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听说昨晚三夫人歇在云通院了”

    一清早,几个小丫鬟趁着排队在后厨领早饭时,挤在一堆,探头探脑的分享着八卦

    “那王爷醒了吗?”,另一个小丫鬟凑近了,好奇地打量

    “没呢,昨晚二夫人要见王爷,被无生拒在门外,说王爷没醒,不准任何人探视,其实是三夫人早就进去了,故意只拦着二夫人呢”

    小丫鬟们说的起劲儿,那脸上神采奕奕,似乎过年般快活兴奋,惹来了在一边挑打水的小厮,他仰头装作老成般劝说:

    “我看这院子里要变天了,各位小妹些还是改巴结三夫人吧”

    “那倒不会,毕竟二夫人可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就算再不受宠,身份摆在那儿的,三夫人始终比不上”

    香薷院的二等丫鬟翠湖,不知何时站在她们身后,越听脸色越沉:

    “闭嘴,敢背后嚼主子们的舌根,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她这一出声,吓得刚还围在一起的丫鬟、小厮们顿作鸟兽状散开

    “翠湖姐姐,我们知错了,求你不要告诉三夫人和二夫人”

    翠湖冷脸看着她们一个个低头畏缩的模样,收起手中端着的空木盘,垂着放在身侧,警告道:

    “这次就放过你们,若再敢有下次,或者再被我听见你们嚼舌根,直接找王管家发卖了出去”

    “谢翠湖姐姐,我们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几个小丫鬟一听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赶忙拉着她站到自己的前面,很快翠湖就领走了香薷院中的早饭。

    翠湖脚力还不错,走的很快,从后厨出来直奔香薷院,嘴角一直向下压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这是恼怒生气。

    无生从前面走来,她停顿了一秒。

    本想问问三夫人如何,可又觉得自己太多嘴,若真问出这话,岂不是和那群嚼舌根的女婢一样?三夫人歇在王爷院子里,对她们整个香薷院来说是好事,她应当高兴。

    无生面无表情,眉心紧蹙,看起来似乎遇到了很棘手的麻烦,他疾速从翠湖身边走过,忽而又停下,折返了回来

    “翠湖,你等等”,无生叫住她,上前两步。

    “无生大哥,怎么了?”,翠湖转过身,不知所以地问他。

    无生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米粥和小菜上,“这是给谁的?”

    “三夫人不在院中,这是我和冬生几个姐妹们的早饭”,翠湖以为他是觉得自己领多了,赶紧解释起来,

    “四个人的餐食”。

    无生伸手接过那些餐食,“辛苦你重新回后厨再拿,这些就先交给我吧,我饿了一整晚,得多吃一些”。

    他说完后就拿着四人份的餐食急匆匆走了,路边的雏菊左右晃了一下,随后又颤悠悠的回到原处,翠湖反应过来后,看着自己双手空空出神。

    无生进了院子里,沈时卿已经坐在凳子上,开始揭画了,顾息野依旧不见身影。

    他将餐食取出放了一份在房中,然后敲开书房的门走进去,顾息野正盘腿坐在榻上,面前的矮脚茶席上放着一盘碎纸屑

    “王爷,三夫人的母亲刘氏又来了”,无生放好餐食,皱眉说道:“自从知道你回来后,她日日都来,在府外一站就是半天”

    顾息野连头也不抬,轻描淡写道:“就让她站着吧,不必惊动三夫人”

    他拿起一根粗针,拨动盘里的纸屑顺序,思忖。

    “那,沈编修还救吗?”,无生侧目而视,屋外几声鸟鸣落入房中,更显静谧

    顾息野站起身,这几日愈发炎热,书房中不开窗便会闷热起来,他信步走去窗边,往外推开,斜面沈时卿的认真的模样落入他眼里。

    “聚众赌博,妄议储君,有何可救?”,他淡漠说道

    视线移开落到仿佛闪着金光的瓦檐上,几只麻雀在上面跳着,似乎注意到有人在看,振动翅膀像更远处飞去了。

    “最近几日注意着,别被人抓到了把柄,麻烦”。

    无生转过去,面向院子里,说道,“属下明白,这就让人请刘氏回去”

    顾息野想了片刻,叫住他:“带她进去偏厅,命人好吃喝供着,但决不允许乱走动,更不准与任何人闲谈,到晚间你再亲自送她回去”。

    府门外,刘氏坐在马车内已经有半个时辰了,这天气不过才五月间,日头都已经毒辣的很了,她坐在车内,热的脸生红,一直摇扇,汗却越来越多

    见四下无人,她干脆脱了外衫,扯开领口,露出一小截雪白、丰腴的肉来。

    “这小蹄子还真够狠心的,老娘来了这多天也不见出来见见,要是自己亲爹死了,看我怎么收拾她”

    刘萤一边骂,一边加快手上的摇扇,扇出的风卷动了车内的短帘,她瞧见府内走出一人,眼睛一动,赶紧穿好了衣衫,下车去迎。

    “刘夫人,天热还请你跟我进来府中歇歇”,无生走来,冲门口守着的两侍卫挥手,示意他们退到一边

    刘萤知道这人,是王爷身边的亲信,平时两人形影不离的,这会儿他亲自出来接自己,可是给足了刘萤面子。

    她堆着笑,故意提高了声音:“还是王爷多体恤,我家大女儿嫁给王爷可是享福了”

    无生一眼看穿她的心里所想,并不愿意她在府外大声吆喝,背着手给身边的侍卫招呼了一下,立即就有人站出来呵斥:

    “夫人,王府门口不得大声喧哗,若有不守规矩者,禁止入府!”

