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单元楼,陶子萱已经睡着了,卧室里的平板电脑在放名侦探柯南,宋其扬摁息屏幕,轻声走出房间。

    林乐多把药放下,低声跟他说:“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今晚我在这陪她。”

    陶子萱不想让父母担心,不肯让宋其扬通知她爸爸妈妈。但她晚上一个人,又让人放不下心,宋其扬在这儿也不妥,不如林乐多在这陪着,反正陈书芬不在家,她也一个人。

    宋其扬犹豫片刻,又认真跟林乐多说了声“谢谢”。

    林乐多笑:“回去休息吧。”

    宋其扬和段屿阔是一起走的。

    不一会儿,林乐多又听到敲门声,过去开门,居然是段屿阔,又回来了。

    “怎么了吗?”她一诧。

    段屿阔伸手,把什么东西放在了玄关柜上:“晚上有事打我电话。”

    林乐多下意识“嗯”了声,等到门被关上,才看向玄关柜,一怔——是个小夜灯。

    林乐多晚上关灯会睡不着,她原本是打算待会儿自己回去拿夜灯的,没想到他送了个过来。

    -

    小夜灯是磨砂质感,照出一圈柔和细腻的光晕。

    陶子萱睁开眼,半梦半醒,黏黏糊糊:“……多多姐姐?”

    林乐多坐在床边:“你感觉好点了吗?我有点担心你,所以晚上想留在这里陪你,可以吗?”

    陶子萱苦了下脸,还是很痛。

    林乐多拿来布洛芬和水,吃完药,她往里挪了挪,腾出床一边的位置,眼神已经变成小朋友要去春游一样,亮晶晶的:“多多姐姐,你睡我旁边。”

    林乐多躺下,陶子萱又问:“这是小阔哥哥的小夜灯,怎么会在这啊?”

    林乐多顿了下,如实说:“他送过来的。”

    “啊?他为什么送过来啊?”

    林乐多看着天花板:“不知道。”

    “那我们现在为什么要开着呢?”

    “因为如果没有灯,我会睡不着。”

    “那他是给你送过来的吗?”

    林乐多默了默,又绕回那三个字:“不知道。”

    脑海里适时浮现出了段屿阔的脸,像凛冬夜雨一样冷淡的眼睛。

    很奇怪,她几乎快忘记第一次见面,自己为什么会讨厌他?

    但他确实讨厌。确实。

    居然有人不喜欢吃咸蛋黄,可恶,多么可恶。

    “你笑什么?”陶子萱忽然问。

    “我在笑吗?”林乐多手下意识摸向嘴角边,后知后觉,确实有轻扬的弧度。

    陶子萱侧过身,小腹被剧烈牵扯,她痛得皱眉。黯淡的光线里,她凝着林乐多,忽然说:“多多姐姐,你好像我一个同学呀。”

    “真的吗?”林乐多很配合。

    “真的。”陶子萱小幅度地上下摆动着头。

    不是长得像,而是两朵花生长在同一片花圃里的那种像。那应该是一片富饶、丰沃、阳光充足的土地。

    她以前问那个同学,怎么才能变得幸福呢?同学说吃蛋糕就会幸福,然后给她分享了一块妈妈做的她最爱的巴斯克蛋糕。

    但是同样的问题问多多姐姐,多多姐姐说,想要变得幸福——首先,我们不期待生活就应该要很幸福。

    睡前,陶子萱又觉得,多多姐姐和她的同学不太一样。

    -

    送完小夜灯回去,房间里安静空旷,段屿阔洗澡、上床、睡觉,按部就班,程想容总说他活得像手机里设定好的程序。

    但程序今晚出BUG了。

    半夜,一只冰蓝色蝴蝶闯进梦里,把段屿阔扰醒。

    眼睛都还没睁开,他手先下意识从床头柜上抓起手机,荧光刺眼,胳膊在眼睛上挡了下,聊天列表里没有任何最新消息。

    手指往上滑动,页面下翻。

    在某个头像呼之欲出时,段屿阔蹙眉,定了一秒,按息屏幕,把手机丢到旁边,面无表情的仰望着天花板,像是程序在进行报错自检。

    如果真检出错还好,但是没有,这种感觉更糟。

    良久,他翻了个身,想到那盏小夜灯。

    那是以前段奕心来留宿时买的,许久没亮过,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从程序自检,到分神想小夜灯到底还能不能亮,以及可能会出现什么故障,段屿阔再看手机,竟已经半个小时过去。这不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疯了。

