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花丛里的虫子也歇了，听不见一点动静。
屋里只有赵北平擦拭水汽的细微摩擦声，他穿好里衣却没有急着去内室，交代长顺：“萧琢的信处理干净。”
长顺点头。
烛火晃动两下，见将军去而复返，忙问：“将军落下什么了？”
“嘴巴闭紧了，别什么都跟春杏说。”
没由来一句警告，长顺只觉得冤枉。要不是夜深人静，要不是夫人在内室，怎么也要跟将军辩驳一番，他长顺才不是那等被女人拿捏的窝囊男人。倒是将军，可别夫人逼问他两句，他便什么都招了。
长顺往内室瞅一眼，将军脚步轻缓，唯恐惊醒睡梦中的人。他小小叹声息，退下时也关门的声音也轻。
终于只剩他们二人。
赵北平望着她安静的睡颜，不自觉嘴角上扬。没有闹她，小心抽走压在她手底下的书，然后轻手轻脚上了床。不想这番动静却还是弄醒了她，见她蹙起眉，赵北平忙轻抚她后背，“漪漪，是我，不怕。”
听到熟悉的声音，秦秋漪掀开一半的眼眸复又合上，僵直的背脊也软下来，枕着他手臂，没一会儿又沉沉睡去。
赵北平心疼地亲吻她的发丝，“不会再让你担惊受怕了，不会的。”
静谧的夜色里，轻微的喃喃只有未灭的烛火听见了，晃动两下似是回应他做的决定，又似是想借着明明灭灭的光影，去看清他深邃眼眸里的复杂神色。
……
早晨，秦秋漪在鸟鸣声里醒来。
一抬眸瞧见赵北平，很是讶异，看天光不早了，他怎么还不起，“将军今日不晨练？”
她刚睡醒，音色中添几分慵懒，眼眸中透着呆懵，像月儿养的那只波斯猫，叫人稀罕不已。赵北平收紧手臂，低头在她颈窝里深吸两口，“夫人在怀，夫君无心其他。”
“将军想偷懒便偷懒，莫要赖我。”秦秋漪双手推拒他，反倒被他翻身压住，以为他又要折腾她，他却只是轻抚她的眉眼，深邃的眸子里情意如水。
“将军有心事？”她问。
赵北平复又埋首在她颈窝里，炙热的气息印在她微凉的肌肤上，良久道：“漪漪，我们要个孩子可好？”
秦秋漪听得怔住，不知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事，问：“老夫人急着抱孙子啦？”
想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老夫人想抱孙子的心或许有，但以她的做事风格没个三年半载不会来催。想来想去近日一切如常，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唯有收到萧琢的来信了。
她说：“昨晚睡着了，倒忘了问将军，萧琢怎么突然来信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赵北平眸色暗沉，很快又收敛了去，“无甚要紧事，海船将归，他问海防如何。”
秦秋漪从他平静的声调里听不出来什么，这两件事也属实联系不起来。
这时，赵北平问：“肚子饿不饿？”
他才问完，偏巧肚子“咕噜噜”叫一声，秦秋漪不禁笑一笑，握住他的手，借着他的力道坐起来。
“今日穿哪身？”赵北平去开了柜子。
他里衣凌乱，结实的胸膛半隐半现，秦秋漪非好色之人也不由多看两眼。
“夫人。”
赵北平走来，双手捧起她脸颊，眼眸中含着笑意。
他这不正经的笑容，秦秋漪再清楚不过，慌忙扒开他炽热的手掌，随手指了件衣裳，“冷了，将军快拿来。”
“当真冷？”
他高大的身子压下来，又烫又结实，抱着倒也暖和舒服，一旦放下床帐，又霸道又吓人。
“将军，饿了。”
她揪着半挂在他身上的里衣，好不可怜。
却不知自己里衣半敞，露出圆润光滑的香肩，软软的撒娇媚到了骨子里，恨不得死死压着她，直把人揉开了才好。
赵北平深吸一口气，炽热的手掌裹着她的香肩，按揉两下终是不舍得她饿肚子。他手掌微使力，将她从床上带起身，低头系好她的里衣，去拿了她要穿的衣裳来。
秦秋漪小小舒口气，被他抓到轻轻一瞥。真怕他又化身禽兽，秦秋漪赶忙收敛了神色，指着要穿的鞋袜使唤他拿来。
不明内情的人，只当她在欺负他。实则她的这些小事他不让旁人来，该说他们夫妻之间的所有事，他都不喜有其他人的身影。
当真是正经又霸道。
