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手是冰凉如绸缎般的手感,沈鱼手里握着黑亮柔软的发,居高临下地看着薛玉琉。

    许是握的紧了,琉璃坠子挤压在掌心,有些硌人,她扯了扯嘴角,模仿着少年平日里讥诮的语调,“薛道友,你好狼狈。”

    银丝弹射而出,搭上沈鱼的腰时却气势一转,化作软绵绵的一团,轻柔地往下一拽,两人瞬间便调转了攻势,薛玉琉扯掉她发间的坠子,皮笑肉不笑,“哦?”

    沈鱼抓着他的衣领起身,伸手要抢,却被他抬高手躲了过去,薛玉琉垂眸看她气得通红的脸,“沈道友就这么喜欢这个?”

    沈鱼瞪他,“这是师兄送我的!”

    说罢,她又软下声音,“薛道友,我以为我们好歹是朋友。”

    “朋友?”少年唇角笑意讥诮,张了张唇,却像是想起了什么,没再往下说,沉默地盯着沈鱼。

    “我们都一块儿打过花妖、杀出猴村了,身上还绑有共生咒,难道还算不上朋友?”

    沈鱼顿了顿,“所以昨夜你又想杀我,我很难过。”

    她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看起来委屈而惹人怜爱。

    薛玉琉受惊般收回目光,抿了抿唇,“我……不是故意的。”

    听到这话,沈鱼颇有些意外,毕竟书中对他的描述可是:“薛玉琉除了在贺稚舒面前外,向来是随心所欲、杀人从不看日子。”

    随心所欲这点沈鱼倒是很赞同,她可从来没见过这么阴晴不定的人,简直比来大姨妈的她还要莫名其妙!

    “好吧。”她撇了撇嘴,“我原谅你了。但你要把师兄送的坠子还我。”

    薛玉琉轻嗤,脸阴沉沉的,不知怎么又不高兴了,却还是把坠子扔了过去,“不过是条坠子。”

    沈鱼抓过坠子,仔细收好了,这才道,“心意难得,这是师兄送我的生辰礼,我自是要好好收着的。说来昨日我不分青红皂白便说你欺负小孩儿,是我不对,我也要向你道歉。”

    她微仰着头看他,满脸真诚,琥珀色的眼珠里呈现出他的小小倒影,薛玉琉的喉结滚动,轻声道,“那我也原谅你了。”

    他站起身,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鸟笼,五彩斑斓的鹦鹉正在里面扑腾,瞧见她,更是激动,“沈鱼鱼!沈鱼鱼!”

    薛玉琉唇角微勾,掂了掂鸟笼,递给她。

    沈鱼接过鸟笼,打开笼门,鹦鹉拍打着翅膀落在她肩上,亲昵地蹭蹭她的脸,整只鸟肉眼可见的高兴,“沈鱼鱼!好!薛!坏!”

    薛玉琉抬起手,指尖凝起一枚光球,鹦鹉大叫一声,躲进了沈鱼的发里,她眼疾手快地握住薛玉琉的指尖,硬着头皮道,“它不懂事,薛道友别跟它计较了。”

    鹦鹉气得乱啄她的发,沈鱼缩着脖子左右闪躲,薛玉琉挣脱她的手,“啪嗒”把鹦鹉的细细脖颈握在手心,它瞬时僵直了脖子,再不敢乱动。

    薛玉琉把鹦鹉丢回笼子里,语气轻柔,“若再不乖,便把你烤了吃。”

    鹦鹉瑟瑟发抖,将头埋进了毛里。

    罪魁祸首倒是心情良好,掸了掸衣袍往外走,他今日换了件银白色长袍,腰间佩玉,下摆用绿色丝线绣有竹叶,宽肩窄腰,身姿挺拔。

    人模狗样。沈鱼暗自腹诽。

    “沈道友不睡?”少年像是有读心术般转过身,神情愉悦,“天可亮了。”

    “睡睡睡!”沈鱼跳上床,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

    悠哉悠哉在云栖又住了几日,沈鱼已然玩得不亦乐乎,清晨被尤蚩灵从被窝里挖出来的时候,仍是睡眼惺忪,站的东倒西歪。

    “小鱼儿。”尤蚩灵捏捏她的脸,面色柔和,“醒醒。骆徐周三家的人要到了。”

    昨日柳京舟与贺稚舒递了信给云暮山,便先出发去玉城了,留下沈鱼和薛玉琉在云栖等着骆徐周三家的人来,一块儿去参加仙门大会。

    没过多久,云巅之下逐渐现出几道人影,沈鱼站直了身子。

    “见过沈夫人!”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女子爽朗的大笑传来,沈鱼眼前闪过一片红,女子灵巧地落地,一身红衣似烈焰,眼窝深邃,额间一串红玛瑙,颈间套着小巧的金项圈,冲她狡黠地眨了眨眼,“沈少主好!”

    沈鱼揪了揪尤蚩灵的衣袖。

    尤蚩灵颔首,神色淡淡道,“徐常和述苹呢?”

