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秀珍从秀丽家出来是快黄昏了,太阳还挂着把半个在天上。她走的也有些心不在焉的,万一秀丽劝说不了她父母,这事儿,还有别的法子吗?

    这猛不防一个转弯,就撞在人身上了。

    抬头一看,差点儿没将牙齿给咬碎了,也不是怕,都死过一次的人了,怕什么呢?就是……心惊胆战吧,怕自己惊呼出来,怕自己一个没忍住,来个下跪行礼。

    要真那样了,那可是,丢脸丢大发了。硬是咬牙忍着呢,这才没差点儿将牙齿给咬碎了。

    “德妃……”对面金轩似笑非笑的喊道,吴秀珍眨眨眼,打断他:“你说什么呢?是不是癔症了?我叫吴秀珍,对不住,刚转弯没看见人这才撞了你的。”

    “现下只咱们两个……”金轩就无奈,就不用如此小心谨慎了吧?

    吴秀珍赶紧后退一步:“你要干啥?我可警告你,你赶紧走啊,不然我喊人了,这可是村中心,我喊一声就有人来。”

    若是一次两次不承认,金轩还会觉得她是有什么顾虑。但三次四次……再加上上次,自己揭穿她身份之后,她甚至都没私底下找自己请个安,金轩心里,就忽然反应过来了,吴秀珍,这是不愿意承认上辈子的身份?

    金轩眼睛就眯起来了,眼神也带了几分犀利。吴秀珍瞧着就忍不住有些哆嗦,但刚抖动一下,就迅速伸手扶着墙壁稳住了,大庆亡了,大庆亡了,他现在可不是皇帝了。想想自己训斥皇帝儿子时候的气势,嗯,挺胸抬头,首先要从身高上……算了,这个不能提。

    她训斥儿子,完全是因为站得高,有台阶儿。要都站在平地上,她就是穿上高底鞋,也没儿子高,这气势同样是上不来的。

    “你要背叛朕?”金轩忽然问道,吴秀珍眨眨眼,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什么东西?你唱大戏的吗?还有,咱俩不认识吧?你也才来我们村子里几天吧?什么背叛不背叛的?我可告诉你啊,我不爱听大戏,你要唱大戏你找别人去。”

    她还做出防备的姿势来,看金轩的眼神也像是看神经病:“警告你啊,不要胡言乱语,不然被人举报了,我们村可正缺名额呢。”

    不等金轩说什么,她就赶紧绕开,一边喊一边往自家方向走:“大哥,大哥?”

    吴建国刚回家,听着声音就开门:“干啥呢?”

    金轩站在后面看着,见她三两步窜进门,啪的一声就关上院门。后知后觉的,金轩伸手揉一把胸口,所以,自己这真是被拒绝了?她不光不打算承认上辈子的身份,还不打算和自己来往?

    这种感觉……甚是奇怪。

    先不说他上辈子作为皇帝有没有被拒绝过了,就这辈子的出身,好像也没有被女人这样明确的拒绝,哦,甚至要远离恨不能半点儿关系也没有的啊。

    有点儿恼怒,也有点儿……不知所措。

    吴建国问道:“喊啥呢?是刚才那人对你干啥了?我恍惚瞧着,不是咱们村儿的?”

    吴秀珍摇头:“没干啥,就是瞧着太阳猛的一落山,心里惊呼呼的。刚那是咱们村的知青,前几天才来的。你今天下午不是去找陶红梅了吗?人家咋说的啊?”

    吴建国就叹气,吴秀珍一边往厨房去,一边幸灾乐祸:“人家没看上你啊?那你之前不白打架了吗?”

    “红梅说她心里也是中意我的,但是这个彩礼……她爸妈养活她不容易,她不好反驳她爸妈的意思。”吴建国没精打采的跟进门,帮着吴秀珍生火。

    吴秀珍先弄点儿玉米面煮汤,再弄点儿野菜洗一洗,打算弄个野菜窝窝头。这是何巧中午叮嘱好的,晚上吃饱就行,不用吃多好。

    “除了这八十八块钱呢?”吴秀珍又问道,吴建国停顿了一下才闷声闷气的说道:“衣服要两身,被褥要两套,再要一辆自行车。”

    吴秀珍比较敏锐:“那这些彩礼她打算带回来多少?”