春杏提了早点来，便见将军在为夫人梳头。高大的男人低着头弯着腰，玉梳不及他手掌一半大，他小心握在掌心里，轻轻穿过夫人绸缎般的青丝，这般温柔呵护叫人想起那句话——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不晓得她跟长顺成亲后，会不会也像夫人和将军这般，春杏望一眼长顺。
秦秋漪从镜子里看见她，道：“早点放下就成，闲来无事你跟长顺多说会儿话。”
春杏愣了一下，她怎会清闲呢？海船快要回来，库房要理一理，抚恤金也要备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有快到端午了，各处的节礼也该准备起来了。
这些事夫人不会不知道啊，春杏眼眸微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摆好膳，便拉着长顺退下。
……
午后，赵北平不在。
春杏把从长顺那儿问到的消息，一股脑儿都说给秦秋漪听。
“萧琢信中没有提及别的？”
春杏回想了下，“可要我再去问问长顺，或者问他要了信来？”
秦秋漪沉吟片刻，摇头道：“许是我多想了，你忙去吧。”
“夫人倘若有想不明白的事，不如直接问将军，只要夫人开口将军肯定会说的。”将军对夫人的宠爱他们都看在眼里，恨不得为她摘星星摘月亮。
秦秋漪笑了笑，催她快去忙。
之后赵北平没再提生孩子的事，秦秋漪便也没有问，只当他是一时兴起。直到郭玉河带着使团回到金陵，秦秋漪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秦姑娘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在下了？”萧琢狐狸眼中含笑，望着明媚更胜往昔的女子。
“萧大人，您怎还唤我家夫人‘姑娘’？”
萧琢被春杏怼了也不生气，爽朗笑两声，拱手作揖。
“秦夫人。”
“萧大人。”
秦秋漪屈膝回礼，这两年他没再写信来，许是公务繁忙，又或是再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可说的了。再见面颇觉生疏，他漂亮的狐狸眼不似从前那样泛着光亮，收起笑容时颇有几分严肃正经的官威。
“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她的目光如打量陌生人，萧琢心中掠过一丝苦涩。
秦秋漪回过神，笑一笑，“怎会不记得，若初见萧公子便是这般模样，定不会质疑你是我家将军的好友。”
“那时的你，也说不出‘我家将军’这样的话。”
这话听着味儿不对。秦秋漪深深看他一眼，当着其他人的面，没有细问，转而问起郭玉河此次出使海外诸国可还顺利。
郭玉河道：“一切顺利。”
使团中乔青松等人不禁侧目，郭玉河是脑子进海水了吗。
大海茫茫，每日睁眼闭眼瞧见的都是水。大风大浪中摇晃颠簸大半年，辗转各国吃了多少苦，险些回不来。顺利个屁！他就算不懂邀功，也该如实回禀才是。
郭玉河垂眸，无视身后灼热的视线。纵使他不说，秦夫人也知此行艰辛，如今出使团平安归来，后面的事慢慢说再是，不急在这一时。但萧大人显然有事与秦夫人相谈，他们还是先退下为好。
他带头退下，萧琢抬眸看他一眼，对秦秋漪道：“你识人的本事不错。”
“萧大人谬赞了。”
萧琢不喜她这般疏离的模样，屏退左右，又接过了春杏手里的茶壶，支她出去，“贵客临门，还不快去禀告你家将军。”
春杏站着不动，说：“萧大人放心，护卫已去禀报。”
萧琢倒不生气，提壶为秦秋漪斟茶，“夫人难道不想知道，我此行所为何事？”
秦秋漪垂眸思索片刻，示意春杏先出去。春杏只好听命，不过没敢走太远，就在院门口候着。
“近来身子可好？”
厅堂中二人对坐，萧琢不急着说正事。
秦秋漪更不急着问，只道无恙。
萧琢又问起在南边生活可还适应。他问一句，秦秋漪答一句。
春日明媚，暖风穿过敞开的门窗，流动的风中花香醉人，漂亮的蝴蝶迷失在花香里，随风一起飞进屋来。在秦秋漪眼前徘徊两圈，最后扇动它绚丽轻薄的蝶翼飞向高高的花几。
那花几上摆了个素雅的天青色瓷瓶，里头插着牡丹、蔷薇、紫兰等花草，是月儿清早去花园里采来的。花草虽多却不显凌乱，高低错落有致，清雅中带几分空灵，蝴蝶就落在那朵粉白的牡丹花上。
萧琢轻笑一声，“这蝴蝶倒是聪明，挑了个顶富贵的。”
秦秋漪收回视线，淡淡道：“真聪明就该往花园飞，花瓶里的花开不过几日便败了。”
