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早就让我来寻你一道去上学,只是我前些日子偶感风寒,一直未能痊愈,怕贸贸然来了过了病气给你倒不好。便一连拖了这么些日子。”晏锦婷看着雪凝,语带歉意道,“这下刚好便赶过来了,还望妹妹莫怪。”

    晏锦婷两边脸颊素白,脸色看着些许憔悴,瞧着真如所言一般风寒初愈。不过说实话,晏锦婷到底是苏芷兰亲生的女儿,文国公府的三姑娘。

    便是晏锦婷真的有意拖延,故意怠慢与她,雪凝也生不了一点气,没那个资格和身份。她不能不知好歹。

    “怎么会呢?”雪凝起身迎道,“快来坐下,三姐姐坐下。”

    拉着人坐到了软塌上,雪凝面上一派真挚关心。却不是那种谄媚讨好,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大方自然,让人感觉到真诚和热情。

    “可好全了?还用不用吃药?三姐姐你这般初愈可不能见了风,遣了丫鬟来说一声便是,倒辛苦你还跑一趟了。”雪凝往晏锦婷身侧的丫鬟看去,嗔怒道。

    其中一个圆脸丫鬟,个子略高点,名叫若菊。

    闻言当即回道:“可不是嘛,我原也是这么说的,我来找咱们表姑娘告饶便是了。表姑娘你性子温柔必然会体谅,可咱们小姐说要亲自来,说是已经耽误好些天了,若是再不亲自来,岂不是轻慢了咱们表姑娘。”

    雪凝握着晏锦婷的手,心疼道:“姑姑于我大恩大德,三姑娘你也这般亲近我,我岂会觉得你轻慢于我?以后只管让人知会一声便是,若是因了我的缘故,三姐姐你再染风寒,我岂不是成了罪人。”

    “姑姑那边我可怎么交代,你说是也不是?”

    一旁的春花又颇有眼力见的拿了一个汤婆子,往鎏金铜盆里又加了好些碳火。

    “若菊。”晏锦婷一双美目飞过去一个眼神,若菊顷刻垂下头去。

    “难怪祖母疼你呢。”这样熨贴的关心谁不喜欢?晏锦婷脸颊被烘出淡淡的粉色,笑呵呵道,“本来还怕表妹你等急了,没想到你倒先惦记我来了。我好的差不多了,大夫前头就说已经不用喝药了。”

    雪凝笑着开口道:“这有什么急不急的,原不差这一日,倒是我的不好,让三姐姐病中还要记着我。”

    晏锦婷轻唤一声若菊,“可不记着你呢,也不是什么多名贵的大家之作。京中正理阁出品,妹妹你先粗略用着,以后若是遇见喜欢的再换。”

    若菊奉上一套包装十分讲究的文房四宝。

    雪凝欢欢喜喜地收下,两个人这番可算是一见如故,又拉着亲亲热热说了好一会子话,约着明日便一起去方夫子那里。

    待到走时,雪凝朝着隔间一侧身,“秋月,把八宝斋的醋酸梅酱和椒盐樱桃拿过来。”

    复又低头看着晏锦婷笑道,“八宝斋是我们渝州有名的点心铺子,做蜜饯最是一绝。那醋酸梅酱听说是采了最新鲜的杨梅,避风窖藏,等得一年以上才能起盖食用。我这瓶也才两年,回去你拿热水一化,酸酸甜甜的最是开胃健脾。这椒盐樱桃倒没什么,咸甜口的,三姐姐你便吃个玩吧。”

    “想着姐姐病了这么些天,喝的那些个药嘴里最是没味,我在家时最是不耐吃这些个药什么的,都要靠着这些蜜饯压苦味呢。”

    晏锦婷让若菊收下,“嗯”了一声,面上带了浅浅的笑意。

    次日用完早膳,雪凝便和晏锦婷一道去了凌霜轩。

    凌霜轩是文国公府一处赏梅的轩宇,取自江南梅花凌雪霜,桃李开尽春无光一句。

    邻水而建,四周被各色梅树包围,冬日里梅树开花时千姿百态,灿烂芬芳。是专门开辟出来以供府中小姐们学习的雅处。

    不过府里的几个小姑娘早都见惯了,也就雪凝初来,看个新鲜。

    晏锦姝看到雪凝,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远远坐开,再也不看一眼。

    闻得淡淡的梅花香气,夫子轻声慢语在上头讲书,既雅又美。

    在国公府当女夫子是极荣耀且轻松的一件事,要知道做这些世家贵族小姐们的老师,教导并不是目的。她们本身一个个出身非富即贵,花容月貌,气质上乘,不说才情绝艳,但差强人意还是有的。

    请了夫子来也不是说指望以后要教出个女状元,她们日后征战的地方在豪门内宅,在夫君后院。但腹有诗书才华横溢也不是全然无用,以后在夫君身侧红袖添香也是好的。

    因而方疏影并不多加约束,只每日讲一些京中人人皆读的女德女戒,另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大夏周边版图风物志。

