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的主人,就在此处。”

    薛玉琉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仍带着笑意,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今日天气真好。

    贺宁宥感到一股寒气自脚下升起,面色不变,“小友这是何意?”

    “城主不知?”薛玉琉歪了歪脑袋,神情讶异,“我以为城主是装作未察觉呢。”

    似是感觉被捉弄,贺宁宥脸色沉沉,冷哼一声,“薛小友,我请你来,不是让你在这胡闹的!”

    说罢,他正欲拂袖而去,却觉脚底粘有浓稠黏液,迈不开步子,背后突现一道青黑色人影,青面獠牙,面容看不明晰,五指成爪掏向他的心窝。

    贺宁宥尚未反应过来,薛玉琉身形已是一闪,五指上缠绕着银丝,轻轻握住那道人影的手腕,柔声道,“终于舍得出来了。”

    人影一愣,当即矮身一躲,锋利的长剑顺着他方才脖颈的位置削过,薛玉琉嘴角仍噙着笑,银丝尽数弹射而出,如巨大的蛛网瞬间占据了整个库房。

    人影缩在库房的小小角落,目光警惕。

    “贺城主,”薛玉琉侧头礼貌道,“接下来的战场您就不适合参加了。”

    说罢,他周身灵力鼓动,气势大涨,几条银丝缠住贺宁宥的腰,顺势把他甩了出去,还不忘关上库房的门。

    “喂,”银丝皂靴随意地踢开面前的龟甲,踩在地上,眉眼精致的少年居高临下看人,如涉世未深的矜贵公子,“该谈条件了。”

    ——

    骆玉珠悄声出客栈的时候周述苹正在擦剑,徐常坐在桌前默默地看,半晌才哑声道,“周述苹,够了。”

    “好。”周述苹顺从地放下剑。

    “你不好奇骆玉珠出去干什么?”

    周述苹神色如常,“不好奇。”

    这回答很“徐常”,徐常一噎,感觉自己此刻真算不上冷静,起身走到窗前,瞧着无边黑夜,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玉城藏了太多秘密。哪天周家出事,你也无所谓吗?”

    周述苹“嗯”了一声。

    “云栖呢?”

    周述苹摇了摇头,“云栖是你的家。”

    她垂眸,墨发柔顺地垂在肩上,刘海有些长了,微微盖住一点眼睛,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

    “徐常,”她小声问道,“我能继续擦剑吗?”

    徐常坐到榻边,脱了鞋袜,闻言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又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径直躺在了榻上。

    今夜无月,夜色继续蔓延,骆玉珠一身红衣隐于其中,飞速从房顶上掠过。

    骆徐周三家中,不像先天缺陷的周述苹、厌倦修炼的徐常,她算得上是最出色的天才,修炼速度远超骆家先辈。

    是以方进玉城,她便嗅到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有一封信悄然爬进她的衣袖,被她反握在掌心。

    今夜,她来赴约。

    “骆玉珠?”暗处走出一道人影,嗓音清润,语气含笑,面上严严实实扣着一个狐狸面具,嘴角似翘非翘 ,“你果然来了。”

    骆玉珠对这种“果然”很是厌恶,只冷冷道,“有屁快放。”

    他笑了两声,“玉城有归墟画轴,你是知晓的吧。”

    骆玉珠的神情很不耐烦,转身就要走。

    “你是骆家女,难道对此不感兴趣?”

    骆玉珠更不耐烦,“什么玩意儿?不感兴趣。”

    “沈家女你也见了,蠢笨不堪,即使这样,因为她在沈家,便处处压你一头。若得画轴,则骆家掌权,踩沈薛两家于脚下。我不信你不心动。”

    “哦?”骆玉珠的手压在身侧的长鞭上,横眉怒目,娇喝道,“你放屁!我家少主貌美如花又可爱!”

    长鞭破空甩出,柔软如蛇,密密麻麻地笼罩在周围的空间,快而不乱,瞬间便缠住他的身体,令其动弹不得。

    那人垂下的手在腰间轻按,扇子“啪”地一声展开,锋利的扇面划过长鞭,硬生生挣脱了,而后左脚掌在地上猛力一踏,身子轻盈如飞,腾空而起,要往树丛间去。

    骆玉珠手臂摇动,长鞭一团收入手中,又抡将出去,看似普通的一记鞭,却势如破竹,气势汹涌,蕴含着极强的力量。

    高处的人合起扇,手腕翻转间扇柄直对长鞭。

    一扇一鞭,在半空中相遇,迸出猛烈的火花。

    清脆又厚重的声音响起,骆玉珠身体微震,后退数步,唇角渐渐溢出血色,被她粗鲁地抹去了。

    见此,他又开口,“归墟画轴......”

    “又放屁!”骆玉珠骂道,“空有修为,满嘴挑拨离间!”

    那人一噎,像有些恼羞成怒,却又不愿放弃游说她,“如今就你我二人,你装什么?倘若你现在不争,日后世代匍匐在沈薛两家求其指缝漏肉,便是你想要的?”

