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出发的日子,二位皇子将从纪京港口出发,乘船前往玢州。

    应舒棠睡得足足的,打点好一切,精神奕奕地出了门,恰巧碰上了进来通报的门仆,满脸喜气地看着应舒棠。

    “怎么?”她问道。

    那门仆往大门的方向看了看,眉飞色舞:“外面好大的排场,有两队人要送小姐去隶口哩!”

    应舒棠先是一愣,紧接着冷哼一声,沉下脸大步朝门外走去。

    阴魂不散!

    出了大门,首先看见的便是顾桢夷和萧岐二人,一个青衫玉笄,一个玄袍纱冠,各自身后都有两队浩荡人马。

    “棠儿。”见她出来,萧岐首先喊住了她。

    “你和我走。”

    应舒棠看他一眼都欠奉,径直越过他朝着顾桢夷走去。

    “顾公子,我们走吧。”

    “应舒棠!”萧岐的声音带了点愠怒,冷冷看了过来

    “你若跟他走,我就让母后去信北疆,告诉应将军——你在京中,顽劣不堪,不服管教!”

    应舒棠猛地顿住了脚步,回头狠狠瞪着萧岐,正想说话却被顾桢夷淡淡抢过了话头

    “先前皇后娘娘为殿下嫡母,作为未来婆母管束三小姐无可厚非,可如今......”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留了个委婉深长的调子,意思不言而喻。

    “三小姐在京中谦逊识礼,至纯至善,纵是皇后,也不该对她妄加指摘。”

    应舒棠被顾桢夷夸得都有些耳热,面上却未表现出来,见萧岐紧绷着脸却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暗自发笑。

    “顾公子,我们走吧。”她牵着黑雨朝顾氏的队伍走去。

    顾桢夷点点头,示意砚青可以起动。同时,对面的人马也应声而动,红缨飞动,竟是把顾氏的去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萧岐隔着枪矛高马直直地看着应舒棠,坚决而强硬。

    一时间两方僵持,谁都不肯退步。

    应舒棠看着挡在面前的士兵,嗤笑一声,起跃间轻巧上了马,转头看向顾桢夷:“顾公子,会骑马吗?”

    顾桢夷会意,点头道:“只是远不如三小姐精湛。”

    说完便示意砚青从队伍后面牵出了一匹毛色油亮的高头大马,懒洋洋地踱了出来。

    应舒棠瞥见这马,眼睛都直了一瞬,艰难将目光挪了回来,抬手一扯缰绳。

    黑雨嘶鸣一声,前蹄凌空而起,高大的身影将日头都遮蔽几分,阴影落在挡路的士兵脸上,吓得他动了动喉结。

    “黑雨可是战马,突围这种事,没人比她更懂。”她慢条斯理地理着黑雨的鬃毛,抬头对着那士兵一笑:“别担心,不为难你们。”

    话音刚落,黑雨低吼一声,朝前疾奔而去。对面的马儿似被黑雨震慑,纷纷挣着缰绳想要躲开,避出一条刚好能容黑雨跑过的路出来。

    应舒棠畅通无阻地通过人群,一夹马腹速度又快上几分,直朝港口而去,顾桢夷随之上马紧随其后。

    萧岐看着那两人纵马疾驰的背影,眼神幽暗,缓缓沁出一丝血色。

    应舒棠乘着风一般,跑出好远才想起顾桢夷,转头却发现他就在身后,那匹刚刚还睡不醒似的马儿现在也来了精神,双眸熠熠,盯着黑雨跃蹄直追。

    她顿时来了兴致,没想到在纪京还能体会一把同人赛马的乐趣,转过头俯下身,黑雨的速度又快上不少。

    那匹白马见状,愤怒嘶吼几声,全身线条倏然绷紧,一点点将距离拉近。

    两匹骏马一路疾驰,两人不消多时就到了港口。

    应舒棠无暇顾及其他,翻身下马就凑到了顾桢夷的马身旁,双目放光地盯着那匹身姿不凡的马儿。

    “西域纯种的汗血马,你竟然养得那么好!”

    那马儿似乎听懂了应舒棠的恭维,骄傲地抬头打了个鼻响,出了汗的毛色在阳光下发出金属一般的光泽。

    顾桢夷慢慢下了马,脸色带着些苍白,擦了擦额角的汗轻喘着气说:“实则不然,他......十分桀骜难驯,身为汗血马却从没好好跑过,今日是他第一次那么尽兴。”

    应舒棠听得直点头,一下下梳理着马儿的毛:“没错没错,西域的马儿就是这样性子烈,不适合上战场,所以父亲才要培育大雍自己的汗血马。”

    她又转向顾桢夷:“顾公子,下次我们一起去北郊的马场溜溜,马儿们都喜欢那里。”

    顾桢夷擦汗的手顿了顿,看着应舒棠笑着点头:“好,那我替飒星提前谢过三小姐了。”

    说话间,容沁晚已经跑了过来,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兴奋:“舒棠你来啦。”

