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岛上都忙的不可开交,沉浸在梦中的人们被哐哐的砸门声惊醒,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官兵在屋内一阵翻找,又凶神恶煞地离开

    一时间,整座岛上充满着惶恐和不安。

    只有顾息野这里还算平静,他坐在一张低矮的石凳上,面前放着一个缺损一角的瓷碗,听着外面呼啸的海风打在墙上,他却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

    关于先前那个黑衣人是谁?他心中大约有了答案,为了搞清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他才甘心被困在这里,否则这马家早就血流成河了。

    想到此处,顾息野眉头轻挑,收起眼眸里冰冷的情绪,慵懒起身站到狭小的铁窗旁,望着深深的夜

    今夜无月,却星河熠熠。

    他难得有如此闲暇的时刻,看着那忽明忽暗的星光,思绪竟悄悄溜到了沈时卿身上

    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女人的身影就像一缕冤魂,总会在他即将入睡时一闪而过,起初,他只当是懊恼,失去了一个对自己有用的人

    可当他接二连三的想起沈时卿,想到她即使害怕恐惧,也强忍着不掉一滴泪的样子,想到她低头伏身仔细看画的样子,尤其是那晚,她纤弱却坚毅的背影,独自消失在海上时,自己的心中总会生出一些奇怪的沉闷之感

    他心里默算了一下,沈时卿消失也有三四日了

    可他自己没发现,几乎每次早上一睁眼,便会先想沈时卿是否找到了?可惜这个念头闪的太快,像脱弦的箭一般抓不住

    而等他再次回神时,念头已经变成了沈时卿要逃跑,于是他心底升起一股怒火,眼神变得凌厉,整个人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场,可他却觉得这感觉才是熟悉而正常的。

    因为太痛恨被背叛,他竟然硬生生折断了一根寒铁毒针,他恨不得亲自去抓回这个女人,所以他想,是生是死,都要将她找回来再折磨一番!

    或许是勾起了他过往的回忆,顾息野垂在身侧的手臂,因为太过用力的攥紧,一条小指粗的青筋从手背处蜿蜒向上攀爬,一路延伸到脖子,高冷而英气的脸上笼罩一层薄薄的寒气

    蓦地,他心中的烦闷和怒火化成雄厚的一掌,猛然朝前一挥,面前的石墙掉了一些碎石块下来

    情绪被释放,顾息野这才觉得心中舒畅许多,也不嫌弃,和衣仰躺在冰冷的石床上,闭目养神。

    他睡的不错,可沈时卿却一晚上打了好几个冷颤,总觉得背后传来阵阵寒气,她将棉被裹在身上成为一个蝉蛹,也不见好,还连累贝灵灵也一晚没睡好。

    第二日吃过早饭,沈时卿找借口先偷偷溜了出去,她拿着自己的画来到那铺子上

    “掌柜,我要报名!”,她将画‘啪’一声拍在桌上,大声说道

    老板从后面柜子里出来,一见是个女人,连画都没看就直接赶人走:“姑娘,我们这儿不收女人,你还是走吧”

    沈时卿一听不乐意了,拿起画在他面前展开:“掌柜,这种程度也不收吗?”

    那掌柜的无心和她多废话,却在看到画时,震惊了一下,这画分明就是齐大师的真迹嘛,他忙不迭双手将画取过来,平铺在桌上

    “这画真是仿的?我看这明明是真迹嘛!”

    沈时卿十分受用,努力压下翘起来的嘴角,双手抱在胸口,傲娇的很:“怎么样,这人你收还是不收?”

    那掌柜的恋恋不舍的抬起头,看着沈时卿默了默,最后还是摇头,十分坚决:“姑娘,女人不收!”

    “为什么!”

    “因为你是女的”

    沈时卿怒了,扯过画想指着他脸破口大骂几句,但转眼一想,忍住脾气笑问道:“好,只收男的是吧!”

    “只收男的”,掌柜目光坚定,点着胡子拉碴的下颌回答

    沈时卿恨了他一眼,转身出来了店铺,一路直奔一家卖衣服的店铺,边走心里还边骂,不过她骂的是歧视女人的整个社会,可不只是那掌柜的一个人。

    等再次出来,她已经面目全非,甚至还有些邋遢,只见她头上带着一顶灰白色方巾,穿着紧的喘不过气的束胸和青色麻料素衣,脚后跟还塞进去一摞厚厚的草纸,还有一双被故意磨破的黑布鞋

    脸上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黄色的粉面,涂了一层又一层,眉毛被炭笔故意画的又黑又重,还有几个麻子,唯一的缺点就是不知胡子和嘴巴该怎么画才显老

    不过她已经很满意了,又在这店里磨蹭了一会儿,见人街上的人多起来才又朝那掌柜的跑过去。

    这会儿报名的地方已经排了十几个人,沈时卿夹在一群男人中间,慢慢朝那柜子走去

    “报名!”,她低着头故意压低声音说道

    那掌柜的看着这画,猛地抬起头打量她,“姑...不是,这位公子?这画是你的吗?”

