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学后,谢乔来到了她的处罚地点——杂役房。

    凌昭钰早就站在杂役房门口等候。

    少年样貌清隽,换上了天枢峰的寻常弟子衣服。

    一袭翩翩白衫,衣尾则是零零星星点缀几朵墨兰和细叶,腰身颀长,宛如修竹,腰间系着一条银白色的束带。

    如果忽略他淡漠的神情和冰冷的气场,当真是一位玉树临风的邻家温良少年。

    此时,一位面色稍黑的领事弟子走了过来。

    那弟子笑着向两人打招呼,眼中闪烁着钦佩,“久仰久仰,谢乔师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毕竟,谢乔的名声,在逍遥峰,哦,不对,灵虚门可是声名远扬!

    谢乔:......

    直觉告诉她,这人说的话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

    “这位是?”领事弟子指着凌昭钰,神色犹豫。

    这少年长着一张俊脸,怎么摆出一副别人欠了他八百两的模样?

    “哈哈哈......”谢乔笑得一脸尴尬,自作熟稔地介绍道,“这是我的师弟,凌昭钰。”

    领事弟子瞬间便知道了,这是当年被谢怀川拒绝,却被曲闻鹤收为门下的小弟子!

    一众粗衣短打,身形利落的杂役弟子正在进进出出地搬着东西。个个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她和凌昭钰,等会儿也要像他们一样搬那么重的东西吗?

    谢乔开始思考自己能搬一张桌子还是两个木椅,反正那鼎炼丹炉她肯定是搬不动的。

    “谢师姐,那是我们的工作,”领事弟子瞧出了谢乔的担心,笑得爽朗,“你们两个要是干这个,我们还做什么呢?”

    灵虚门弟子犯错,一旦被罚到这里,主要目的是督导思过,并不是真的想让他们做苦累差事。

    早在谢乔和凌昭钰来之前,便有专门弟子为他们安排好了任务。

    领事弟子领着谢乔和凌昭钰来到了一个偏殿,殿内堆放的东西并不向其余殿内那般杂乱,只是落满了灰尘。

    两人的工作就是摆放凌乱的东西,并将殿内打扫干净。

    谢乔和凌昭钰两人,一进入这间偏殿便主动拉开了距离。

    一个在北,一个在南,隔得远远的,谁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间偏殿不算大,有的东西却堆放得极高。

    谢乔仰头望着放在最高处的花瓶,脑壳嗡嗡作响。

    领事弟子说过了,要把整个殿内大大小小的东西擦拭一遍。

    当然也不能放过边角的地方。

    到底是谁,把一只花瓶放得那么高?

    谢乔踮起了脚尖,身高不够,废了半天劲儿,伸长胳膊也并不能够到。

    她灵机一动,搬来靠近窗户的一张木椅,便踩了上去。

    待谢乔擦拭完花瓶,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之时,花瓶却摇摇晃晃,想要摔倒。

    这怎么能行?

    谢乔费力找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轻手轻脚地放上了花瓶。

    终于,花瓶不再晃动。

    谢乔抬袖擦去额头的虚汗,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却还不放心地握着花瓶的瓶颈,嘴里喃喃道,“……不要掉,千万可不要再掉了。”

    谁料,木椅年久失修,已经腐烂。

    “咔”地一声。

    整张木椅从中间四分五裂!

    谢乔自认倒霉,身子不由控制,向后一仰。

    “凌昭钰!!!”谢乔终于想起来,这间偏殿里还有一个人——凌昭钰。

    “咚”地一声,不是花瓶破碎的声音,反而是谢乔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凌昭钰不知何时站到了身后,牢牢接住了下坠的花瓶!

    “还好花瓶没事。”凌昭钰轻轻地将细长的花瓶放到了另一个安全的桌子上。

    然后,凌昭钰转身,一脸惊讶,黑曜石般的眼眸泛出极浅极淡的疑惑。

    少年嗓音清冷,俯视跌坐在地上的谢乔,“谢师姐,你怎么坐在地上?”

    很好!

    明知故问!

    凌昭钰性子恶劣,喜怒无常,以戏弄别人为乐。

    谢乔早就清楚他的脾性。

    谢乔懒得与他计较。

    “需要我扶你吗?”少年微微弯腰前倾,极有礼貌地征询谢乔的同意。

    他此刻收敛了几分顽劣,倒像一位纯良无害的仙家弟子。

    才不要!

    谢乔果断拒绝,“不用了,多谢凌师弟好意。”

    凌昭钰一脸遗憾,只好自动会退两步,不去碍谢乔的眼。

    谢乔捂着屁股,尽可能控制面部表情,却还是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嘁,装模作样!

    谢乔瞥了一眼凌昭钰,却见他正弯腰捡起落在脚边的一条极为小巧精致的长命锁。

    少年将其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轻轻拭去上面沾染的灰尘。

    那条长命锁上面刻有凤凰、螭、鹞、狐狸、蝴蝶和星月,中间镶着一枚圆月形的殷红色玛瑙,下面坠着三串极小的桃花型铃铛,铃铛上也雕刻有同样精美繁琐的纹案,看起来费了很大一番功夫。

    别具一格,不落俗套。

    整个长命锁的边缘又被细致地描了层金纹,被一条细长的银链小心翼翼串起,远看泛出一圈淡淡的茶色白金光晕。

    谢乔面色一僵,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那是她的长命锁!

