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成淑和秋露儿相处融洽,应舒棠又同她们合得来,在等待应将军入京之余,几乎日日都和皇后宸妃待在了一起。

    这日是佛诞日,应舒棠受皇后之邀去寒衣寺礼佛,随着最后一声钟声敲响,繁琐的祈福典礼终于完毕,应舒棠长长地舒了口气。

    不过看到顾成淑拖着厚重的礼服慢慢走来,她又有一瞬的怔愣,仿佛看见了前世的自己,华衣重冠,为天下祈福,却没能祈来自己的安定。

    顾成淑在侍女的搀扶下坐在了桌旁,背脊依旧挺直,只是脸上稍稍露出了一丝疲惫之色,掩在厚重的妆容下,一纵即逝。

    秋露儿伸手沏了一杯茶奉到顾成淑面前:“娘娘喝些茶水。”

    顾成淑点点头,取过喝了一口,稍稍压下了倦色。

    “娘娘,可要臣妾帮您揉揉腰?”秋露儿关心道。

    顾成淑呼出一口气,脸上已看不出疲惫,摇摇头道:“你也辛苦了,本宫没事。”

    应舒棠说道:“娘娘现在最酸痛的该是颈部,回去要热敷一下,换个软和些的枕头,不然该疼好几日了。”

    顾成淑微讶地看了她一眼,皱着眉道:“应姐姐说得没错,我现在最疼的就是脖子这一块了,这头冠确太重了些。”

    应舒棠笑着安抚:“娘娘再忍忍,等吃完斋饭就可以回宫了。”

    顾成淑点点头,三人坐着闲聊。

    “这寒衣寺每年问朝廷支的银子都有万两之多,陛下登基后更是翻了个倍,可本宫却一时看不出,这些银子都用在了哪里。”顾成淑环顾了一周,声音有些冷。

    秋露儿低头不语,应舒棠取过茶杯,慢慢饮着茶。

    顾成淑挑了挑眉毛,轻笑了一声:“别说你们不敢接这话,凭姑祖母在宗室的地位,就是本宫,在这寒衣寺中,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秋露儿忙说:“娘娘风华正茂,聪慧过人,更兼身份贵重,实在不必为安城长公主而困扰。”

    顾成淑浅浅叹了口气,笑着看她:“她最视为眼中钉的是你,你还倒来安慰我。”

    秋露儿微微低了头,也笑了出来,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娘娘,陛下同太妃,是去了何处?”

    顾成淑一愣,道:“太妃身体不适,怕沾了什么邪祟,陛下陪着去了后殿......”

    她止了话头,又疑惑道:“都这会子了,怎么还没什么话传来。染月,你去看看,就说斋饭快开始了。”

    染月领命而去,顾成淑思索着,眉头越来越紧。

    “这寒衣寺不比宫里,娘娘若是不放心,不如亲自去看看,臣妾看长公主那边的动静,斋饭应该还要一会儿。”

    “不急,再看看。”

    “娘娘,那边动了!”顾成淑身边的侍女凑近了低呼道。

    应舒棠神色一凛,果然见不远处一直站着的几个小和尚见染月离开后立刻快步走开了。

    “走。”顾成淑沉下了脸色,繁重的长袖一挥,人已在数尺开外。

    应舒棠和秋露儿对视了一眼,立刻跟上。

    寒衣寺后殿离大殿颇有些距离,顾成淑一袭曳地华服,脚步却快如寻常,应舒棠怕她歪着脚,小跑了几步才追上,却见她突然停了脚步。

    “娘娘?”

    应舒棠正疑惑,却见又有几个皇后的侍女疾步跑来,低着头快速说道:“刚刚那几个小和尚,一个去了安城长公主处,一个往后殿的茶园去了,安城公主听了传话后,正要带着众人往后殿去呢。”

    “后殿旁的茶园......”顾成淑轻轻念着这几个字,突然轻笑了一声。

    “应姐姐,”她转了头,突然看向了应舒棠。

    “怎么?”

    “姑祖母处心积虑要我去后殿,我是万万去不得了,但这后殿茶园,必然是要有人去的,你同宸妃代我去一趟吧。”

    应舒棠心里一惊,隐隐察觉了什么,问:“那茶园......”

    “应姐姐同宸妃无论见到了什么都不必慌张,左右这事儿发生在长公主的寒衣寺,引陛下去后殿的是陶太妃,与我们有什么干系。佛门圣地,有什么脏的坏的要借此爬上来,本宫也绝不容许。”

    秋露儿往后殿的方向看了一眼,面色有些凝重,慢慢点了点头。

    顾成淑点头,理了理衣服,边走边对身边侍女说道:“吩咐下去,就说本宫得了一尊佛像,算准了时辰要在大殿开光,让人都在大殿候着。”

    待顾成淑走远,应舒棠对秋露儿点点头,快步往后殿茶园走去。

    待几人走到茶园处,只见茶园内一栋清幽别墅,掩映在茶树碧竹之中,本该颇具些田园意趣,此刻却因寂静无人而显得有些幽森。

    “怎么一个人都没啊,侍卫呢?陛下会不会不在这里?”紫堇轻声问道。

    “地上有脚步,就是不久前的,那屋子里一定有人,而且不止一个。”应舒棠看着地上的泥土说道。

    秋露儿略有些怔愣地看着那些脚印,喃喃说了句:“是陛下的尺寸......”