    无生假意愧疚,顺势劝慰道:“夫人还请和我进去吧,王府的规矩,我也破不得”。

    刘萤被吼这么一嗓子,心里也有些慌了,毕竟不是自家院子,更不是自家下人,可不能随自己心意责罚打骂

    赶紧提起裙子就小跑两步,生怕他们后悔,一脚就跨进了王府的门槛,无生跟在身后,看着她的举动,一股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很快她被带着从前院的侧廊绕过,进入中院,走在石子路上,无生忽然停下来,

    “见过二夫人”

    梁乐房今日打扮的倒是不如往常隆重,只是略施粉黛,头上的金钗也换成了素雅的青玉和粉红玛瑙。

    她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走过来,冷冷嗯了一声,无生侧身为她让路,带着刘萤快速走掉

    梁乐房向前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什么又停下。

    转身看着远处变成一个小黑点的人影问道:“这后面跟着的女人是谁?”

    自从朱妈妈杖毙后,梁乐房就提了在她院中干的最久的春草做贴身丫鬟,春草低着头,老老实实回说

    “回夫人的话,那名妇人是沈编修的夫人,三夫人的继母,这几日她一大早就来我们府外等着,最开始还闹着要见王爷、三夫人,可后来不知怎么就不闹了,只是在外面马车里坐着,像示威一般”

    梁乐房眼尾轻扬,滑过一抹算计的光:“找人跟着她,等我回来再说”。

    春草转身对着身后其中一个婢女点了点头,立即就有人出去,朝着两人刚刚离去的方向跟上。

    府外的金丝软轿已经备好,梁乐房上轿,被抬着往宫中走。

    她故意穿的素雅,让自己看起来憔悴凄惨了些,今日皇后突然召见,她本想因病为由拒绝,可后来转念一想,毕竟是自家姑姑,还是不要撕破脸面,对自己才有好处。

    轿子停在武胜门外,桂嬷嬷沉稳等在拱墙下遮荫,见梁乐房来,立即迎上去,没有任何表情和谄媚

    梁乐房对她有所不满,也没给她好脸色,越过她小步快速的朝凤仪殿走,想故意甩开她,给她一些下马威。

    可桂嬷嬷就像是脚底长了圆轮一般,任凭梁乐房如何也甩不掉她,两人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等到了凤仪殿,梁乐房已经累出了一些细汗,微喘气,而桂嬷嬷还是十分平静,她还站在门外平息了一会儿才进去。

    梁皇后斜靠坐在软垫凤椅上,右侧有一个内官为她揉压着头上的穴位,身后还有两名执扇婢女

    “阿音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凤体安康”,梁乐房轻脚上前,来到殿中央跪下行礼

    梁皇后听见声音,抬手退了揉压的女官,懒悠悠的睁开眼:“快起来吧,都是一家人,无须多礼”

    梁乐房甜甜一笑,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嘴甜的叫着:“姑姑,上次桂嬷嬷说你身体抱恙,现在好些了吗?我给你带了茯苓饼,有宁心安神的功效”

    她吩咐春草将糕点拿出来,桂嬷嬷低头去接过献给皇后。

    “还是阿音懂得关心人,我已经好多了”,梁皇后接过食盒,看了一眼,欢喜夸赞她:“我这宫里的人看着多,实则没几个像你这样懂事,贴心的”

    梁乐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但眼里却是满满的骄傲。

    安静了片刻,梁皇后摒退了一些人,大殿上顿时空落落的,她喝了一口茶,才说道:

    “阿音不会怪我吧,前几日我这个做姑姑的没能帮到王爷什么事”

    她试探的目光刺向专心拨茶的梁乐房,眼底深处藏着一抹狠辣和遗憾。

    梁乐房急忙放下茶杯盖,又是摇手又是晃头的:“怎么会怪姑姑,是阿音情急之下,失了分寸,给姑姑添了许多麻烦,我该反思才是”

    梁皇后有些不可思议,但很快就恢复慈爱的笑容,看着她:“你能知晓就好,外人如何和我无关,我只要你高兴健康活着,我才有脸面对你的爹娘”

    梁乐房点点头,有些后怕:“姑姑,阿音记住了,幸好王爷回来了,否则我真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来”

    梁皇后放下手里的茶,又命人上了两碗上等的雪耳粥,软糯黏糊的雪耳配上几颗鲜艳欲滴的红枣和枸杞,十分勾人食欲。

    她轻舀一勺,放在嘴边喝下,装作关切又漫不经心地问道:“王爷这几日怎么样,可有好转,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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