    -

    第二天早上,陶子萱吃过药后状态好多了。

    宋其扬一大早从他妈妈店里带来早餐,林乐多拎了两份上楼,没换衣服,先敲响对面的门:“段屿阔,你应该还没吃早饭吧?宋其扬给你带了鸡蛋和生煎包。”

    不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段屿阔眼里还有没睡醒的倦。

    林乐多左手递早餐,右手递小夜灯,弯弯唇:“谢谢。”

    少有人能在星期一早上露出这样发自内心的轻快明朗的笑,段屿阔像看世界第九大奇迹,然后才接过林乐多递过来的东西:“陶子萱早上好点了?”

    “嗯,除了精神还有点差,其他都好多了。”

    林乐多盯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局部地区回温。”

    昨晚小女孩的清脆嗓音言犹在耳:“好冷哦,哥哥的脸。”

    段屿阔像没听见,但喉咙浅滑,明显是欲言又罢。

    林乐多忍笑,转开眼,心情盈盈。在死水上搅起连漪可真是件有意思的事。

    今年年关近,在一月,整个十二月份学校里都弥漫着紧锣密鼓的复习氛围。

    元旦三天假,林乐多在奶奶家呆了一天,剩下两天都窝在桃李新村。

    林乐多喜欢吃虾仁饺子,元旦节当天,陈书芬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了四斤又大又鲜的活虾回来,管够她吃。

    林乐多负责打下手,边看电视边挑虾线,不一会儿,程想容也带着家伙过来了,她家包牛肉馅。

    两个老太太负责擀皮,林乐多包饺子,她自认为手艺不错,却不想对面的段屿阔手法比她还娴熟。

    而且除了传统的月牙形饺子,他居然还会包小吃店里卖的那种柳叶饺。那双手冷白修长,三两下又将一只柳叶饺放到托盘里。

    林乐多睁大双眼,下一秒,连人带椅搬到段屿阔旁边,势必要学会这个新花样。

    段屿阔的黑色羽绒服旁边多了一抹白。

    林乐多手伸过来,别扭地捏着面皮:“是这样吗?”

    “错了。”段屿阔说。

    “那要怎么捏?”林乐多微微蹙眉。

    段屿阔没说话。

    林乐多已经练出程门立雪、不耻下问的大无畏,把手再伸过去一些,伸到他眼底:“那这样呢?”

    “……”

    随着动作,柔软的长发从肩头垂落,段屿阔闻到了洗发水清新的淡淡果香。他接过她手里的残次品,回炉重造成柳叶饺的形状。

    林乐多双眼紧盯,没放过任何一个细枝末节,然后重新拿起面皮,又包了一个虾仁柳叶饺。她学得非常快,第二个就已经有模有样。

    林乐多欣赏了会儿,轻放到段屿阔眼底的案板上,没察觉尾巴已经翘了起来:“怎么样?我是不是太厉害了。”

    段屿阔没说话,把一个精致漂亮的柳叶饺放到半桶水旁边,高下立判。

    林乐多默默把自己的半桶水挪走了,不认输又不甘心,埋头苦练。

    段屿阔余光撇开,嘴角不自知扯了下。

    -

    晚上,梁敏文赶来桃李新村吃饭,在小区门口看到段展平的车停在路边,她一进屋便问陈书芬:“程姨今晚去老二家过节?”

    陈书芬在厨房里煮饺子,声音传过来:“她周末和节假日都在那边过,平时在这儿。”

    梁敏文倒了杯茶:“老二老婆没气量,老大儿子这几年估计不好过。”

    林乐多缩在沙发一角下五子棋,从毛茸茸的家居服里抬起头:“什么意思?”