“花瓶里的花，自有人日日换新鲜的来，守着花瓶可比守着花园舒坦。”
他句句都似话里有话，秦秋漪倒被他激起好奇心，道：“萧大人不妨有话直说。”
这语气倒像初见时，待他不多客气。萧琢笑一笑，放下茶杯，缓缓道：“这般聪明通透，不怪陛下看中了你。”
秦秋漪听得蹙起眉，正要斥他胡说八道，余光里光影晃动。她抬眸看去，门外赵北平阔步走来。
“滚。”他冲萧琢冷眼怒喝。
歇在牡丹花上的蝴蝶惊起，慌乱飞过秦秋漪眼前，被赵北平挥手掸开。他神色紧张，不知是怕蝴蝶有毒伤了她，还是怕萧琢胡言乱语扰了她心神。
这般模样倒显得萧琢刚才说的胡话有几分真，秦秋漪眉心蹙起。又见他来得匆忙，额头上的汗水滑下来，快落进眼睛里了他也不理会，满眼都是她。
她叹声息，踮起脚尖帮他擦汗，“不管何事，我们坦诚相待，总有解决的办法。”
赵北平点头，顺势搂住她柔软的腰肢。
夫妻恩爱如斯，可比外头的春光刺眼。
萧琢低头端详着手里的杯子，幽幽道：“她说开海禁，你顶着压力也要促成，她要动那些陈年老腐朽，你又是冲喜又是冲冠一怒，这些事哪一件不是陛下为你撑腰。如今你们花好月圆了，便不管陛下的处境了么。”
赵北平冷眸斜睨他，抓起茶杯掷在他脚边，溅起的碎瓷差点伤了他的眼。
萧琢冷笑一声，“为何不问问你夫人的意见，你迫不及待拒绝的可是她的荣耀。”
“我们回屋说。”
秦秋漪点点头，纵然心中疑虑万千，也由着赵北平牵起她的手，两人的离去的影子合为一团，盖过地上的碎瓷。
萧琢低头抿一口凉了的茶水。
起身离去时，瞧见那只漂亮的蝴蝶又飞了回来，深沉的狐狸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屋里只有赵北平擦拭水汽的细微摩擦声，他穿好里衣却没有急着去内室，交代长顺：“萧琢的信处理干净。”
长顺点头。
烛火晃动两下，见将军去而复返，忙问：“将军落下什么了？”
“嘴巴闭紧了，别什么都跟春杏说。”
没由来一句警告，长顺只觉得冤枉。要不是夜深人静，要不是夫人在内室，怎么也要跟将军辩驳一番，他长顺才不是那等被女人拿捏的窝囊男人。倒是将军，可别夫人逼问他两句，他便什么都招了。
长顺往内室瞅一眼，将军脚步轻缓，唯恐惊醒睡梦中的人。他小小叹声息，退下时也关门的声音也轻。
终于只剩他们二人。
赵北平望着她安静的睡颜，不自觉嘴角上扬。没有闹她，小心抽走压在她手底下的书，然后轻手轻脚上了床。不想这番动静却还是弄醒了她，见她蹙起眉，赵北平忙轻抚她后背，“漪漪，是我，不怕。”
听到熟悉的声音，秦秋漪掀开一半的眼眸复又合上，僵直的背脊也软下来，枕着他手臂，没一会儿又沉沉睡去。
赵北平心疼地亲吻她的发丝，“不会再让你担惊受怕了，不会的。”
静谧的夜色里，轻微的喃喃只有未灭的烛火听见了，晃动两下似是回应他做的决定，又似是想借着明明灭灭的光影，去看清他深邃眼眸里的复杂神色。
……
早晨，秦秋漪在鸟鸣声里醒来。
一抬眸瞧见赵北平，很是讶异，看天光不早了，他怎么还不起，“将军今日不晨练？”
她刚睡醒，音色中添几分慵懒，眼眸中透着呆懵，像月儿养的那只波斯猫，叫人稀罕不已。赵北平收紧手臂，低头在她颈窝里深吸两口，“夫人在怀，夫君无心其他。”
“将军想偷懒便偷懒，莫要赖我。”秦秋漪双手推拒他，反倒被他翻身压住，以为他又要折腾她，他却只是轻抚她的眉眼，深邃的眸子里情意如水。
“将军有心事？”她问。
赵北平复又埋首在她颈窝里，炙热的气息印在她微凉的肌肤上，良久道：“漪漪，我们要个孩子可好？”
秦秋漪听得怔住，不知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事，问：“老夫人急着抱孙子啦？”
想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老夫人想抱孙子的心或许有，但以她的做事风格没个三年半载不会来催。想来想去近日一切如常，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唯有收到萧琢的来信了。
她说：“昨晚睡着了，倒忘了问将军，萧琢怎么突然来信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赵北平眸色暗沉，很快又收敛了去，“无甚要紧事，海船将归，他问海防如何。”
