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怔然。

    妖之所以祸害人类,是因为它们能从人类身上获取某种能快速提高他们修炼的东西,比如心、肾、肝脏、血肉等。

    大部分妖需要的皆是人类躯体的部分,只有极有灵性的妖,才会以吸食人类的情感提升修为。

    很快,漏刻还未过半,就有陆续有小厮上台挂牌子,这牌子上写的就是在座宾客对的下联。

    像什么“朱颜未展鬓华霜”、“求而不得泪纵横”、“征战沙场君未归”......

    勉强又做作。

    看得琉璃想笑。

    不过这种场合,似也不能要求太高。

    突然一缕精纯的红色“欲念”在缕缕污浊的“欲念”中格外显眼,两人都被这鲜艳“欲念”吸引,往它的根源寻去,发现它出自醉香楼二楼的一个雅间。

    正巧有小厮掀开门帘从雅间递牌子出来,这抹“欲念”也跟着钻出了房间。

    衣着不凡的小厮,捧着写有诗句的木牌一路小跑,穿过长长的门廊、快步跃下步梯、跳上舞台,将木牌挂在已被挂得满满当当的架子最底处。

    恰巧挂上去的那刻,漏刻停止。

    琉璃与安泽林屏息,仔细瞧着牌子上写的下联——春风不度玉人窗。

    最是人间断肠处,春风不度玉人窗。

    玉人指美人,春风不度示意无人欣赏。

    敢问在这醉香楼,有什么比是美人而无人垂怜更令人伤心的呢?

    “好诗。”

    安泽林不由出声,两人随即对望一眼,仅一眼,默契地商量好他们接下来各自的行动。

    漏刻结束,方才拉客的老鸨摇着团扇,撑着笑脸、大剌剌迈上了台,对架子上的每句对诗进行赏鉴。

    无非就是念一句,夸一句,碰上好的、有权势之人作的,便仰起头,对着晚笙闺阁所在的位置一顿插科打诨。

    表面看似劝说完笙,实则是为了讨好对诗的权贵。

    借着台下众人的起哄的间隙,安泽林抬脚去了二楼的雅间,借着进错隔间的空当,想一探究竟。

    而另一头,琉璃仗着女子身量不高、不易引人注意,干脆擦着情绪高涨的人群,直接去了晚笙所在厢房的六楼,想看有没有机会趁乱潜伏进去。

    虽没了灵力,几张隐身符她还是有的。

    楼下鉴诗鉴得热火朝天,楼上也没闲着。

    老鸨每念一句,便有丫鬟守在晚笙闺房门口誊抄一句,送进去。

    “哎哟,这句真是笑坏我了,‘心有晚笙求不得’,这个烂笔杆子,怕是姑娘的名字已是他学过最难的字了吧。”

    “哈哈,还真是,上个月的对诗,我好像也看见他了,也是这几个字。”

    守在门口的两位侍女互相调侃着,笑得花枝乱颤,清凉的穿着勾勒出她们妖娆的身姿。

    琉璃躲在暗处,甚至都能从两人惯有的动作里猜出她们分别是由哪种动物修炼成的妖。

    趁着其中一位进去送诗的间隙,琉璃一个侧身,也跟着闪了进去。

    与房外的热闹不同,屋里静悄悄的,晚笙侧卧在贵妃榻上,凝神吸着各色的“欲念”。

    这还是琉璃头一回这般近距离地见晚笙,不,准确来说是潘杨氏,比上回只见个帷帽下的鼻尖更为惊艳,不由对她的美貌倒吸一口凉气。

    先不论她惊艳绝尘的五官,单单就她的皮肤,用“冰肌玉骨”来形容都有失偏颇,她的皮肤上拥有一种比“冰”、“玉”更加美丽的光泽,像是白瓷上最完美的那层釉,美得晃眼。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美人半寐,眉宇深凝。

    许是这“欲念”过于浑浊,感受并不好。

    不觉中,琉璃朝前凑近了些,无意间瞥见贵妃榻旁的矮桌上放着一张揉皱的纸,认清上面的字眼,她不由凝眉。

    很快一道鲜亮的红色飘来,吸引了她的注意,这抹红夹杂满在屋庞杂的“欲念”格外显眼,之后缓缓游进晚笙的体内。

    晚笙这才猛地睁开美眸。

    睁眼的瞬间正好对着琉璃的方向,吓了琉璃一个机灵。

    她忙轻手轻脚地往屏风后的百宝阁旁藏了藏,这时安泽林的传音符骤然亮了起来。

    “琉璃姑娘,我看到了,包厢里果然是潘明贺。”

    琉璃神情一震,回音道,“我也看到了,晚笙、潘杨氏就是那只吸收‘欲念’的妖。”

    她又补充道,“也就是说,这里是他们相识的场合。”

    “你等等,我速速就来。”

    意识到事情的关键,安泽林交代罢,传音符整个暗了下来。

    琉璃猫起身子等待,却发现,不知何时,晚笙竟已将潘明贺迎了进来。

    或者说这个秘境时间的流速本就不是固定的,它会跳跃地展示给入阵者它想展示的内容。

    “春风不度玉人窗,潘公子好才情。”

    晚笙边说,边扭着腰肢从床榻走向坐在桌边的潘明贺身旁。

    醒着的她更加妩媚迷人,一举一动都摄人心魄。

    琉璃有些好奇,望了眼正主潘明贺,由于躲在暗处,没瞧见正脸,却也察觉到他周身如朗月般的皎华之气。

    “不过随口一对,能入姑娘眼,潘某深感荣幸。”

    琉璃能感觉到他略略低着头,回避着晚笙的目光。

    “那潘公子可知这行诗令获胜后的规矩?”