    骆玉珠翻了个白眼,掌心运起灵力,“跟你这个傻鸟说话真是浪费时间。”

    她手腕翻转,灵力喷射而出,直冲那人眉心,鼓起的风“啪”地一声,掀起他的狐狸面具。

    霎时扇面一展,险险地挡住面容,他气急败坏道,“鸡同鸭讲!”

    “怎么?”骆玉珠挑衅他,“脸皮厚得如城墙,见不得人啊?”

    说话间,城中心突然传来一声爆破,几股灵力交缠着从下升起,照亮一片天空,两人脸色皆是一变,骆玉珠哼了一声,收回鞭子,右脚蹬在墙上借力而起,“傻鸟,不跟你玩了!”

    ——

    沈鱼跟在柳京舟的后面急急奔走,颈上的伤口只草草缠了圈布,现在又溢出一点血色。

    薛玉琉到底又在干嘛?之前掏腹就算了,现在怎么还抹脖子的?

    沈鱼现在只想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摇醒:你现在可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啊!

    柳京舟带着她穿过长廊,正巧撞上了同样行色匆匆的贺稚舒,“师兄!小师妹!”

    “舒儿师妹,”柳京舟停下脚步,看向贺稚舒身后黑着脸的贺宁宥,“贺城主。”

    贺宁宥拂袖,冷哼一声,“我看薛小友真是无法无天了。”

    闻言,齐刷刷两道目光看向贺稚舒,她头疼道,“贼人在库房现了身,玉琉却把叔父推出门外,独自一人留在了里面。”

    真是委婉,沈鱼觉得,比起推出去,薛玉琉更能干出来把人家城主丢出去的事。

    柳京舟显然也没料到事情是这么个发展,目光无奈,“那如今......”

    贺稚舒道,“我们正打算前往库房,让玉琉一人在那总是不妥当的。”

    柳京舟颔首,“我今早在院中布下的符阵,阵眼被人动了,贺城主,只怕你要先查一下此事。”

    说着,他抬头望了眼天色,“否则,只怕城主府的动静瞒不住了。”

    贺宁宥的脸色更是难看,本来归墟画轴在贺家手里失窃,另外五家早就蓄势待发等着揪小辫子了,而符阵中所封锁的是尚未除去的魔气,若是此事张扬出去,魔气扩散,城中凡人受到侵袭不说,仙门大会势必受到影响。

    今年贺家的城主之位,能不能保住还另说。

    换句话说,比起封锁消息,抓住贼人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我去查。”贺宁宥道,“稚舒,你带他们去库房。”

    说罢,他不等贺稚舒回应,便匆匆走了。

    “师兄师姐,”沈鱼小声道,“我们走吧?”

    贺稚舒应了一声,“小师妹,跟紧我们。”

    三人匆匆行至贺家库房门口时,里面已是面目全非,狂风席卷,铁门大开,堆积的各类珍宝东倒西歪。

    脸色苍白的少年闭目浮于空中,发丝散乱飞舞,眉间一点红痣鲜明。

    贺稚舒腕间的流云光芒大盛,飞至空中,她食指中指合拢,手腕翻转掌心朝下,双指指向前方,流云镯狠狠向下砸去。

    “噗嗤。”

    似有玻璃碎裂,薛玉琉背后青色人影闪出,他身体摇摇欲坠,喷出一口血雾。

    柳京舟唤出流星,它有些焦躁不安,似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玉琉!”贺稚舒的声音清亮而具有穿透力,沈鱼感觉神台一片清明,她抬头看向薛玉琉,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神。

    他动了动唇,“......”

    沈鱼躲在柳京舟背后,担忧地看着他。

    库房里萦绕着浓重的魔气,薛玉琉垂眸看向沈鱼,指尖微动,银丝便已熟练地缠上她的腰,猛地发力将她扯向他。

    “贺姐姐。”沈鱼被迫撞向薛玉琉的胸膛,听他胸膛起伏振动,头顶是他虚弱的声音,“助我一臂之力。”

    白羽和流星一同出鞘,灵力自袖口往上逃窜,沈鱼感觉着自己被满身灵力包裹,陌生的力量在灵脉里横冲直撞,薛玉琉隔着宽袖捏住她的手臂,轻声道,“沈道友,别生气了。”

    说罢,他托着她的手臂,圆润的光球自掌心升起,像极了他们初见那日的招式。

    光球越凝越大,白羽和流星左右夹击,青色人影慢慢扭曲,终于,薛玉琉握着沈鱼的手腕,轻轻一抖,光球便直冲青色人影,与此同时,流星分出七道剑影,布满狭小的空间里。

    人影被光球击中,发出尖啸,一点一点变得虚幻,贺稚舒和柳京舟对视一眼,脚尖轻点,就要握着剑飞身而上。

    沈鱼浮在空中,背后是薛玉琉坚实的胸膛,她定定地看着翻滚的青色人影,不觉轻松,反觉得心里一阵不安。

    霎时,青色人影光芒大盛,房里的魔气犹如实质,凝成一柄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沈鱼。

    她瞪大了眼,愣愣地看着呼啸的箭。

    电光火石间,薛玉琉抱着她一个转身,“噗嗤”一声,利箭穿透了他的胸膛。

    沈鱼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满脸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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