎么现在才过来?真是的,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也太不懂事了!”曾念宜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低声数落她道:“你要是再晚一点,我看你就别想在光华有好日子过了,你想想他们会怎么看你?尤其是付家的那帮人……”

    她麻木地坐在那里,充耳不闻曾念宜念叨的那些话。她想反问母亲她为什么要进入光华集团?她又为什么要在乎别人怎么看她?难道离开了付家,她就真的无法生存了?但她心里很清楚,她的母亲不会愿意听到她这么说,而现在也不是争论这个的时机,她只能选择默然不语。

    在这个金碧辉煌、隆重盛大的酒店大厅里,到处都是人,而每个人都笑着、聊着或者吃吃喝喝着,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还可能会以为这是在举办什么喜宴呢,谁又会知道,这是一场哀思会的答谢宴。

    单飘霏垂下眼,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那一碟碟美味佳肴,她却丝毫没有进食的胃口。她不禁想起就在刚刚,她和鄢以行排了那么长的队,好不容易才吃到的牛肉面。

    是因为她已经吃过了吧,所以才不想再吃?她暗问自己。

    但是一碗牛肉面而已,分量能有多少呢?她知道她是还可以再吃点的,如果不是她被一通电话叫来这里的话……

    “怎么不吃东西呢?”付哲毓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侧,语气里透着一种刻意的亲切地问道:“你觉得这些饭菜都不合你的胃口吗?如果想吃别的,我可以让厨师为你做。”

    他微微挑眉,仿佛对着她笑了一下。

    单飘霏无意识地紧紧握拳,她感觉这里有点窒息,她说不出话,只想站起身逃离这里。

    曾念宜没注意到女儿和继子间的微妙异样,反而也跟着点头道:“是啊,我看你都没吃什么东西,你怎么了?”

    付哲毓扬起唇角,眼神却越发犀利。他似乎很久都没有看见过她的这种明显带着排斥和抗拒的反应了?记得她刚到他们付家的时候,处处都小心翼翼、充满戒备,连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都从不告诉他们,整个人就是一副全然封闭的状态。他明白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拒绝他们付家,但后来她就慢慢变了,像一个被磨平了棱角的小动物一样,再看不到她身上的那一点鲜活的、带有生机的气息。

    他以为她是被驯服了,但看看如今的她,这个长得几乎令人惊艳,举手投足间也开始有了自己风韵的“妹妹”,她要开始展露她反骨的那一面了吗?

    他忽然想起刚才意外看见的鄢以行,还有似乎对她颇有好感的冯霁程,情绪不可控制地多了几分阴郁。

    到底是长大了,已经不像小时候的那个女孩了……

    他暗自思忖着,单飘霏没去理会他的一举一动,她知道现在是付家最混乱的时期,任何事情发生都是可能的,但同样的,这个时候的她也是最自由的,因为只要她一天还是属于付家的一份子,他们就不会刻意针对她,处处找她的麻烦。

    不过,虽然大的麻烦不会有,小的纷争总是难免,就比如此刻——

    坐在相邻的另一桌的四房付崇迅还有他的夫人林绮雯,似乎也看到了付哲毓和她的互动,林绮雯似笑非笑道:“瞧瞧哲毓,倒是挺关心他这个妹妹的嘛!我看飘霏现在也是大姑娘了,长得也漂亮,与其想着把她弄进公司来,还不如给她找个好丈夫,那个冯霁程……不就是挺好的对象吗?”

    林绮雯这个人,一向肆无忌惮,而且论嘴炮的能力,付家里少有人是她的对手。大家看在她排行最小,而付腾海还在世的时候,付崇迅也颇得老爷子的欢心,所以就愈发纵得这夫妻二人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

    付哲毓稍微怔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从容不迫地转身向林绮雯望过去,朝她微微欠身,笑道:“多谢四婶的关心,我这个妹妹向来是不需要我家操心的,就连去美国留学她都是完全靠自己呢,不过我倒是有点担心哲轩,听说他不但不爱学习,还天天在外面惹是生非,四叔和四婶还是要多多教导一下他啊!”

    所谓打蛇打七寸,付哲毓这一番话,立刻就让林绮雯变了脸色,付崇迅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

    付家上下谁不知道,如果要论最顽劣最不成才的,那必然是付哲轩无疑。这小子早就被家里人惯坏了,估计就是想改都改不过来。

    一番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让身为旁观者的单飘霏隐隐有种错觉,这里就是一个战场,而稍不留意,可能就会引发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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