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秒还在抽噎的表情这一秒戛然而止,江唯一木然看着时闻,而后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刚刚究竟说了什么样的话。

    他说,你未来老公在呢!

    啊啊啊啊啊,是未来老公!

    时闻眼角眉梢都吊上笑意,揶揄着问:“不哭了?”

    江唯一:“……”

    时闻:“不是八岁了?”

    江唯一:“…………”

    时闻摸了下她的脑袋:“看你三番五次对我的这块腕表很好奇,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作为未来老公,家里呢,没什么可以给你的像样东西。”

    “我现在这程度,也就跟我爸那时候娶我妈的情况一模一样吧。”

    时闻低下头来,勾人的桃花眼眸里微挑起温柔的色泽,他看着她笑:“所以,这块腕表和这辆车,就是彩礼的先行礼。”

    江唯一木木地看着时闻动作,他又熟练地从糖盒里拿了块糖,像封口似的塞进她嘴里。

    随后,他又取下自己骨节利落手腕上的腕表,亲手仔细戴在她的手腕上。做完这切,像是还注意到她的表情木讷迟疑,时闻弯弯唇角说:“别看了,再看脸上也看不出金子来。”

    “对我而言,目前金子还不是最重要的,”江唯一微呼了口气,圆润无辜状的眼睛泛红,红通通像只小猫一样盯着他,“你的这辆轿跑,是真的?”

    “嗯。”时闻懒洋洋给她确定的答复。

    “那…”

    “没什么好这的那的,”时闻起身,从篮球场的远方捡回来了篮球,回头看着她轻松挑了下眉,“就算是贷款,也不要你还。”

    江唯一木讷盯着他很久,抿抿嘴说:“把车退了吧。”

    时闻微怔,手里的篮球拍在地上,若无其事般:“为什么?”

    “我不需要很多钱,也不需要很多的东西,而且谈婚论嫁,现在还没有到那种程度。”

    江唯一小心翼翼说完这句话,观察着时闻的脸色,他的唇线逐渐拉直,最后,却是重新上扬出对称的弧度:“好。”

    -

    回室内后,蟹肉粥的外卖正好送来。

    江唯一拎着外卖,跟值班室里的两个护士分吃完,顺便从她们嘴里得知了不少她想要的信息。

    原来由于时闻冷面佛的模样,没几个人敢上去和他多交谈,能够让人憋不住冲动发朋友圈的颜值,也只是引起了片私底下八卦的风波。

    “哎,”其中个小护士说,“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吗?他和他从前的妹妹走那么近,你就不怕他们真的发生点什么意外啊?”

    由于江唯一表现出来的状态落魄且随和,两个护士一开始不敢说什么话,聊几句也就逐渐放开了架子。

    另一个护士还说:“对了,他天天不陪你在这里陪别的女生,你心里难道就不会不平衡吗?”

    江唯一知道她们容易想多,聊着话也就顺口问出来了,这正是不再对她设防的表现。

    她一一耐心回答了她们的问题,从挎包里拿出了时闻常用的糖盒,将里面的糖果分给她们。

    “对,我就是因为不放心,所以才会跟着来看看。不过目前也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如果你们在这观察到什么风吹草动,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我家里,”她扬扬眉,“还有很多比糖果更好吃的东西。”

    -

    或许是由于值班室的单人床过硬,江唯一辗转来回,最后做了个噩梦。

    梦里在片更深露重的树林,时闻穿着防弹服,手端步.枪。

    他瞄准茂密枝叶间的一只小鸟,枪响过后,鸟没打中,他却因为后坐力过大而受伤。

    江唯一在他身边给他包扎,时闻忽然抬起眼看她:“为什么不嫁我?”

    她正在心里打着盘算这回该怎么回答,面对受伤的他,好像避不过了。

    时闻又说:“算了,我去娶别人吧。”

    江唯一被吓醒,醒来一看,已经天亮。

    时闻点了早餐的外卖,照样是豆浆和油条,他将油条剪成一小截一小截,给她泡在放了很多糖的豆浆里,转眼看她:“做噩梦了?”