    起到修身养性,开阔眼界的目的就好。

    一连几日,雪凝都和晏锦婷作伴,两个小姑娘年龄相当,又俱是温柔谦和的好性子,在雪凝内心有意相交之下,两人越发要好起来。

    雪凝和晏锦婷以极快速度熟络起来,但这份有意相交却不是一味伏小做低,讨好人了去。

    这日午间,今个儿凌雪轩休假,不用去上学。

    晏锦婷便主动约了雪凝,说是长青街新开了一家胡人酒楼,左右无事,不如一道去逛逛。

    “上次雪凝表妹你送了我你们渝州的特产,这会儿便由我来领你去咱们洛阳酒楼,也好去尝个新鲜。”晏锦婷笑道。

    这些日子雪凝正愁没有借口出门逛逛,晏锦婷这一相邀,可不是瞌睡来了碰着个枕头。

    当下便跟着笑了起来,两个桃花眼微弯,应声道:“好呀,三姐姐。”

    洛阳是天子都城,八街九陌,繁华富庶自不必说。

    在这里出生的少爷小姐们都是金窝银窝里长大的,平日里眼高于顶,非精食不吃,非雅物不赏。

    这些个王孙贵族自出生就在金字塔顶端,什么好的没见过,什么好的没玩过,平日里无所事事,图的就是一个新鲜有趣。

    女儿们烦恼的最多也不过是没拿到最时兴的料子,又或是新制的首饰不够精细。

    因而在这里做生意的,上至豪绅皇商,下至贩夫走卒,皆是铆足了劲头,连带着娱乐花样日日翻新,各式各样的酒楼也层出不穷。

    时下大夏强盛,人稠物穰,天家喜爱享受,特特开放与周边各国建邦,互通贸易,来洛阳淘金的异域友人并不少见。百花深处便是外邦番人所有,老板是一名神秘的胡姬,外人都称多姬琳娜。

    据说她一路采风,环游了周边大小国度,最后千里迢迢来洛阳。

    因而与以往酒楼不一样,百花深处以“奇”扬名。多姬琳娜根据早年的见闻,主推菜肴是融合了大夏特色的西域菜,有那鲜少听闻的西庭羊腿面团,香油菌子鸡,还有千金小姐们最喜欢的奶酪葡萄和楼兰奶茶。

    奇就代表了少,物以稀为贵。哪怕是在洛阳,在百花深处吃一顿饭,便是那六品官员一个月的俸禄都不够。若是没点家底,普通人家怕是连门槛都够不着。

    又恰恰好洛阳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因而百花深处仅仅开门三四个月就打响了名头,食客趋之若鹭,成了洛阳最风尚的存在。

    时下人们聚在一块,都会问一句“你去过百花深处吗?”

    若是没有去过的,便仿佛低人一等,低人一头。

    百花深处开在长青街内侧,一共有五层,不若洛阳本地的酒楼食肆。

    圆拱顶高门,浑身以蓝白色为主,一到五层,每一层都悬挂着五彩斑斓的绢布灯笼,彻夜明亮。每一盏灯笼上都垂着同色的长长飘带,风一吹过,依飘扬,绸带飞舞的样子让人眼花缭乱。

    也不知道那多姬琳娜用了什么样的本事,移了两个巨大的大理石柱子立在门前,上面雕刻了两名神仙妃子。

    皆着西域服饰,长发飘飘,一反弹琵琶,一抬脚曲手扭腰飞天。

    许是为了女客方便,除了第一层是大堂,不待客,只正中有个巨大的戏台,每时每刻都有西域女子在表演歌舞。

    一楼两边是旋转楼梯,设有层层叠叠的纱质幔帘,每走十步墙壁上就悬着一小盏油灯,散发着淡淡的异域香气。

    另外四层特意隔成一件一件的厢房,没有散桌,点菜便有小厮进来,每个包厢都有专门服务的仆人,私密性极佳,极大的方便了这些不愿被人打扰的女贵客。

    “奶酪葡萄,楼兰奶茶,凤梨荷叶露,黄金蜜果焗果子狸。”晏锦婷看着雪凝道,“这几样都是百花深处出了名的,你再看看还要什么?”

    雪凝点点头:“三姐姐,这些便够了。”

    都是身娇体贵的娇小姐,左右来也只是尝个鲜。两人略略吃了点,便都不再动筷,打眼望去和刚上桌时竟没什么分别。

    厢房四面内都设有内窗,不仅通风透气,还能随时观赏一楼的表演,方便极了。

    只有来了才能身临其境感受到什么叫销金窟。

    晏锦婷推开窗,正探头看下面,就听得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三姐?”

    甫一抬头,却见对面小小的六角窗格里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正是她的四妹妹。

    “三姐怎么一个人来玩?”晏锦姝仰着头,小脸有些红扑扑的,似是吃了酒,却在下一秒看到了晏锦婷身后的雪凝,脸色当即冷了下来。

    “三姐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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