    晚笙嗓音媚糯如丝,她在离他不远不近地位置坐下,抬手为他斟了一杯茶水。

    水流声汩细入耳,潘明贺这才微微侧目,望向流水的间隙,却一眼觑见水流后正含笑看他的晚笙。

    只一瞬,她那惊天的容貌便让他如遭雷击、愣在原处。

    “知......知道,可以在今晚要求晚笙姑娘做一件事。”

    潘明贺紧张得有些结巴。

    可即便他人都快被迷晕了,眼神仍保持着克制的躲闪。

    晚笙觉得有意思,她放下茶壶,倾身凑近潘明贺,有意逗弄。

    分明是简单的动作,可搭配她的眼神、姿态、嗓音,就格外媚态百出,万分撩人。

    她附在他耳边,又像是在暗指,“做什么,都可以。”

    听得潘明贺呼吸微喘、眼睫轻颤。

    连一旁正吃瓜的琉璃都酥得一身鸡皮疙瘩,埋头就做起了笔记,这一幕简直堪称教科书式撩汉技巧,比蓝莹的美貌都管用。

    可潘明贺不仅没有没有进一步动作,反而往后挪了一大段距离,浅浅一揖道。

    “素闻晚笙姑娘琴技出众,有‘江南第一琴娘’的美誉,久闻不如一见,还望姑娘为在下弹奏一曲。”

    都到这份上了,他只想听琴?

    连情场老手晚笙都忍不住想笑,嗓音欢愉了些,“潘公子进我的闺阁,就想听琴?”

    潘明贺却言辞真切,不像装的,“正是。”

    琉璃注意到环绕在潘明贺周身的红色欲念愈发鲜艳纯澈,连带着晚笙都略略一怔。

    红色代表真情,颜色愈纯愈艳代表愈真。

    还真有人到青楼一掷千金只为听曲?

    琉璃有些费解,而眼前两人则是不发一言、久久对视。

    一个略略懵懂、一个深深探究。

    “琉璃姑娘,现在情形如何?”

    琉璃的思绪被匆忙赶来安泽林打断,想起方才眼前两人之间的情景,她一时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

    “定、定情了吧。”

    她磕磕巴巴道,有些不敢看身边的人。

    “这么快?”

    安泽林忍不住一声惊呼,这是他们的初识,潘明贺不过早他片刻进房。

    “不是有个成语唤‘一见钟情’?”

    琉璃随口反问。

    话音落地,却同时激起两人心中的千层高浪,他们似乎又回到了沈府后院初见的那刻,安泽林眼中闪过的片刻惊羡。

    琉璃不由垂眸。

    “快看!”

    安泽林小声提醒,琉璃抬眼,却发现眼前的场景已全变了,脚下有些晃。

    此刻他们置身于一个游船的船舱里,四周布置得很雅致,缥碧色的窗纱、布罩,窗边的红木墩桌上摆着一盆盛开的海棠,窗外是波光粼粼的湖水。

    晚笙与潘明贺在船舱内的红木圆桌上相对而坐,像是在谈判。

    “我不为妾。”

    晚笙一身飘逸的梨色褶边荷叶留仙裙,鬓上插了两朵绢花,看起来娇媚又昳丽。

    她翘着腿坐在桌边,手上拈着两粒未吃完的葡萄干,嗓音透着少有的执拗。

    “我知道。”

    潘明贺收拢折扇,置于桌上,语气郑重,“所以我要娶你,做我明媒正娶的妻。”

    晚笙侧目望他,有片刻晃神,风撩起她两颊的发丝,她纯澈的眸子里似有万千情绪涌动。

    琉璃二人注意到,此时潘明贺周身环绕的红色欲念愈发绸深、绚烂夺目。

    同样晃神的,还有琉璃。

    那日她与衔珏在药房里的对话,突然穿越时光朝她扑面而来。

    “衔珏,你说喜欢一个人有错吗?既是喜欢一个人,那他是什么人又有何重要呢?”

    “既然喜欢了,就去喜欢,一直喜欢下去。”

    衔珏坚定的嗓音穿越时空扑面而来。

    她不由眼睫微湿。

    原来这世间当真有人纯粹热烈如此,不顾世俗的身份与流言。

    喜欢一个人,就不顾一切地留她在身边。

    突然船身一晃,舱内四人皆往边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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