    江唯一抬眼有几分浑噩,她嘶哑着嗓子问:“你怎么知道?”

    “要拿点药吗?”时闻没回她,先将早餐放在了她床侧的桌上,接着转身去开门。

    江唯一在后面问:“我没事,但我没刷牙呢?”

    时闻转身:“吃完刷吧。”

    “……”

    他不是最爱干净的人?

    这一点她在醉酒时残存了几分意识,就曾经清楚地从时闻眼里看到过嫌弃。

    没错,就是嫌弃!

    时闻不管是穿警服还是便装,身上永远都是一尘不染。他自身就有一种超脱世俗的气质,在个人的良好教养表现出来后,时而优雅的谈吐也会给他加分。

    在江家时,江唯一第一次领着时闻上门见家长,当时他的气质就和李彻兰那种天生生活在上流社会的人没有什么不同。

    她往嘴里塞了截泡软的油条,腮帮子鼓着,忽然漆黑的睫毛扑闪:“对不起。”

    时闻看过来:“嗯?”

    江唯一说:“我也不是要存心吊着你,和你谈恋爱还骑驴找马什么。”

    时闻猝然笑出声:“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吗?”

    “知道,”江唯一闷闷答,“我还记得,陪你在医院里的那段日子。”

    时闻不紧不慢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极其富有耐心倾听她的话:“那时候我在陪护床上睡着,夜里转过身,第一时间不是就能看见你的脸吗?”

    时闻:“嗯?”

    江唯一算是鼓足了勇气,看着他的眼睫,漆黑如黑曜石璀璨的瞳仁在初晨的光线下柔软,他的脸五官精致,哪怕是和明星比起来,也没有一丝不足的地方可以挑剔。

    她说:“我当时,其实在心里想着,要是什么时候能和你睡同一张床上就好了。”

    “噗——”

    发出这声音的不是别人,而是正推开值班室门的蒋方,他跟见了鬼一样看着他们:“不是吧,现在还是上班时间,这大清早的,你们就聊这么限制级的话题?”

    江唯一:“……”

    时闻:“……”

    什么都来不及多想,江唯一一骨碌从床上坐起,跑向洗手间:“我去刷牙!”

    “……”

    过了一会儿,她又跑回来,“牙刷忘拿了,还有杯子,就给我个塑料杯吧。”

    时闻正喝着水,听到她的话手臂不动声色一抬,水在塑料杯里东摇西晃,差点漏出杯口。

    蒋方的眼神更可疑:“你们到底是发展到哪种程度,怎么连个塑料杯都这么敏感?”

    “是不是——”

    “出去。”

    在更不留情面的调侃出口前,时闻推住他,值班室的门戛然被关上。

    江唯一站在原地,看着时闻用过的那个塑料杯,脸逐渐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红了起来。

    -

    吃过早餐,江唯一暂时开着蒋方的黑色路虎回了自己家,她从衣柜里精心挑选了套粉色的套装出来穿上,正对着镜子补相得益彰的口红——

    蓝雪如来了电话。

    “一一,昨晚你爸说的那些都是气话,你知道的,他没有真心想要赶你出家门,你难道从小到大看了他那么久,都还看不明白吗?”

    江唯一涂着口红的手一抖,桃红色的明艳颜色出了唇线的界限,她拿了化妆棉沾上卸妆水轻轻擦掉,又用遮瑕膏往糊了的地方补上底妆。

    “妈,”她的话很直白清楚,“我是个成年人了,我有自己的思想和行动力,我想去哪,要做什么,我觉得都不应该像个木偶人一样受到你们的管控。”

    那边的声音顿时一轻,仿佛连呼吸都变轻了。

    江唯一继续说:“你们想要时闻的小舅舅帮忙,那就自己到他面前去说,你们大可以说我是时闻的女朋友,你们想要拉下面子去拉这个幕后赞助,我绝对不会有半点的屁话。”

    “当然,要是能成功的话。”

