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怪谢清安发问,圣上子嗣众多,除了如今风头正盛的二皇子和五皇子,其余的实在是记不住。

    “九皇子李佑润,近来听说朝臣风评不错,在几个州府任职过,政绩很是漂亮。”

    萧凝珠微微思索了下,找了找案台上几个册子,从中抽了一本出来,翻开后,振振有词道。

    谢清安看母亲也是一副记不太清的样子,觉着很是好笑,自己经商,不知皇家之事也就罢了。

    怎的母亲在朝为官,也是不清楚得很,想着想着不禁笑出了声。

    这正经事有了着落,谢清安肚子里的坏水又开始往外冒,故意问道,

    “哦?这般出众,为何不留在中枢任职,还要派往咱这西北苦寒之地。

    况且边境军队驻扎,民风惯是粗放。

    我可还记得,上回来巡边的皇子,手无缚鸡之力,刚来没几天就病倒了,真是可怜。”

    萧凝珠属实是不知自家女儿为何总有这些问题,她个武将,懂带兵打仗就是了。

    至于这些皇室家务事,自己真是毫无兴趣。

    可她做人母亲的,总是得耐着性子,不能像对待士兵那般严肃,只能将自己所知一一说道,

    “我倒是不知九皇子为何不留在中枢,但据说他文武双全,自幼习武,身子骨应是比上次来的那位强上许多。

    等过两日,九皇子就到了,你若是见着了,可要放尊重些,不可像往日那般胡闹放肆。”

    “这么说来,还真是个人才啊,母亲那我……”还未等谢清安说完,喋喋不休的小嘴便被母亲塞了个馕饼。

    “唔唔唔”这小女郎可怜巴巴地望着已然站起身的女将军。

    “你吃完馕,赶紧回家好好歇歇,我这急着要和将军们商量北戎一事呢。”

    萧凝珠说罢,就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谢清安嚼着面香十足的馕饼,习以为常地走出营帐。

    自家母亲是从来拿她没办法的,每每被问急了,便说有这样那样的事要处理,真是有意思得很。

    谢清安这古灵精怪的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让又爱又恨。

    既打不得,又骂不得,也不知日后哪位郎君能受得了这般爱逗弄人的娘子。

    一回到自己的榴华苑,才算是真真安下心来。

    这府外,谢清安是别人的倚仗,是货泉商帮的大东家。

    可回了这里,她就又是那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只知撒娇耍赖的小女郎了。

    “小姐,这有您的一封信呢,昨日刚刚送到的。”

    丫鬟夏至见主子回来了,便将信送上前来。

    信!谢清安心想,莫不是小郎君的信,没良心的家伙,这么久才来信,等见了他,定要好好气他一番。

    她赶忙接过信,撕开一看,果真是小郎君的信,字迹铁画银钩,词句行云流水。

    信中多是京中日常琐事,一切安好,只是与族中兄长略有不快,还好幼弟听话,也是省心许多。

    洋洋洒洒好几页,将京城风光说尽,只最后一页中,借前朝大家之作 “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