    沈时卿故意咬大了腮帮子,粗声道:“我知道,之前有一个姑娘拿着画过来了,她是我妹妹,调皮得很,我才是这画的主人”

    那掌柜的半信半疑,但又着实爱惜这画画的人,一会儿看画,一会儿看人,脸上的表情纠结的像一团麻线。

    后面有人推了沈时卿一巴掌,不耐烦问道:“你收不收啊,不收就赶紧走吧,别耽误我们啊”

    沈时卿站好,做出一副不想报名的样子:“掌柜不信那就算了,我回去吧”

    “诶诶,公子误会,我当然收”,掌柜心里默想,应该也没有长得如此丑的姑娘吧,而且这人的身高和之前那姑娘明显不一样,于是将画赶紧收好:“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沈时卿心里暗笑,沉着回答:“苟息野,住顺章村”。

    “好公子,明日店外会放入选名单,要是被选上了我们会带你去见齐大师的”,掌柜的落下最后一笔,笑着说道。

    沈时卿嗯了一声,登记完心情大好的走出店铺,换回自己的衣服慢悠悠闲逛起来,浑然不知有人已经盯上她了

    她站在一家卖鱼饼的小摊子前,掏出钱准备买时,背后被人拍了一巴掌,回头一看,原来是贝顺和贝灵灵

    “沈姐姐何时出的门,都不叫我们”,贝灵灵今年十五,正是对一切都感兴趣的时候

    贝顺责怪她:“你轻一点”。

    沈时卿笑着又多掏了一些钱,买了三份鱼饼分给两人:“没关系,灵灵劲儿可小呢”

    三人坐下来吃饼,饶有兴趣地听周围人闲聊这城里的新鲜事,从东街的寡妇嫁人到北面的小娃吃撑,最后还听到了霞岛的消息。

    路人甲:“这几日别去霞岛那边,吓人的很呢”

    路人乙端着汤碗问:“出什么事了?”

    路人丙扯下一块面皮,摇头晃脑说道:“昨日晚上,霞岛逃出来两个杀人犯,有一个带头的却没跑掉,那海岛一夜就戒严了,只能进不能出”

    沈时卿听的并不仔细,当然也压根儿没想到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倒是贝灵灵嘟囔了一句:“那霞岛的杀人犯跑了,管我们什么事,凭什么不能靠近那边”

    贝顺拿筷子尾端敲她脑袋,严肃警告道:“这几日别乱跑了,我们离霞岛近,万一跑我们这里来可说不准,时卿,这几日你也在家呆着吧,别往城里去了,相信再过两日就安全了”。

    沈时卿喝完这碗鱼饼汤,从头到尾都暖和起来,她眯着眼睛满意笑笑:“嗯,我估计还要叨扰你们两日呢”

    “不叨扰,沈姐姐一辈子都住我家才好”,贝灵灵忙挽着她手,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开玩笑

    听着这话,贝顺的脸莫名其妙的红了一下,他赶紧也端着碗大口喝汤,掩饰过去。

    约莫午时左右,几人集市也逛的差不多了,就想着先回去,沈时卿却想起来,自己还要去送信,就让贝顺两人在路口先等着,自己去去就回

    一直躲在远处观察她的两个人也趁机跟上,趁沈时卿拐进一个巷口时,从天而降,拦住她的去路

    沈时卿心中大惊,以为是梁乐房派来的杀手要杀了自己,于是拔腿就往回跑,可那两个人却轻声叫住她

    “夫人别怕,我们是王爷派来的人”

    沈时卿这才停下,转过身去看他们,见他们身上并无带刀剑,又略显慈眉善目的样子,试探问道:“你们说的是哪个王爷?”

    他们对视了一眼,又打开手中的画像对比了一下,这才说道:“是谦王派我们来的,找沈夫人您回去”

    沈时卿彻底放心了,朝他们走去:“正好,请你们转告王爷,我有些事要耽误几天,等一结束就去找他”

    那两人欲言又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夫人请和我们回去,我们阁主和林公子在阁中等您”

    “阁主?林公子?”,沈时卿搞不明白,她能猜到林公子就是林归远,但不知道阁主是什么人,更不懂林归远为什么也在伧洲?

    几人很快就从一家卖珠宝的店铺进去,他们带着沈时卿来到三楼的一间房内,林归远正呆坐在床边,眺望远方

    “林归远,你怎么在这儿?”她问道。

    听见声音的林归远猛然转头,见来人激动地站起来,眼里是藏不住的欢喜和激动:“沈时卿,你没死!太好了你没死”

    沈时卿看着他手舞足蹈,又很慌张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觉得暖洋洋的,原来还有人惦记着她呢!

    “我命大,不会轻易死的”,她不客气地坐下来,拿起桌上的一盘糕点吃着

    得到消息的无生也及时赶来,手中还拿着好几大袋铜钱,看起来沉甸甸的,他推开门将钱袋放在地上,对着沈时卿就是一拜:“夫人,属下督护不力,让夫人受苦了,还请夫人责罚”

    沈时卿擦掉嘴上的碎屑,赶紧扶他起来:“无妨,本来我也没事”

    她环视了一圈,没见到顾息野的身影,又看两人的面色十分憔悴,终于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劲了

    “顾..王爷呢,你们不应该在霞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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