    吴建国就不说话了,他不说话,吴秀珍就猜出来了,大约是一点儿没打算带回来的。中午那会儿何巧也嘀咕过,陶红梅这姑娘呢,十里八村出了名的能干,好姑娘,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小伙子看上。

    这好姑娘呢,是家里长女,下面三个弟弟呢。陶红梅二十岁了都没结婚,村里小姑娘,一般都是十七八结婚的。

    陶红梅这已经算是拖了很久了。

    人人都猜测,她这彩礼,是要留给弟弟们娶媳妇儿用的。

    吴秀珍过了片刻才说话:“她说的也有点儿道理,父母养大她不容易,这彩礼呢,咱们也不是不能给。但是你得弄清楚了,这彩礼是感恩父母养育之恩的,还是用来卖女儿的。她结婚了以后,娘家的事儿,还管不管了。管的话,有没有个度,底线。不管的话,又是怎么个不管法子。”

    她在大庆见的多了,说是成亲的,和卖女儿没什么差别的。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一辈子扒在嫁出去的姑娘身上吸血的,也不少。

    八十八块,吴家不是拿不出来,就冲吴家对吴秀珍上学这事儿态度很是宽松就能看出来,吴家并非是村子里那种过不下去的人家。就算现在没有,挤一挤,也可能挤得出来。

    可就陶红梅现在家里的情况,她就算是结婚了,估计以后这弟弟们结婚,也少不了她的事儿。

    也就相当于是吴建国娶媳妇儿,娶了人家一家子人,将来还得给人家弟弟准备结婚的彩礼。嗯,一人掏四人钱。

    哪怕将吴家给扒皮抽血卖了,估计也卖不出来这么多。

    吴建国能听明白,就沉着脸不吭声了。

    吴秀珍也没管她,她自己都还是要上学的人呢,这种大人该操心的事儿,轮不着她。

    她第二天和秀丽高高兴兴去镇子上,秀丽爸妈虽然还没答应秀丽上学的事儿,但今儿也该了两毛钱零花,花钱谁不高兴啊?

    两个人挤在供销社,吴秀珍要买铅笔,秀丽要买糖果。

    柜台的小姑娘一边扯毛线,一边和旁边同事扯闲篇。也是巧,门口又进来个女的,长的秀秀气气,进门就笑道:“打两瓶子醋。”

    将空瓶子放在柜台上,那边柜员先放了手里的毛线活儿,这才拿过去灌醋。

    醋缸子一打开,那扑鼻的酸味,带着几分粮食的香甜,只往人鼻子里钻。

    吴秀珍还捏着一把铅笔呢,闻着味道就忍不住看过去。正对上那女的视线,那女的就笑了笑:“你是不是叫吴秀珍啊?我叫陶红梅。”

    吴秀珍啊了一声,顿了顿才笑道:“红梅姐。”

    “哎,你买铅笔干啥呢?”陶红梅问道,吴秀珍也没隐瞒:“打算上学呢,我爸昨儿给我问好了,明天到学校报道。”

    村里给开了证明,表示吴秀珍是上过小学的,现下可以继续读初中。

    陶红梅有些疑惑:“上学啊?”

    不是听吴建国说,家里妹子没上学的吗?

    吴秀珍很认真:“对啊,先上初中,要是上完了还能上,就上中专。”高中是没有的,都停课了。

    陶红梅眨眨眼,笑了笑:“上学是好事儿,你今年多大了啊?”

    要是年龄大,估计也上不了两年。

    “十五了。”吴秀珍也笑,要嫌弃自己上学是个费钱的事儿,那必得想法子和吴建国闹呢。反正她是绝不会委屈了自己的,早些将事情挑明白了,也好早些做决断,对谁都好。

    那边柜员喊道:“好了,两毛钱。”

    陶红梅拿出两毛钱递过去,这东西不要票,县里就有产醋的厂子。

    等着人走了,秀丽还探着头看呢:“长的也就那样吧,我觉得还没你长的好看呢,也不知道为啥那么多人喜欢。”

    “大家也都不是瞎子,能看上那肯定是因着有优势嘛。”吴秀珍笑着说道,付钱,将铅笔装在口袋里,催着秀丽往外走:“再说,人家长的也不错,和我也没啥比的,我就是再好看,那我大哥也总得娶别人吧?”

    秀丽催促她:“快些,趁着还没放学,咱们到初中门口看看去。”

    吴秀珍有些无奈:“也没什么好看的吧?”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跟着秀丽去了学校门口。

    到那门口,她就有些被震撼住,记忆中有是一回事儿,但真的亲眼看见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这学校,和学堂,那可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三层高的小楼房,很大的操场,操场上两三张乒乓球台,还操场中间的旗杆,上面飘扬的五星红旗。

    一眼救能看到全部,然而,就是有一种心胸蓦然就开阔的感觉。

    “秀珍啊,咱们真的要上学吗?”秀丽又问道,吴秀珍点头:“对啊,不上学怎么找工作呢?我可不想一辈子在地里干活儿。”

    秀丽转过头,一脸的迷茫:“可是,上过学也不一定能找到工作啊,你怎么确保上学的钱,不会白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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