    刚刚那话听起来很怪,说得像完全寄人篱下似的。

    梁敏文放下杯子,看过去,挑眉:“你们一起上学三四个月了,你难道不知道?”

    “知道什么?”被反问,林乐多脑子空白一瞬。

    “段屿阔爸妈都去世了,他是孤儿,你不知道?”

    “……”

    林乐多手指在屏幕上误触,下错一子,被对手五子连珠了。

    她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不喜欢被人问及父母,所以也从来不去主动问别人父母。

    她原以为段屿阔父母是忙于做生意、或者是在国外工作,亲密关系淡薄,所以他有那副疏离冷淡的性格,但从来没往生死这方面想过。

    居然……

    怎么会……

    她怔然失语。

    -

    吃完饭,梁敏文问起林乐多期末复习的事,以及之后要不要出国留学。

    林乐多没这想法,但梁敏文觉得她应该去,觉得放眼于国内太没志气,去更高水平的地方才能见识到何谓天高地阔。

    林乐多沉默地剥着橘子,没有做声。

    她不喜欢被别人定义“应该”,但更明白,过节要开心,她不反驳,今晚气氛就能一直保持此刻的“和乐融融”。

    陈书芬喜欢和乐融融。

    但没想到,最后亲手打破和乐融融的,居然也是陈书芬。

    老太太听不下去,把电视按下静音,冲梁敏文道:“多多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提点意见,她做决定,你负责支持她就够了。你长这么大我干涉过你什么决定没有?大学刚毕业,说怀孕就怀孕,说结婚就结婚,说离婚就离婚,我说过什么没有?你这辈子都自己有主意,多多是你的女儿,最像你。”

    梁敏文嘴角拉成直线,看过去:“妈,你不要老是帮她说话,现在谁家孩子不去国外留学?”

    陈书芬说:“别人是别人,我管不着,反正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孙女受委屈!”

    梁敏文下意识想说她怎么又让她孙女受委屈了?话到嘴边,最终丢下句“爱之适足以害之!”,起身去厕所了。

    陈书芬云淡风轻说:“你想去哪儿读书就去哪儿读书,你妈不给你出钱,外婆给你出钱。”

    林乐多胳膊交叠在膝盖上,侧脸枕着,安静了会儿,露出个笑:“有多少钱?”

    陈书芬五指伸出来,林乐多以为她要说五十万,然后就看见那只手左右晃了晃,小老太太相当得意:“不告诉你。”

    林乐多噗嗤展颜,笑得肩颤。

    忽然,对面传来关门声,陈书芬看向隔壁的方向,皱了眉。

    林乐多也看过去,下意识:“段屿阔回来了?”

    像中秋节那晚一样,一个人回来了?又想到下午梁敏文说到的事,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

    元旦晚会后半截乏味无聊,林乐多看着看着,心不在焉了,隔三差五翻翻手机。

    你回来了?不对,删掉。她看着桌子发了会儿呆,又敲:你吃车厘子吗?洗了好多吃不完。

    过了会儿,林乐多往后一捋头发,又删掉。算了,还是看电视吧,她趴在沙发边,望着电视,逐渐出神。

    段屿阔每年都这样,所有节日都一个人过吗?她换了个姿势,倒也安静,他一看就不喜欢热闹。

    快到十一点时,陈书芬去厨房煮饺子,说跟往年一样有个硬币饺,看看谁最有运气吃到。

    林乐多笑而不语,那个硬币饺,陈书芬每年都会作弊分到她碗里。

    段屿阔吃到过硬币饺吗?脑海里突然跳出这句话,林乐多怔了下。

    然后她立马想到,段屿阔如果吃到硬币饺,肯定会是皱眉一脸嫌不卫生的古怪表情。她又莫名发笑。

    感觉像逗一只矜骄的大猫。

    所以陈书芬端出四碗饺子,让林乐多把其中一碗端到对面的时候,林乐多偷偷把自己那碗端过去了。

    去逗猫。

    段屿阔已经睡下,屋里又黑又静,冷清清的,跟楼宇间灯火通明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听到敲门声,他皱下眉,过了会儿才扯了件外套起身。

    打开门,楼梯间的橘色暖光漫进来,把一屋子的暗照亮。

    饺子碗很烫,林乐多手指都快被烫熟了,本来想说你怎么才来,话到嘴边变成:“你就睡了?”