    她不过了愣了片刻,便抬起了头,对应舒棠说道:“应小姐,娘娘那儿还等着我们的消息,进去看看吧。”说罢便提起裙边一脚大步向屋内走去。

    应舒棠立刻跟上,待走到那扇门前,见秋露儿面色有些惨白,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犹豫了一会,还是自己伸手推开了门。

    屋内的气味有些乱,她并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味道,心口一沉,慢慢看向了秋露儿。

    秋露儿显然已经明白了什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上前同应舒棠俯了俯身:“应小姐稍等,我......我去看看吧。”

    应舒棠心如乱麻,又不忍看她此刻神情,轻轻说了句:“他定然是遭人陷害了。”

    她退了开去,静静听着屋内动静,只听一声床帷拉动声响起,默了片刻,便是一声女子的尖叫。

    应舒棠懊恼地握了握拳,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

    宋漪荷叫到一半,便被人捂住了嘴,只剩了断断续续的支吾声和抽泣声。

    紧接着,萧恒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传来,伴着手忙脚乱的布料摩擦声,他慌张解释道:“露儿,露儿,我......我,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在为母妃祛祟,露儿我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

    “臣妾先伺候陛下更衣吧。”

    应舒棠估摸着时间,等到萧恒穿好了衣服,慢慢走进了里屋。

    看见应舒棠,萧恒的脸色又是一阵红白交错,魂不守舍地叫了声:“舒棠妹妹?”

    应舒棠没搭理她,径直看向了被秋露儿的侍女死死捂着嘴的宋漪荷。

    衣衫凌乱,涕泗横流。她甚至犹豫了一下,怀疑这是不是真的宋漪荷。

    她以为,宋漪荷绝不会让自己以这个样子示人。

    宋漪荷显然也看见了她,愣了一下后,剧烈挣扎起来。

    秋露儿的侍女有些按不住她,只听她泪水涟涟地喊道:“臣女知道臣女辩解什么陛下都不会相信,臣女不愿损了陛下颜面,还请陛下垂怜,允臣女一死,臣女感激涕零!请陛下允臣女以死谢罪!”

    她本就生的我见犹怜,此刻粉腮带泪,身如苇草一般俯在床上颤抖,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此刻都要生出几分不忍。

    那抓着她的侍女一时松手,眼看着她直直撞向身后的墙壁,只听“咚”的一声,宋漪荷头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渗血的包块,人也软软地伏在了锦被上。

    萧恒吃了一惊,呆呆地看着她,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她......她死了吗?”萧恒木然地看向应舒棠。

    应舒棠刚想回答,就听秋露儿仿佛掩帕吸了吸鼻子。

    几乎是同时,萧恒不再关注宋漪荷那边,转头看向了秋露儿,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慌乱。

    “露儿,露儿我知道错了,但我不是有意的,你听我和你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秋露儿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胡乱擦着脸想往外走,萧恒心中再无其他,只跟在她身边慌张解释着。

    “陛下放心,宋姑娘死不了。”应舒棠说了这一句,但萧恒明显没心思听,她叹了口气,慢慢转向了宋漪荷。

    她虚弱地躺在床上,看着应舒棠的眼神还未收回,便直直撞上了应舒棠的眼睛。

    应舒棠挑眉,这才是她认识的宋漪荷,即使如此狼狈,眼中也是坚定决然的野心和恨意。

    “棋都下到这儿了,不会没有后手吧?”她笑着问道。

    仿佛在印证她的话一般,远处传来了芳草的声音,用了些气力喊着,听得真切。

    “小姐?小姐你去哪了?有谁见到我家小姐了?小姐你可别吓我!”

    应舒棠笑了笑,低头看着宋漪荷:“可惜,本该在这儿的人都随皇后去了大殿,难为芳草白忙活了。”

    宋漪荷的手指立时将丝绸锦被划出了一道口子,抬头死死盯着应舒棠。

    应舒棠不再看她,只对秋露儿的侍女说道:“我会让人送避子汤来,你好好看着她,哪儿都不准去。”

    说罢,她又看向了紫堇。

    “外面那个叫嚷的,你去收拾一下。”

    “我?”紫堇指着自己,惊讶道:“我嘴皮子又不利索,我不会教训人。”

    “那就用你会的。”

    “我会的!?”紫堇更是惊讶,不可置信地晃了晃自己的拳头。

    应舒棠想起前世被芳草按上墙上的可怜兮兮的小丫头,笑着点了点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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