    暗暗表了表相思之情,还问及谢清安如今在何处,可有回京归期。

    读了这信,谢清安自是欢喜得很,可却又有些许惆怅,一时间五味杂陈。

    少女怀春总是心思多,喜得是郎君记挂着自己,忧得是好似又没那般记挂,当真扰人。

    午后不知何时飘起了雨丝,片刻功夫,便狂风大作,雨滴点地的声音又急又密,院中的石榴枝叶也沙沙作响。

    谢清安偏还推开槛窗,任风雨横行,她直直地瞧着窗外的木秋千荡来荡去,雨水将这木色都浸深了许多。

    石榴树下的大片青草被风吹得七倒八歪,全然不由得自己做主。

    待她回过神来,小郎君的那几页信早已随风落了地。

    她这才反应过来,忙合上窗子,将信拾起,又看了看。

    忽然笑出了声,这一笑满是开阔释然。

    她心想,自己竟是着相了,耽于这些情情爱爱,男女心意,又有何用。

    若想要,做便就是了,思虑再多,也是无用的。

    谢清安来到书案前,笔走龙蛇,不假思索地回起信来。

    字里行间,满是眷恋相思之情,可比小郎君大方多了,全然不提方才那别别扭扭的小心思。

    还言明现下自己回了凉州外祖家,归京之期尚不可知,但左不过三五月后,也得返京探望老父亲,那时便可相见。

    她本来还想邀小郎君来凉州城一游,览尽西北戈壁风光。

    可转念一想,边境战事不知何时就起了,还是莫将李明如置于这险境了。

    爱人之心,怎舍得对方有一丝一毫损伤呢。

    待天色转晴,已是第二日了,府上的小厮一大早就将这信送去驿站了。

    谢清安好不容易将这北戎军情上报,西北生意上又有马牧川在盯着,她正是忙里偷闲,乐得自在。

    于是便挑了个凉州最大的酒楼坐坐,这酒楼是多年老字号了,菜色酒水俱佳。

    布置也别具一格,既不失凉州的大气豪迈,又在细微处精致典雅,老板是个会做生意的。

    她订了个二楼雅间,临窗而坐,初夏微风拂面,舒服得很。

    不一会,满桌菜便摆满了,俱是凉州风味,箸头春,明四喜,奶汤锅子鱼,再加上道烩肉三鲜。

    一动筷,便知厨子是个见过大世面的,这几道宴席菜火候把控得恰到好处,调味也是按着凉州人口味,咸鲜可口得很。

    谢清安这人最是爱吃,这些年走南闯北,每到一地,哪怕是生意做不成,这饭还是要吃的。

    她边享用面前的珍馐佳肴,边在那漫不经心地想着,不如在各大州府开个凉州酒楼。

    走过这许多地方,凉州菜着实少见,江南一带兴许是口味清甜,吃不太惯。

    可北方都城,倒是口味相近,不如先在都城试试水,成了再在其余州府经营。

    如若不成,起码自己在京城,也有个能吃正儿八经家乡菜的地方。

    况且那柏平宁在京中多有宴请,每每去别的酒楼,总有花费。

    要是货泉商帮在京中有了自家的酒楼,这钱可不就剩下来了。

    思及此处,她准备等会就回府写信给柏平宁,做生意说干就干,毫不拖泥带水。

    独自一人吃得倒快,不一会,就吃得小肚溜圆,正要起身结账,去集市转悠转悠消消食。

    突然窗外传来喧哗之声,谢清安探头一瞧,哟,好大的气派。

    成群结队的金虎卫骑着高头大马,身着深黄色外袍,还绣着栩栩如生的猛虎,好不威风。

    可金虎卫却不是今日的主角,再一瞅。

    五马金辂,天子御赐仪仗竟出现在了凉州城,街边百姓俱是跪拜相迎,头都不敢抬。

    谢清安忙收回小脑袋,想着这九皇子派头真是大。

    虽未留在中枢参政,可瞧着也是风光无限,说不准来日朝堂格局,许是要变一变了。

    又思及自家商帮那陆上海上的商队还没有着落,正是因二皇子力推的海禁关禁政令。

    如若这位九皇子真能上位,那兴许就不搞什么海禁关禁了。

    谢清安原是对朝堂之事不甚关心的,本朝女子参政,除了像母亲般投身军营,其余是没有别的出路的。

    可她生性散漫,最爱自由,要她参军,事事听从上峰命令,怕是比杀了她都难。

    既这唯一能入庙堂的路行不通,她便当忘了那些自小被教导的四书五经,士大夫风骨操守,乐得做个逍遥自在的富家翁。

    不过,要是朝堂之事妨碍了她的生意,她倒是不介意搅和搅和,闹得天翻地覆。

    入夜时分,萧家三位将军才回了府,谢清安早已在正厅等候多时了,想听听今日热闹。

    “家主,我今日观九皇子,可真是器宇轩昂,虽地位尊崇,却毫无架子,果然与传闻中丝毫不差,怪不得近来炙手可热。”

    萧墨下了马,跟在萧大虎身后说道。

    “九皇子这般行事,倒是像极了先帝,你还别说长得也有些相像。”萧大虎捋着花白的胡子感慨道。

    “父亲啊,你上次见先帝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哪能记得这么清楚,可别在这浑说了。”

    萧凝珠微微撇嘴,她这女儿胡说八道的习惯,多半就是老父亲教出来的,极为不靠谱。

    “哎哎哎,我可没胡说,确实应该有些像吧。”萧大虎一被质疑,自己也是有点记不太清了,可还是死鸭子嘴硬得很。

    谢清安离老远,就听见这三位在那,你一言,我一语,明明几步路,走得真是慢,就是要急死自己这个看热闹的。

    “三位大将军,你们能不能让我这可怜的小女子也听听今日这位九皇子如何啊!”

    谢清安也顾不上深沉了,起身快步走到这三人面前,一脸不满,小嘴嘟着。

    “哈哈哈,十六你还是改不了凑热闹的习惯,瞧把你急的。”

    萧墨见谢清安急吼吼,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瞅着真是好笑,乐不可支。

    “哼,再笑就把你嘴缝起来。”谢清安当即给了萧墨一拳,揍人泄愤,最是畅快。

    萧墨笑嘻嘻接了下来,也是不恼,傻乎乎地笑得更欢了。

    “十五,你就别逗安安了。你也不必急,后日你就能见到了。”萧凝珠顺着女儿的背摸了摸,像极了在给小烈马顺毛。

    “什么?”谢清安很是惊讶,眉毛都跳了起来,不禁反问道。

    “九皇子说,凉州几位将军,世代为国尽忠,甚是敬重,明日去军营巡视士兵,祭拜已逝将士的陵墓。

    后日便去将军们的府上祠堂,为先烈们上柱香。”萧大虎解释道。

    谢清安一听,觉着这九皇子当真不可小觑,人品贵重,礼贤下士,真是难得。

    且他脑瓜子也极为好使,这样一来,凉州城的军心可不都向着他了嘛。

    谢清安越思量越好奇,后日定要好好瞧瞧九皇子是个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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