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珍,秀珍!”门外传来急促的喊声,吴秀珍抬头看门口,嘴里一边应着,一边慢吞吞的起身去开门:“在呢,怎么了?”

    “知青到村口了,你不想去看吗?”门外扎着两根辫子的小姑娘抓着吴秀珍的胳膊往外拽:“走走走,前两天你还说想看知青呢,这到了跟前了你又不着急了,你要是再不去,人就进知青点了,你到时候可就看不着了。”

    “看不着就看不着吧,反正他们是要留下来的,还能一直不出来了?”吴秀珍说道,反拽着小姑娘的手:“别着急,你看你慌慌张张的,一点儿仪态都没有……”

    小姑娘转头,皱眉:“仪态?秀珍,我发现你今儿好奇怪,和往常有点儿不太一样。”

    吴秀珍顿了顿,笑道:“我这不是想着,要见人了吗?听说城里人,就喜欢那种文文静静的姑娘。”

    小姑娘一拍手:“哎呀,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看电影里,人家那女的就是比咱们村子里的好看。你刚说什么来着?仪态,仪态对不对?那我不拽着你了,咱们慢慢走。”

    她挺胸抬头,走路的时候用小碎步往前挪,吴秀珍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不要这样……要自然点儿,放松,别耸肩……”

    她越说,小姑娘越是僵硬,最后身体紧绷的都快往后仰了,同手同脚。

    想她当年做太后,哪儿用亲自调~教别人规矩啊。那规矩不好的,也送不到她跟前。眼下发个好心,还遇上了个朽木。

    吴秀珍在她后背拍一下:“算了,你原本啥样就啥样吧,越端着越难看了。秀丽,我有个事儿想和你打听打听。”

    秀丽放松了身体,又来挽着吴秀珍胳膊。

    吴秀珍以往没和人这样亲密过,先不说她做了太后了,就是做德妃的时候,那宫里妃嫔,因着各自儿子们夺嫡的事儿,互相看对方也跟仇人一样,谁愿意和对方手挽手啊?再就是那晚辈,下人 ,就说,谁敢来和她手挽手?

    她颇有些不自在的抽了一下自己胳膊,秀丽没察觉到她的不情愿,还以为是动作不舒服呢,又换了个位置:“你说呗,咱们俩亲姐妹一样,你问啥,但凡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我就问问上学的事儿,咱们这初中还开着吗?”吴秀珍是刚穿越来没几天的,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死了,一睁眼,却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年代,在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身上醒过来了。

    她懵了好几天,也得亏眼前这个小姑娘,天天来找她玩儿,又是个嘴碎的,时不时引起原主的回忆,帮着她更快了解了这陌生的世界。

    “初中啊,还开着呢,不过没几个人去上学,上了也没用啊,上完了也没别的了。”秀丽笑着说道,转头看她:“你问这个干啥啊?你之前不是老不愿意去上学了吗?”

    原先村里呢,有扫盲上学的指标,就是村里得有多少人识字,多少人上学什么的。还有个口号,叫清除文盲呢。

    但现下这世道,读书也没什么用,那读书多的,不都被下放了吗?指不定看了不该看的书,还被人举报呢。所以这名额呢,就是摊派,没谁家抢着要。

    村长在村里一吆喝,让各家将适龄的孩子送去上学,原身就立马和小伙伴儿商量了绝对不去的。

    “我现在改主意了。”吴秀珍脸色不变,理直气壮,这世上人吧,就是这样,你越是坦坦荡荡,越是被人信任。你越是遮遮掩掩,越是被人怀疑。

    她穿越这事儿,只要她自己不说,谁能猜得到?就是在大庆,也少有人往灵魂换人了这方面想呢。更何况,她可是特意了解过了,这年代破四旧,谁敢提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我原先想着坐学校里无趣……咳,无聊的很,可现在想想,光会写自己名字有什么用啊?你看人家有正经工作的人,哪个不是学历很高的?就咱们村会计,还得要初中学历呢。”

    吴秀珍说道,现在不让考,可不代表日后都不让考。

    她最是知道了,一个国家想要治理的好,那必得有人才。若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折腾不了两天,怕是这新成立的国家都得趴下了。

    历朝历代,新皇登基为什么要先开恩科?

    不就是为这人才吗?

    所以,读书必然是好的。

    秀丽眨眨眼,心里也有几分想法了:“你老实和我说,你是不是打算找个知青呢?我爸妈说了,咱们嫁人不能找知青,那知青下乡,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人家一走,咱们可没办法跟着。”

    吴秀珍摆手:“没有的事儿,怎么就扯到这上面来了。我现下没想法呢,我就想读书,万一以后有什么工作的机会……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秀丽将信将疑:“真的?”

