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高中班主任的脸,每一位研究员,无论高矮胖瘦,都是那位班主任的脸,千人一面……一种恐惧从麦子脚底升起。

    麦子不知道别人的高中是怎样?对她而言,那三年几乎等于炼狱。

    也是那时,她学会了为自己谋划,也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直到接触到游戏《机甲大师》,麦子才理解到,野心和谋略不是错误,渐渐放下心中的负担。与过去的自己和解。

    可是,麦子竟然在这个地方,再次看到那位无能班主任的脸,还是在一位陌生实验员的脸上。

    麦子举起枪瞄准,又放下枪。

    这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这个地方有问题。

    麦子大口大口地呼吸,猛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不由分说拽着维克多,拐进旁边的走廊。

    “你,刚刚看到了什么?”凝视着那双蓝冰一样的眼睛,麦子也感到了对方的畏惧。

    “……我的祖父。”

    是吗?

    麦子松手。

    也就是说,不知道什么原因,在这个诡异又干净的地方,每一个擦身而过的白大褂研究员。那些人的脸,都会变成自己内心最恐惧的人。

    所以,她看到了以前她内心深处最恐惧的班主任,维克多则看见他的祖父。

    此时,麦子想起在早上被请到维克多家,霍恩少将因为那份报告,砸在桌上的杯子,还有那句话中的一个词——禁药菲尔茨。

    “维克多,你知道禁药菲尔茨吗?”

    话还没说完,维克多赶紧捂住麦子的嘴,“你从哪里听到?快忘记。”

    从对方讳莫如深的模样,麦子心中确定了八成,“那个药,是不是会让人想起最恐惧的事?”

    “不……服用禁药菲尔茨会让人丧失正常判断能力,像是被怪物寄宿一样,嗜血嗜杀,最终力竭而亡。”维克多眼色流转着一种不忍,似乎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

    “……有没有可能,这种禁药大剂量吸入,药效是让你产生幻视,眼前的人变成你最恐惧的人。”因为恐惧而方寸大乱,同样也能失去正常的判断力。

    “你的意思是……这里的空气……”

    麦子用力点头。

    还好两人进来前,穿的是那两位警卫的衣服,面部几乎都覆盖,只留着一双眼睛,吸入量较少。

    否则,现在情况已经失控了。

    不过,有一点麦子想不通。于是,提出自己的疑问,“但是,如果空气里有这么高浓度的药,为什么那些实验员没受影响?”

    “麦子,我们去找你那台机甲……让它投影机器视野里看到的地堡,发在我们的手环上……我怀疑我们看到的不是真实的……”

    “可是——”

    “没有可是……不能,莫名其妙死在这种地方。尤其……”维克多揽住麦子就往一层走。

    可惜,晚了一步。

    那群穿白大褂的实验员,悄无声息地包围了两人,把两人前进和后退的路堵死。

    “离开这里。”

    “排除异己。”

    “拒绝拒绝。”

    麦子闭上眼睛,不敢深呼吸,怕吸入更多的药物。却在这个过程中,发现周围异常安静,这些人似乎没有呼吸?

    在机甲大师的世界里,只有一种生物没有呼吸。

    “维克多?!”麦子喊道。

    倏然,维克多拔出光刃,拽过麦子,把她护在身后,神色凝重,“嗯,是异种,又不是异种。”

    此刻,麦子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大一个地堡,只有两位护卫守门。

    护卫不是在防止外面的人进去,而是时刻准备着,把地堡出口封死。会遭遇危险的不是地堡里的生物,而是帝国大学的学生。

    因为在帝国大学的森林,出现如此多的拟人异种,万一异种冲出地堡,没有防备的学校将毁于一旦。

    无论是哪位高层的主意,谋划着什么奇葩的阴谋诡计,也不会如此莽撞不做任何保险,否则他们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不过,麦子不知道的是,维克多没有告诉麦子全部的实情。

    他隐去了一件事,帝国开发禁药菲尔茨,不是为了制造不畏惧血腥战场的超级士兵,而是为了让异种保持昏睡状态。没错,这种药,会让人类疯狂,却在异种身上是反效果。

    五年前,这种禁药曾大规模用于战场,通过火力覆盖投掷在战场上,通过弥漫在战场上的毒气,减少异种的战斗意志。但这种烟雾久久不散,打扫战场的士兵不慎吸入,变成瘾君子。军部虽然想办法去缓解,但是药物戒断反应太严重,最终大多数士兵变成了疯子,杀死了能见到的所有活人。

    听说,那曾经是帝国最精锐的部队,最终只有一个人活下来。那个人如今在帝国大学……

    “麦子,会开枪吗?”维克多横劈,打退最先上前的异种。

    “只玩过模拟枪战……”

    得到这个答案后,维克多有些后悔,不应该如此鲁莽进入地堡。

    “我数3 2 1,然后你趴在地上,可以做到吗?”维克多背靠着麦子,问道。

    “……可以是可以啦……”麦子有些害怕,又有些兴奋。

    “3——”

    “2——”

    “1,趴下!”