    “在后头呢。”她笑道,“我着急见少主,跑得快。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少主真是可爱。”

    话音刚落,云巅上便落下两道人影,一男一女皆是一袭黑衣,男子走在前面,玉冠束发,眉目疏淡,却是生了一双含情眼,他的脸上平静无波,走到尤蚩灵身前行了礼,“徐常见过夫人、少主。”

    沈鱼的视线落在他后面的女子上,她同样着一身黑衣,却与徐常的从容平淡不同,显得有几分畏缩,视线规规矩矩地盯着地面,声音也细如蚊蝇,“见过夫人、少主。”

    尤蚩灵为她挨个儿介绍一遍,“骆玉珠、徐常、周述苹。”

    说到骆玉珠的时候,她咧开嘴笑了笑,看起来有几分傻气,“嘿嘿,少主和少主夫人就不用介绍了!”

    她的目光扫过沈鱼和薛玉琉,“我们都知道的。”

    少少少少少少主夫人!

    沈鱼察觉有道视线明晃晃地落到自己脸上,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时候不早了,你们出发吧。”

    尤蚩灵替沈鱼把落下的发丝勾到耳后,满眼不舍,“小鱼儿,爹娘给的东西不用省,该用就用。”

    “嗯!”沈鱼拍拍乾坤袋,开玩笑道,“娘,你都快把我的乾坤袋塞爆啦!”

    骆玉珠满眼艳羡,“夫人对少主真好!”

    说罢,她的拇指与食指扣成一个环,放到唇上,悠扬的口哨声响起,一条褐色长鞭破空而来,绕着她腾飞一圈,而后静静落于脚下。

    “少主,”骆玉珠踏在鞭上,回身看她,神采奕奕,“那我们出发?”

    与此同时,一柄朴实的长剑“咻”地自云巅下上来,停在沈鱼面前,她扭头,薛玉琉挑了挑眉,“请,少主?”

    她撇了撇嘴,还是拎起长裙上了剑。

    不料剑身一抖,她身形一歪,被薛玉琉扶住了,他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少主且当心。”

    骆玉珠已率先飞了出去,沈鱼懒得同他计较,在剑上盘腿坐好,催他,“薛道友,你快点。”

    另一侧徐常和周述苹也已在剑上站好,静静地望着他们的方向,见薛玉琉的剑出发了,这才掐了个诀,跟了上去。

    玉城位于大陆的中心,从南端的云栖过去,尚需一段时日,沈鱼感觉屁股都要坐烂了,骆玉珠才有歇下来的意思。

    “少主!”她收了鞭,蹲在树上朝她喊道,“太晚了,咱们先将就一下?”

    沈鱼点点头,一行人御着剑落地,徐常去捡柴生火,周述苹跟在他后面,默默地抱了满怀的柴火。

    于是徐常方一转身,就猝不及防对上了尖木,他拧眉,“周述苹。”

    “对不起。”周述苹蠕了蠕嘴唇。

    沈鱼站在树下,懒懒地倚着树,听见这话,冲周述苹招了招手,“述苹过来歇会儿吧,这些交给他们就好。”

    说着,她轻轻推了推薛玉琉,眼巴巴地抬头看他,“饿了。”

    薛玉琉轻嗤,言简意赅,“不。”

    沈鱼敢怒不敢言,只得把头转向徐常,“徐常,你会不会做饭?”

    徐常摇了摇头。

    周述苹慢慢走到沈鱼的旁边,小声道,“少主,我会做饭。”

    沈鱼顿时眉开眼笑,“哐啷”从乾坤袋里丢出一堆瓶瓶罐罐,蹲在地上仰头看她,乖巧道,“够吗?”

    见她没说话,沈鱼又把手伸进乾坤袋,“不够我还有。”

    “够了够了!”周述苹也跟着蹲下身,“少主在这边歇会儿吧,我做好饭来喊少主。”

    沈鱼屁颠屁颠地跑到柴火旁,眨巴着眼睛看她,“我就在这吧。”

    “我喜欢看人做饭。”她补充了一句,双眼亮晶晶的。

    周述苹:少主她......有点可爱。

    她的耳后不知不觉红了一片,克制着自己保持镇定,一步一步慢慢走到柴火前开始生火。

    千万不能出错。她想。

    沈鱼盘腿坐在一旁,托着下巴看周述苹忙活,不一会儿,小锅里就传来一阵香气。

    她的鼻子轻轻耸动,惊叹道,“好香!”

    周述苹抿了抿唇,露出一个腼腆的笑,盛了一小碗汤递给沈鱼,敛眉柔顺道,“少主,好了。”

    “不用喊我少主啦,叫我名字就行。”沈鱼接过碗,呼呼吹了几口气,便迫不及待地嘬了一口,随即被烫得跳了起来,疯狂扇气。

    “啧。”一旁的少年轻啧一声,双指间夹着的符纸燃起,哗啦清水浸过沈鱼的舌,缓解了火辣辣的感觉。

    “多谢啊薛道友。”沈鱼连忙灌了几口凉水。

    薛玉琉却不理她,抱臂倚着树干,闭目养神。

    好嘛,因为共生咒帮她就因为共生咒嘛。

    沈鱼朝他做了个鬼脸,转头看向周述苹,“述苹......”

    谁料话未说完,银丝弹射而出,长鞭落下,一同缠住她的腰席卷而起,骆玉珠飞身下树,朝她奔来,“少主!敌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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