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君十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扶砚镇上出事了?”

    不对,师兄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听五方那头却没了声音。

    游君十偏着头,摇了摇手里的听五方,正打算再发条传音过去,右手手腕却被制住了。

    她惊惧地转身,下意识递出的不周剑却对上了向淮的脸。

    ……现在收剑还来得及吗?

    “不用打,我认输。”向淮歪了歪头,并指挡开了剑刃。

    他瞥着游君十脖子上的项链。那颗深绿的宝石,此刻正闪烁着血红的光。

    “怎么了,师兄?”

    游君十收了剑,被他看得一愣。她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细长的项链十分贴合她肩脖的曲线,感受不出半分异样。

    “来找你。”向淮轻飘飘地敛了视线,转向一旁,“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个?”

    正事面前,游君十向来理智,更何况向淮现下主动来找她了。

    于是她悄悄抚平了心中那点小小的不愉快。

    “先告诉我好消息吧,师兄。”

    “太清芝出世了。”

    这的确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游君十双眸一亮,又唤出不周剑,朝着向淮招招手。

    向淮扬起眉尾,不可思议道:“师妹,你都不问问坏消息是什么吗?”

    “事在人为。”游君十目光流转,语气坚定道,“与其被迫接受这个消息,不如努力争取自己的机缘。”

    “没看出来,师妹竟然是个如此豁达的人?”向淮偏过头,抱臂打量着游君十,略略颔首。

    什么豁达?

    游君十掐着指尖,叹息着摇了摇头。

    她是莫名其妙倒霉了两世,早已不对天降好运抱什么期望了。

    游君十故作深沉道:“师兄,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懂了。”

    重生后的一切对她而言,只要没到最糟糕的地步,都是可以去尝试改变的。

    “我,回到十六岁?”向淮陡然一愣,目不转睛地盯着游君十。

    这意思分明是要赶紧死了以后,好继续托生。

    入门才几日,师妹学什么不好,倒是把他的牙尖嘴利给学去了。

    “走了。”向淮冷笑一声,并指破开虚空,“你是打算在这破屋顶上待到下辈子吗?”

    游君十皱眉道:“等下。”

    “嗯?”

    “秋水跟我一起出来的,现在不知道在哪。”

    “所有绽华境以上的学院弟子都下山救援了。”向淮瞥了眼那只纤细的手腕,冷淡道,“与其担心别人,不如先管管你自己。”

    他从刚才起就发现了,师妹的右手绵软无力,直直地垂下,虽然指尖不住地颤抖着,她都恍若未觉,显然是情况又严重了。

    向淮不由分说地带着人跨进半空中。

    等游君十眼前不再泛黑时,已经站在了泉的外围。她正准备拿起听五方给商秋水发传文时,就听到“叮”的一声。

    “君十,我们新生都在办事处集合啦!对了,我师尊也来了。”

    “大师兄刚给我们发传文说要带你去救人,有他在的话,应该是没什么危险的……我们几个境界更低,就不去添乱了。”

    “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啊!”

    游君十握着手里的听五方,面上闪过一丝愕然,偷瞟向淮的表情,却发现他面容如水一般平静。

    师兄办事妥帖,刚刚这么着急,该不会是因为发现她的右手恶化了吧……

    她好像又差点误会了师兄。

    “师兄,对不起。”

    向淮嗯了声,却没有看身旁的游君十。一双狐狸眼眯起,是少见的凝重神色。

    游君十也随之抬头向前方望去。

    这里并不是望舒城附近,而是扶砚镇向东大概三十里处。两旁树木稀少,像是在荒郊野外。飞沙走石,黑金色的灵力漩涡像破碎的镜面一般,在寂静中延伸出无数条裂缝,仿佛要吞噬一切。

    这正是导致千仞壁出现的源头,也是太清芝的出世地点。

    管瞳怎么办的事?时间地点全都错了。

    要不是师妹脖子上那条项链可感知主人危险,他这会儿人还不知道在哪里。

    向淮掀起眼皮,打量着这处泉的入口,轻轻啧了一声。他感应到项链异动,走得匆忙,只拜托了庚弦真君坐镇学院。办事处那边有衍玉真君,想来镇民和下山的弟子们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会儿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师妹快废了的右手。

    游君十还是第一次遇到全新的泉。她踮起脚,四下探查了一番,狐疑地看向身侧的向淮。

    “师兄,不是说会有很多其他宗门的人等着抢吗?”