    话语未落,维克多夺过麦子身上的枪械,把麦子按在地上,对着天花板打出一梭子,击碎所有照明设备,走廊顿时陷入黑暗。

    黑暗中不断传来有节奏的枪响,以及异种嘶哑的叫喊声。粘稠的液体肆意横流,流过麦子的双手、身躯……

    待一切恢复平静,维克多走到麦子身边,单手把她拉起来,“做得很好。”

    嗅到对方身上传来的金属硝烟的气息,麦子有一种心安的错觉。

    这时,她眼睛的余光看见一段类似蔓藤的玩意,悄悄摸摸地从维克多后方爬来,麦子大叫:“小心。”

    心急如焚的麦子,灵光一闪,从兜里把一瓶不明液体丢出去,想引开那个鬼东西的注意力。没想到,那瓶东西在蔓藤身上撞碎后,立刻在蔓藤身上燃起蓝绿色火焰。

    蔓藤在火焰中扭曲,冒出黑色的烟雾,散发出阵阵恶臭。

    然而,蔓藤没有放弃进攻,它发出如同尖锐物品划过黑板的音爆,让麦子牙酸得想去世。

    见状,维克多迅速补枪,把那段蔓藤扫成一团绿色的血泥。

    “谢谢你,麦子。”维克多低头和麦子说道,“……丢出去的是什么东西?”威力如此巨大。

    “……商业机密。”

    总不能跟维克多说:嘿,伙计!你知道吗?

    鄙人下午在深空小组的资料室,看到关于异种腺体提取液的另外一种用途,这玩意居然能修复百年前的古董机甲。

    这种奇葩的修理材料,麦子觉得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然后,麦子手环收到叶海亚催结晶体的消息。

    刹那间,麦子恍然大悟,忙不迭地拿出那位麦子留下的异种结晶体。

    资料室明亮的灯光下,麦子看出那一块结晶体与安德烈送她的那块结晶体不一样,中间像是有什么蓝绿色的液体,随着麦子手腕晃动,缓缓流动。

    这时,麦子才发现这个结晶体竟然是个容器?!她小心翼翼地拧开中间的一块结晶,把里面的蓝绿色液体倒在旁边的空实验瓶中。

    再次对照资料的影像。

    麦子郑重给这一瓶奇怪的玩意贴上标签——【异种腺体提取液】。

    刚才,她想投掷硫酸铜溶液,谁知两瓶液体颜色相近,导致慌乱中的麦子拿错,投掷出来的是它。

    心在滴血哇。

    带着重重忧虑,还有大量的不甘。

    麦子跨过异种的残骸,翻找一些可以卖的材料,准备带回去倒卖一波,好歹弥补一下损失。却想起没有任何药物残留的绿色野菜婆婆丁。

    不如,先拿维克多来实验?

    倏然,麦子脸上挂上了笑容,她从折叠空间中拿出一块绿油油的饼子,递给他,“维克多!你把这个吃了。”

    “这是什么?”

    “我做的婆婆丁饼。”

    “现在,没心情吃。”维克多挥开,低头补枪还未完全死亡的异种。

    “快吃!难得我主动喂饼。”这玩意搞不好能解毒,呃,大概会有这个功能。

    盛情难却的维克多,皱着眉接过。而麦子则盯着维克多吃下去后,不时抬起手环看时间,每隔5分钟就问一次对方的身体情况。

    被问到第三次时,维克多再迟钝也明白麦子的小算计,颇为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位眼睛闪闪发亮的女孩。

    “好吃吗?”麦子问。

    “……一般。”

    “什么?!”麦子炸毛,“说很好吃,谢谢麦子姐姐做的饼。”

    “……”维克多不再多言,单手揽过麦子,抱在怀里,汲取那股像午后阳光的气息。

    “怎么?”麦子的心一咯噔,难道是吃坏了?