    吴秀珍使劲点头,真的不能再真。她连这年代还没彻底摸清呢,哪儿能随便嫁人呢,这嫁人可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她好不容易才从那深宫里,换了个地方,怎么也得多享受两年自由才行。

    正说着话,就听见前面有嘈嘈杂杂的说话声。

    秀丽在她腰上捅一下,脸上神情带了几分兴奋:“快看,那就是今年新下来的知青,中间那个你看见没?天哪,长的可真好。”

    吴秀珍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就见一个十七八的少年,上面白色的衬衣,下面绿色的裤子,笔挺笔挺的,脚上一双白色的鞋子,说不上来是什么鞋子,但看着就觉得该是十分舒坦的。

    那少年眉眼带了几分犀利,脸上略有些不耐烦。估计是察觉到被看了,抬眼就往这边看过来。

    吴秀珍对上那少年视线,眨眨眼,迅速低头:“秀丽,咱们走吧。”

    秀丽有些诧异:“你不看了?”

    “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有什么好看的?”她扯着秀丽离开,走得远了,感觉后背那视线应该是消失了,这才轻轻松口气。太可怕了,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觉得,像是看见了先皇。

    吴秀珍又甩甩头,快别想,先皇比她早死十来年,绝不可能和她一起来这陌生世界的。晦气东西走开,晦气事情不能想……

    “那咱们干啥去啊?”秀丽问道,顿了顿提议:“咱们干脆去摘榆钱?”

    三月里榆钱鲜,摘回家用热水滚一滚,再用面粉拌一拌,正经一顿饭呢。

    吴秀珍点头:“也行,我回去拿背篓,就村口那个榆钱树吧,一会儿咱们村口见。”

    冲秀丽摆摆手,吴秀珍就赶紧往家去。正巧家门口碰见原身小姑娘的亲妈,手里拎着一个鸡笼子,瞧见吴秀珍了,就笑着说道:“我去前村抓了几只小鸡仔,回头这小鸡仔可就交给你了,你仔细着喂,下蛋了给你吃鸡蛋。”

    吴秀珍嘴角抽了抽,她堂堂太后,什么时候养过小鸡仔了?

    对上这妇人的眼睛,她只好点头:“行,那就归我了。”

    顺手从院子里的小菜地里拽几根青菜叶子塞到小鸡仔笼子里,亲妈斥道:“这么小哪儿会吃这么大的菜叶子,剁碎了喂。再给弄个小碗儿,装点儿水放进去。你刚才上哪儿去了?是不是看知青去了?”

    吴秀珍嗯了一声,亲妈就皱眉:“我可告诉你啊,那知青你看看就算了,可别动那歪心思,这婚姻从古时候就讲究一个门当户对,别看人家是下乡来的,那人家也是城里人,那骨子里就和咱们乡下人不般配。你要真找个知青,回头有你哭的,人家到时候一走了之,回城了,你这后半辈子可就毁了,听见没啊?”

    吴秀珍将鸡笼子放厨房窗台下,又去拽了背篓出来:“听见了听见了,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找知青的,我和秀丽约好了去摘榆钱,我先走了啊。”

    “拿着钩子啊,不然你们两个女娃爬树去啊?”中年妇女喊道,吴秀珍这才想起来,赶紧去拿了钩子。也就是一根长长的竹竿,顶头上绑了一个破镰刀,因着太破了,不能割麦子了,这才做了钩子用。

    平时可以摘榆钱,还可以摘槐花,还能摘果子,他们家自己种了一棵枣树,年年秋天,那枣子坠的树枝都要垂落到地上去了,这一棵树那可是家里的大宝贝。

    吴秀珍带着钩子急匆匆的往村口,她怕遇见知青,刚才那少年的眼神可太惊人了,她才不会说是自己怕了,她就是……不想想起来先皇而已,所以特意饶了路,绝不往知青点那边凑。

    “秀珍!”不到村口,秀丽就使劲喊道:“快,我瞧见驴蛋他们也往这儿来了。”

    村子里榆钱树不多,村口这个最大,年年一到季节,那就是全村少男少女们争抢的对象。

    吴秀珍赶紧加快脚步,抢先一步冲到榆钱树下,秀丽高高举起来钩子冲另一边过来的几个人喊:“我们先到的啊,我们先摘,你们得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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