    段屿阔冷眉淡眼里夹着惺忪,摁亮手机,用屏幕示意:已经十一点半。

    该睡觉了,他的生物钟到点了。林乐多心里揶揄,抬抬手里的碗:“外婆让我给你送饺子过来。”

    “谢谢。”声音有些喑哑。

    段屿阔接过碗,下意识看向对面,碗壁很烫,对面那双葱白的指尖已经被烫得皮肉发红。

    “嘶,好烫。”一交接完,林乐多赶紧捏着耳垂,脱了鞋,从段屿阔旁边绕进屋。

    不一会儿,厨房里传来水流声。

    林乐多洗完手出来,客厅灯亮了,段屿阔坐在餐桌边吃饺子。他加了不少醋,汤底变成浅棕色,林乐多挑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怎么样,这就是我们下午包的那些饺子。”

    虾仁清甜新鲜,段屿阔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在吃:“你先回去吧,我明天把碗洗了送过去。”

    林乐多没动:“我刚坐下你就送客,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段屿阔没说话,林乐多等了会儿,托腮又问:“你怎么不说话?”

    段屿阔看她一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林乐多嘴角抿掉点点弧度,原话回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段屿阔一口一个饺子,然后细嚼缓咽,不像是在品鉴美食,像出场时忘记设置情绪模块、此刻面无表情在完成某项进食测试的AI。

    忽然,AI皱了下眉,产生了“人”的情绪。

    林乐多眼观鼻鼻观心地装蒜:“怎么了?”

    段屿阔脸色古怪又诧异地从嘴里拿出了个硬币,然后一阵沉默,像是出于礼节和尊重,在忍耐一股胃酸涌动的生理反应,但又很难克制自己脑海里对这枚硬币如何手手相传、流通于世的想象。

    他单调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极其少见的复杂情绪。

    林乐多再憋不住笑,哇哦一声:“唯一一个硬币饺子,居然在你碗里,看来新的一年你要走大运了。”

    段屿阔对上那双笑弯的眼睛,看到真心的祝福,也看到眼底的戏弄。

    林乐多笑意逐渐淡下,不自在起来:“干嘛,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难道是牙齿上沾了什么?她一下笑意全无,想尿遁去厕所看个究竟。

    良久,段屿阔才放过她说:“什么也没有。”

    林乐多敏锐地反应过来:“你故意的。”

    段屿阔还是那句话:“欲加之罪。”

    林乐多盯着他:“巧言善辩。”

    段屿阔后背靠着椅子,看回去,看她的眼神几乎笃定,他鼻腔淡淡嗯了声,顺遂她意:“是,我是故意的。故意盯着你看,因为你故意端来这碗饺子在先,所以我故意想戏弄你,满意么?”

    什么戏弄,什么满意,林乐多被他直条条的遣词造句说哑了火,一下顿口无言。

    椅子腿在地板上拉出沉闷的声响,段屿阔收回视线,拿了空碗到厨房去洗。

    用厨房纸把碗擦干,段屿阔拿着干净的碗出来时,林乐多语言功能已经恢复正常,他把碗放到她面前,暗示送客,她装看不懂,咕哝:“来你家做客,连杯热水也没有吗?”

    不一会儿,一杯热水摆到面前。

    林乐多看他一眼,撑着下巴又说:“我以为瓜子花生什么的不需要我开口。”

    不一会儿,干果盘也拿来了。

    段屿阔说:“我是不是还得封个红包?”