    这会儿连个人影子都没有看到。

    “你说那群废物?”向淮唇角闪过一丝冷然的笑意,不屑道,“连我都没有把握全身而退的新泉,他们来了也只怕是没命抢。”

    他转了转手腕,在游君十身上落了个防护法阵,缓缓地抽出了木剑。

    “走吧,去看看你的新机缘。”

    游君十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认真,同样把不周剑握在手中。

    二人并肩跨入泉中。

    晕眩感袭来,游君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像是失了重,不断地往下坠落着,连着喊了两声“师兄”,却因为呼啸的风声而听不到任何回应。

    大抵是走散了。

    偏偏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浓重的黑色遮蔽视线。

    游君十划出一道剑芒,但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她心头泛起一丝异样之感,骤然意识到了也许是空气有问题,自己只怕是暂时性的失明了。

    不好,再这么下去可能会活生生摔死!

    游君十咬着牙,运起灵力抵御这片空间中无处不在的罡风,摸索着用了两张聚元咒,以提高全体的肉身强度。

    她正打算调动体内金丹,却发现空间法则之力使不出来了。

    “……”

    这玩意儿怎么失灵了?明明刚刚还带了个商秋水闪避至店外……

    她就说自己的运气从来没好过!

    游君十用腰腹力量稳住身形,左手紧紧握住不周剑,掌心霎时间出了层细密的汗。她划破右手,正打算强行使用血符,却狠狠地撞到了结实的冰面上。

    下一秒,冰冷的水从口鼻中倒灌而入。

    她整个人被沉重的水吞噬了。

    游君十用力挣扎了几下,周身的水流却像是有生命一般,死死地包裹着她,使得她呼吸困难起来。

    她徒然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四肢乏力,缓缓沉向水底。

    意识逐渐模糊。

    游君十仿佛看到了游行椿和卿南一的身影。

    自打有记忆起,他们就日夜端着碗,追在屁股后面,不停地给她喂药。

    她不仅五感过人,还从未中过毒和蛊,正是因为这一身流淌着的血脉极为特殊。说好听点,是百毒不侵的稀有体质;说难听点,就是硬生生被爹娘用药养起来的。

    她耳濡目染,辨得成百上千种灵药,所以才会制作药浴。

    五岁前的游君十便喜欢剑,也喜欢符,时常在书房安安静静地学习,俨然是一副铁了心要修双道的模样。但无论她怎么撒娇乞求,游行椿和卿南一就是不答应。

    因为那时的她是个身娇体弱,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

    至于修行,更是妄想。

    有一次,游知枫看她实在是闷着慌,想带着她爬树。他蹭蹭蹭地爬了上去,站在树杈,笑她“不行”。

    她受了刺激,撩起袖子就准备也爬上去,却因没力气,抓不牢树干,狠狠地摔在了王府的院子里。

    游君十放声大哭,嚎得一抽,骤然晕了过去。

    游知枫见状赶紧跳了下来,扒开吓得手忙脚乱的小厮和丫鬟们,带着晕倒的游君十去找爹娘了。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摔伤,将近半个月才好。

    其间还发了几次高烧,只因为“站在院里的时间久了些”,受了风寒。

    这件事以后,游行椿和卿南一对她的身体更是上心。明里暗里的,以重金收购各种不同的天才地宝。

    游君十也被禁止再偷偷习剑,她只能每日托着腮,待在房中看着窗外游知枫的身影,像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

    偶尔出府,也是陪着卿南一逛街。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她过八岁生辰那天。

    当天,爹娘说要一人送她一件生辰礼。

    游行椿露出些许笑意,从身后拿出了一把银白的软剑。正是陪伴她两世的不周剑。

    “等我们小十明早醒来就知道了……”而卿南一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发顶,卖了个关子,“绝对是你很喜欢的礼物。”

    第二天,游君十醒来便觉得全身轻盈了不少。

    她坐在梳妆台前,捏了捏自己的脸,平常苍白的小脸竟然也有了几分红润,又出去跑了几圈。

    游君十拂去额上的汗水,神采奕奕,又惊又喜。

    没有任何难受的感觉!还能感知到灵力在体内流转……

    竟然一夜之间完成了引灵入体的过程。

    的确如娘亲所说,是个极好的礼物。

    她看向自己的双手,眼前竟然渐渐出现了重影。

    游君十忽然愣了神。

    不对!

    如果药浴有用,为什么三年才起效果?

    她如今的体质百毒不侵,五感敏锐,甚至修行速度极快……

    游君十眸光微动,瞥见了府中飘落的秋叶。

    爹爹和娘亲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才换来了这珍贵至极的“生辰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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