    “想吐……土腥味好重。”

    “欸,土腥味。”糟了,她是不是没把根洗干净。

    要是被那位霍恩少将知道,她喂他弟弟吃土……麦子不敢想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不一会儿,维克多松开麦子,扶着墙开始呕吐。

    这还是第一次。

    饶是他身体强度是SSS,竟然抵抗不住。刚想埋怨麦子几句,抬眼时,却发现眼前的景象渐渐改变。

    干净明亮的场所,变得污秽不堪。光洁如新的办公桌变得残缺破落……维克多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麦子,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昨天采的野菜,烘的菜饼。”怎么感觉没效果啊。

    “你给我吃草?!”

    难怪一股子怪味。

    “都说了是野菜!”麦子强调。

    “麦子……你真的是天才……回去把野菜饼的配方写下来,交给军部。”维克多再用力抱了一下麦子,然后拽着麦子往出口走,在把麦子送到一层后,他把脖子上的吊坠塞麦子手里。

    “我已经发求救信号了,你在这里等教授他们。”话说完,他丢了一枚爆雷,把楼梯炸断,果断地在烟尘弥漫中跳下去。

    “等等,欸,维克多,大哥!现在不流行孤胆英雄,咱不能先等援吗?”

    这一次,没有人回应麦子。

    充好电的灾厄,滑行到麦子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麦子,你在哭吗?”

    迎接灾厄的是扳手敲头。

    金属响声,在空荡荡的一层回荡了好一会儿才停止。

    “谁哭,哭个屁,混蛋维克多把我的折叠空间袋拿走了!那是我全部家当!”

    包括她从维克多哥哥那薅羊毛的物资,全部在里面!

    还未等麦子研究出来,要不要驾驶着灾厄,先把空间袋抢回来,绝对不是因为她担心维克多死活。

    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少校,有一个脚步在这里消失!”

    “……我看看……上树了,继续追!”

    当听到金阳熟悉的声音,麦子毫不犹豫,立刻大喊救命:“辅导员!我在这里!”随后,立即吩咐灾厄启用光学迷彩。

    “麦子?!”没想到,先回应她的竟然是一位熟人。

    辅导员身后,一名高挑全副武装的士兵,几个跃步,就来到麦子身边。吓得麦子后退两步。

    直到对方掀起战术目镜,麦子才发现,“——塞拉菲娜?”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两人同时问出这个问题后,心照不宣地尴尬笑了笑。

    “你不是在宿舍看书?”

    “这就是你的任务?”

    这时,金阳也跑到两人身边,神色异常凝重地瞪着麦子。

    现在,麦子看得出来,辅导员应该在过滤脏话,尽量选用文明人语言。

    于是,麦子立刻拉人下水,强先开口,“辅导员,维克多还在下面!”

    这话一出,塞拉菲娜推了麦子肩膀一下,笑得异常邪恶,“你们玩儿得挺花啊。”

    谁知,这不经意的一推,差点把麦子推地上,还好被眼疾手快的塞拉菲娜及时拉回来。

    所以,塞拉菲娜如愿收到了辅导员一巴掌呼在后脑勺上,“低俗。”

    没理学生打闹的金阳,围着被炸断的楼梯观察了十几秒,立刻下命令,“发信号!找到目标地。”

    “好,少校。”

    “A组、B组,跟我一起索降下去,C组守在入口等待主力部队。”

    “是,少校!”

    就在那四位士兵挂好吊索,要下去之前,麦子赶紧叫住辅导员,“辅导员,下面的空气里有禁药菲尔茨!刚才我差点中招了。”

    话音未落,A组的两人立刻冲过去,把准备第一个下去的金阳拉回来,焦急地劝告:“少校,我们去就可以。”

    “干什么!”辅导员金阳甩开那两人,“我有分寸……”

    “……少校。”

    “执行命令,士兵。”

    见状,塞拉菲娜也放下战术目镜,拍拍麦子的肩膀:“在这等着,别乱跑。C组的,麻烦照顾一下我舍友。”

    “收到!”

    塞拉菲娜转身时,麦子拉住塞拉菲娜,欲言又止之后,把还没洗的婆婆丁塞给塞拉菲娜,“这东西能解毒,拿好。”

    “……我不吃草。”塞拉菲娜为了不抚麦子的好意,勉为其难地把婆婆丁塞腰包。

    “专业解毒草,尤其是禁药菲尔茨,我拿维克多实验过了,效果极佳。”麦子郑重告知。

    顿时,塞拉菲娜眼神犀利起来,追问:“还有吗?”

    “被维克多拿走了。在我那个折叠空间袋里,都是做好的饼。”塞拉菲娜手里这一株,还是她刚刚就地现采的新鲜货。

    “行!回来给你记首功,走啦。”

    下一秒,塞拉菲娜也消失在黑黝黝的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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