    应舒棠看见好友,挽了她的胳膊有说有笑地朝皇船走去。

    顾桢夷见应舒棠走远,才长长呼了口气,按了按刚刚被颠得发疼的太阳穴。

    ——没这么跑过的,又何止是飒星。

    应舒棠同容沁晚一道上了船,早已上船的萧恒热络地迎了上来。

    二人同他行礼,应舒棠注意到萧恒身边多了个面容姣好的侍女,竟是春隙日那日在披香殿见到的侍女。

    她见应舒棠盯着自己,大方从容地向她行礼:“三小姐,奴婢秋露儿,是披香殿的宫女,此次随行服侍三殿下。”

    这侍女瞧着便让人心生亲切,周身带着一股温柔亲和的气质,经过上次那事,应舒棠更对她有些好感。

    “我记得你,不必多礼。”

    秋露儿温柔一笑,又行了一礼:“多谢三小姐,奴婢先去为殿下整理房间了。”

    应舒棠点点头,看着秋露儿走远,不经意看见了萧恒望着秋露儿温柔热切的眼神,讶然之余又有些理解。

    不多时,顾氏的人就带着青葙紫堇赶到了港口,应舒棠和顾桢夷一走,萧岐也没继续拦他们。

    萧岐的队伍同时到达,上了另一艘大船。

    至此,皇船拔锚,两艘载着大雍最尊贵皇子的江船顺流而下,朝着波涛暗藏的玢州缓缓而去。

    ******

    与此同时,两位皇子的南下仿佛带走了纪京朝堂大部分的目光,风波后暂歇的力量蠢蠢欲动,盘算着下一步动作。

    宋漪荷紧紧拢着披风,江风吹得她头疼欲裂,简陋的小船也晃得她腰酸背痛站立不稳。

    她深吸一口气,探出窗口向外望了一眼,幽幽叹了口气。

    七殿下的皇船又快又稳,此刻已经看不到了。

    她心里涌上一股委屈,若是先前的计划没出纰漏,此刻她该光明正大、风风光光地与萧岐同乘一船,一道去玢州大展风采。

    安城长公主本已对她失望,幸而舞弊案后七殿下卖了长公主一个大人情,她也抓住时机向长公主说明自己与七殿下关系非常,若有助力,将来必能成为七皇子妃乃至皇后。安城这才又给她一个机会,安排了她去玢州。

    房氏被查,殿下处境何其凶险,凭她的聪明才智,必然能助殿下渡过难关,稳操胜券。到时患难见真情,殿下一定会为自己倾心,继而传出一段佳话......

    想到这里,她心情大好,连带着那恼人的江浪和小船都顺眼起来。

    她暗下决心,今日离开得有多狼狈,回纪京那日就要多风光!

    ******

    应舒棠两辈子第一次坐船,兴奋之情不言而喻。

    她在甲板上和容沁晚看江景看得不亦乐乎,两人趴在栏杆上一脸惬意地感受江风拂面。

    “容沁晚!”

    一声怒吼在两人耳边炸响,应舒棠听这声就皱起了眉头,循着声音看向了对面船上的谢宇策。他不久前擢为羽林中郎将,随行萧岐南下。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的!女儿家这么大大咧咧的像什么样子!为什么尽学些坏的?”

    谢宇策紧紧盯着容沁晚,指责的话连珠炮一般传了过来。

    应舒棠听得火大,正想怼回去,却被容沁晚按住了手臂。

    容沁晚双手呈喇叭状,冲那边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说完便拉着应舒棠往船的另一头跑,把谢宇策气急败坏的吼声丢在了脑后。

    两跑到了船的另一边,趴在栏杆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紫堇捧着一盘糕点乐滋滋地走到了她们跟前:“小姐,顾府那个甜点师傅和露儿姐姐做的糕点可好吃啦,你快尝尝。”

    应舒棠拈了一块尝了,果然香甜浓郁,回味无穷。

    紫堇腮帮子一鼓一鼓地说:“我们正在学呢,以后也可以常吃了。”

    应舒棠面露惊讶:“你也在学?”

    紫堇重重地点点头:“我打下手,和馅揉面都麻利着呢。”

    那幅认真的样子又把应舒棠逗得直笑,三人又在甲板上站了会,应舒棠一转眼,发现紫堇一刻不停的腮帮子居然不动了,眉头也微微皱着。

    “紫堇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她关心道。

    紫堇转头看着她,皱着眉慢慢把嘴里的糕点咽下,疑惑地眨眨眼睛:“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吃多了,脑袋有些晕晕的。”

    应舒棠摇摇头不赞同:“和平常比起来你也没吃多啊,难道是风寒了?”

    她伸手贴了贴紫堇的额头,没发现异常。

    “哎呀舒棠,紫堇她肯定是晕船了。”容沁晚在一旁说道。

    “晕船?”

    容沁晚点点头:“没坐过船的人就是有可能会晕船的,紫堇你先去休息吧。”

    紫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乖乖走回房间。

    应舒棠担忧地看着紫堇,也不知道晕船有多难受,到玢州可还要近十日,但愿紫堇能撑住。

    而过了一会,她关于晕船的疑惑就解开了。

    应舒棠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颤颤巍巍趴在了容沁晚身上。

    “快......扶我回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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