    林乐多喉咙一滑,噗嗤,埋头笑场,感觉自己特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屁孩儿。

    “如果你想的话。”她望回去,说。

    灯光点缀在她圆润的眼睛上,点亮灵动和狡黠,熠熠的,闪得几乎灼人眼球。

    段屿阔移开了目光。墙壁上的分针已经转过九十度,他问:“什么时候走。”

    这碗饺子最多五分钟就能送完,她已经坐了十五分钟,还没事找事,分明是故意在拖延。

    “刚刚吃完饺子,你还睡得着吗?”林乐多没答话,剥开一颗松子。

    松仁油脂丰富,淡淡清甜,她忽然弯眼看着他,灵光一现:“十二点沿江广场那边有烟花秀,去看吗?”

    林乐多本来想邀请段屿阔去她家坐坐,如果他一个人觉得无聊的话。毕竟今晚是个团圆的节日,他家真的太过冷清。

    但那确实是个没有丝毫吸引力的邀请——自己安静独处不比小心翼翼的“热闹”要好太多?至少自在。

    在那瞬间,林乐多突然想到了在朋友圈看到的烟花秀。

    像是一场突发奇想的冒险,她开口,试图邀请一位同行者。

    如果段屿阔不想,那她就自己一个人去。

    一个在电闪雷鸣的午夜,会自己安慰自己、把自己哄睡的五岁女孩,长大后不会害怕任何独自冒险。

    看着那双明亮生动的眼睛,段屿阔一时语噎,跟不上她跳跃的思维:“沿江广场的烟花秀?”

    林乐多大方坦然:“当然,你要是想独处的话,就当我没说,千万不要有负担。”

    段屿阔没说话。

    林乐多默认他拒绝:“祝你有个愉快的晚上。”

    她笑了下,端起碗起身,准备离开,沿江广场那边有家夜宵店,炒河粉特别好吃,这个点应该还开着门。

    玄关处,林乐多左脚已经换回自己的毛绒拖鞋。客厅里,段屿阔转头看向门关:“这么晚了,陈奶奶会让你一个人出门?”

    “当然不会。”林乐多动作没停,“但我如果说和你一起去,她会同意的。”

    说到这个,她不平地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相信你。”

    “走了,拜拜。”

    门被人拉上,房间再次陷落寂静。

    段屿阔看着墙上的钟,时针已经快靠拢12,他站定片刻,皱眉,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社会新闻看的太多,还是林乐多社会新闻看的太少。

    捏捏眉心,又推迟片刻,他把家里的垃圾都搜罗进一袋里,回房间换了衣服。

    -

    段屿阔的名字果然好用。林乐多回家飞快吃完饺子后,说刚刚约了他待会儿出去放烟花,就在附近。

    梁敏文向来放养,随她便。陈书芬在听到段屿阔名字后,才点了头,交代他们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林乐多裹上厚实的格纹围巾,轻快下楼,心情很好,冒险总是让人激动。

    走出单元楼,又黑又静,林乐多忽然听到有脚步声,下意识看过去,确认后,一诧:“你怎么在这里?”

    段屿阔戴一顶鸭舌帽,穿着身利落的冷黑色,寒冬深夜里,别提多冷酷。

    走近,他才说:“倒垃圾。”

    林乐多不信,但也没直接拆穿,笑眯眯的,故意说:“你下楼倒垃圾还要特地换一身衣服?”

    段屿阔已经走到林乐多面前,两人对视,空气里弥散着心照不宣。他不是第一次觉得,跟林乐多相处,既费神,又省心。

    略去所有细枝末节,段屿阔看着那双警觉的眼睛,说:“车快到门口了,走吧。”

    说完,他径直提步,走在了前面。

    林乐多怔楞一瞬,心里有半分意料之内的落定,还有半分意料之外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却让她露出笑的情绪。

    她追上去,跟他并肩。

    “你不是不想去吗?”她转过头问。

    段屿阔:“我有的选?”

    林乐多:“你可以不去。”

    段屿阔平铺直叙:“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什么叫我出事了你怎么办,林乐多一下有些语噎。

    段屿阔说出下半句:“你不是说跟我一起去的?”

    林乐多闷头一笑:“倒没想到是这句话绑架了你。”

    她接着说:“但我可没强迫你,是你自愿的。”

    大半夜在这走路已经够发神经,段屿阔懒得争辩,路过一枝低梢时顺手替林乐多挡了下,认栽道:“是,我自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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