    -

    蓝雪如的电话打扰了江唯一一天的雅兴,傍晚时闻来接她,江唯一上了崭新的轿跑后,丝毫没注意这是昨晚她放过话要退掉的东西。

    她的五官上了妆精致明艳,精神劲十足。粉色套装包裹的身材适宜,脚下踩了款乳白的运动鞋,恰到好处综合甜美。

    怎么看,都是个没长大的女孩子。

    电视台举行的烟花晚会在江畔,地段正好在初见的地点附近。

    时闻将车停好,江唯一已经走到个路边摊小女孩的面前,向她买了一张明信片。

    小女孩是义卖,身旁明显写了块告示牌,宣布所得会捐给福利院。

    时闻注意到,她的妈妈正在一边紧张地望着她,爸爸的手里高举着相机,拍摄下值得纪念的一幕。

    江唯一和小女孩要了笔,付款时明显给了张大钞,没让她找。

    她蹲身在小女孩的摊子面前,一笔一划勾勒着文字,他看了有一段时间。

    “愣什么呢?”

    江唯一在他面前挥手,他才堪堪回过神,视线偏向更远的地方:“没。”

    他们走向江边,一过八点,寂寥的夜空中点上星辰,烟花绚烂,同样在黑幕中绽开。

    江唯一站在江堤的上方,手里捏着明信片,不过侧过头来注意他。

    时闻接收到她的忐忑及提心吊胆,别有用心走向家射击气球的摊子,轻声道:“要再试试吗?”

    江唯一的眼里,时闻不像初见那般清冷傲慢。尽管是在同一个地方,但他循规蹈矩,连射击枪这种事都要礼貌征询她的意见。

    她不喜欢。

    她还是喜欢看,月亮高悬挂在上空的样子。

    因为这时有烟花的点缀,整个夜幕,才会无与伦比动人。

    -

    射击摊平时随处可见,但在烟花大会这样的热络氛围下,一眼望去,摊子的边缘还是围满了人。

    江唯一从老板的手里接过玩具枪,瞄准最上一排的气球,天蓝色,下方悬挂着个钥匙扣。

    如果打中,那么这个钥匙扣就属于你。

    因为老板的射程调的比较远,在江唯一瞄准眼准备射击时,他心有余悸强调:“我这个是按照真枪的比例一比一制作的仿.真枪,本意呢,也只是为了寻找和我一样热爱射击的朋友,小姑娘,你拿着这杆枪的话,手上可要用劲,拿稳了。”

    江唯一笑笑:“放心,老板,真枪我都摸过。”

    话刚说完,砰的,一枪过去。

    蓝色气球仍在,完好无损模样。

    时闻被逗乐:“我来吧。”

    “不,”这回江唯一犟意十足,“我要自己来。”

    “就那么想要那个钥匙扣?”

    “嗯,送的礼物,要亲手才有有意义。”

    “……”

    第二枪,啪的中了。

    老板从气球的下方取过来那枚钥匙扣,江唯一接住,道了声谢谢。

    蓝色的小熊钥匙扣被递到时闻的手里,他怎么看,都觉得这枚钥匙扣和某人的有些像。

    果不其然,稍后江唯一得意洋洋地炫耀起她的同款:“怎么样,很像吧?”

    “像。”

    两人路过江面最璀璨的一段路,上空烟花呈现各种瑰丽颜色,赤橙红绿紫融合在一起,无与伦比美丽。

    江唯一把自己买来的那张明信片,递到了他手里——

    她在很认真地强调,她早就和他说过的那段话。

    她不需要什么玛莎拉蒂,也不需要他多有钱,她喜欢的只是他,因为是他,所以在一起,不想去计较任何的那种。

    “你给我的太多,反而会让我有负担。”

    “只需要简简单单的东西就好,不然…”

    江唯一凑近他,气息似有若无在靠近,沐浴露的甜香溢到鼻侧。

    时闻忽然觉得,江唯一抬眼漆黑眸里映入夜空烟花的场景,和那个被爸妈宠着的小女孩有些相同。

    “就拿你自己来换,和我一辈子绑定在一起的机会?”

    手机里,时越发来的信息不断。

    时闻悄无声息在口袋里将手机关机,伸出手摸了下她的头,嘴角勾勒出笑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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