    谢乔从小到大都佩戴着这个长命锁,见它落在外人手里,就像被人夺走了珍爱的东西,语调不知不觉染上了几分急意,

    “凌师弟,你......”

    凌昭钰正低头端详手里精致的长命锁,被谢乔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他微微蹙眉,漂亮的桃花眼带有锐利的冷意,看得谢乔心里一凉。

    “......那是我的长命锁。”谢乔的声音很快弱了下来,但对于他冷不丁的变脸,心里颇有怨言。

    我要回自己的长命锁,有什么问题?

    凌昭钰动作一滞,摩挲着手中的长命锁,走到了谢乔跟前,将它轻轻放在了谢乔的手心。

    谢乔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凌昭钰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了自己的掌心,与此同时,一个沉甸甸的东西落在了她的手里。

    长命锁表面似乎还残留一丝温热,很快,却又变得冰凉无比。

    谢乔的心仍是跳个不停,她攥紧了手里的长命锁。看向凌昭钰的眼神仍是充满戒备,生怕他趁自己不注意抢走了长命锁。

    好在后来,相安无事。

    谢乔对于凌昭钰,除了深植于心的恐惧,其实还有着一丝丝的好奇。

    她始终想不明白,一个好好的修真弟子,他的修为绝佳,师父德高望重,怎么最后反倒成了一位十恶不赦、弑杀亲师的魔头?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炽热,凌昭钰剑眉微扬,疑惑地瞥了她一眼。

    谢乔觉得,凌昭钰的眼神极好,怎么每次偷偷瞄他一眼都会被发现?

    谢乔做贼心虚一般飞速移开了视线,凌昭钰便继续整理手头上的事情。

    ***

    谢乔路过兰苑,里面种植着品相各异、香味清雅的兰草。

    兰苑四面青山绿水,云雾缭绕,空气中泛着一层淡淡的兰香。

    这里位于清静峰、逍遥峰和天枢峰的交界处,却是隶属于逍遥峰管辖。

    一般人不敢随意出入。

    兰苑的花侍正穿梭在兰花香海之中,打点无穷无尽的珍奇兰花。

    谢乔想起漱玉喜欢兰花,恰好她今日路过这里,正好可以带一盆兰草回去。

    兰苑本是长虞掌管,谢乔在逍遥峰无人不知。

    花侍见是她,便客客气气请她进来赏花。

    正值四月初旬,暮春时节,逍遥峰风水极好,灵气充盈。

    原本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兰花也竞相开放,各色的兰花开得正盛。

    蝴蝶在花丛翩翩飞舞,一派佳景。

    戚清窈停在了兰苑门口,见到里面的兰花看得正盛。一位妙龄少女流连花丛,秀眉微凝,似乎在比较面前的几株兰花哪个更好。

    戚清窈美目里不禁浮现几分鄙夷之色,谢乔那笨手笨脚的模样,压根就不像是赏兰的。

    倒像是比较哪株兰花更重一些。

    戚清窈不忍直视,没想到天底下竟真的会有人这般赏兰花。

    但她很快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唉,不对啊!

    谢乔怎么在兰苑?

    她不是应该在杂役房打扫吗?

    “想不到谢师姐竟有闲情雅致在这里赏兰。”一道娇柔的女声响起。

    谢乔的动作一滞,转身便看到戚清窈笑吟吟走来。

    少女身着一袭飘飘白裙,眉心间一滴殷红朱砂,鲜艳欲滴,面如桃李,不可方物。

    这衣服与凌昭钰的款式相同,衣角也散缀素雅的兰花和碎叶,身姿轻盈,白色裙摆宛若梨花,摇曳生姿。

    谢乔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归真长老曲闻鹤爱兰成痴,因为他的缘故,一众弟子也渐受熏陶,喜爱兰花。

    天枢峰内处处都植有兰草,每日派有弟子施肥松土,勤加打理。

    但令人遗憾的是,如此大费周折,得到的兰草品相却并不佳,散发着一股俗气。

    无独有偶,逍遥峰兰苑也种有兰草,管理却极为松散。

    只需除草浇水,不甚用心,可兰苑里长出的兰草却千姿百态、颇具灵气。

    真可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上一世,清高倨傲如曲闻鹤,竟也拉得下脸面,向长虞讨了几株姿色绝佳的兰草。

    “兰苑的兰草生长得极好,我也是仰仗了师姐的福气,才能在掌教心爱的兰苑里赏花。”戚清窈扫了一眼周围的兰草。

    她瞥了眼身旁动作笨拙的少女,目露轻蔑之色。

    兰草高洁典雅,独居幽谷,乃是花中君子。

    如今,兰草生长在逍遥峰这片污浊之地,又有谢乔等人不懂得欣赏。

    白白糟蹋了这片灵性的兰草!

    令人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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