秦秋漪从他平静的声调里听不出来什么，这两件事也属实联系不起来。
这时，赵北平问：“肚子饿不饿？”
他才问完，偏巧肚子“咕噜噜”叫一声，秦秋漪不禁笑一笑，握住他的手，借着他的力道坐起来。
“今日穿哪身？”赵北平去开了柜子。
他里衣凌乱，结实的胸膛半隐半现，秦秋漪非好色之人也不由多看两眼。
“夫人。”
赵北平走来，双手捧起她脸颊，眼眸中含着笑意。
他这不正经的笑容，秦秋漪再清楚不过，慌忙扒开他炽热的手掌，随手指了件衣裳，“冷了，将军快拿来。”
“当真冷？”
他高大的身子压下来，又烫又结实，抱着倒也暖和舒服，一旦放下床帐，又霸道又吓人。
“将军，饿了。”
她揪着半挂在他身上的里衣，好不可怜。
却不知自己里衣半敞，露出圆润光滑的香肩，软软的撒娇媚到了骨子里，恨不得死死压着她，直把人揉开了才好。
赵北平深吸一口气，炽热的手掌裹着她的香肩，按揉两下终是不舍得她饿肚子。他手掌微使力，将她从床上带起身，低头系好她的里衣，去拿了她要穿的衣裳来。
秦秋漪小小舒口气，被他抓到轻轻一瞥。真怕他又化身禽兽，秦秋漪赶忙收敛了神色，指着要穿的鞋袜使唤他拿来。
不明内情的人，只当她在欺负他。实则她的这些小事他不让旁人来，该说他们夫妻之间的所有事，他都不喜有其他人的身影。
当真是正经又霸道。
春杏提了早点来，便见将军在为夫人梳头。高大的男人低着头弯着腰，玉梳不及他手掌一半大，他小心握在掌心里，轻轻穿过夫人绸缎般的青丝，这般温柔呵护叫人想起那句话——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不晓得她跟长顺成亲后，会不会也像夫人和将军这般，春杏望一眼长顺。
秦秋漪从镜子里看见她，道：“早点放下就成，闲来无事你跟长顺多说会儿话。”
春杏愣了一下，她怎会清闲呢？海船快要回来，库房要理一理，抚恤金也要备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有快到端午了，各处的节礼也该准备起来了。
这些事夫人不会不知道啊，春杏眼眸微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摆好膳，便拉着长顺退下。
……
午后，赵北平不在。
春杏把从长顺那儿问到的消息，一股脑儿都说给秦秋漪听。
“萧琢信中没有提及别的？”
春杏回想了下，“可要我再去问问长顺，或者问他要了信来？”
秦秋漪沉吟片刻，摇头道：“许是我多想了，你忙去吧。”
“夫人倘若有想不明白的事，不如直接问将军，只要夫人开口将军肯定会说的。”将军对夫人的宠爱他们都看在眼里，恨不得为她摘星星摘月亮。
秦秋漪笑了笑，催她快去忙。
之后赵北平没再提生孩子的事，秦秋漪便也没有问，只当他是一时兴起。直到郭玉河带着使团回到金陵，秦秋漪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秦姑娘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在下了？”萧琢狐狸眼中含笑，望着明媚更胜往昔的女子。
“萧大人，您怎还唤我家夫人‘姑娘’？”
萧琢被春杏怼了也不生气，爽朗笑两声，拱手作揖。
“秦夫人。”
“萧大人。”
秦秋漪屈膝回礼，这两年他没再写信来，许是公务繁忙，又或是再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可说的了。再见面颇觉生疏，他漂亮的狐狸眼不似从前那样泛着光亮，收起笑容时颇有几分严肃正经的官威。
“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她的目光如打量陌生人，萧琢心中掠过一丝苦涩。
秦秋漪回过神，笑一笑，“怎会不记得，若初见萧公子便是这般模样，定不会质疑你是我家将军的好友。”
“那时的你，也说不出‘我家将军’这样的话。”
这话听着味儿不对。秦秋漪深深看他一眼，当着其他人的面，没有细问，转而问起郭玉河此次出使海外诸国可还顺利。
郭玉河道：“一切顺利。”
使团中乔青松等人不禁侧目，郭玉河是脑子进海水了吗。
大海茫茫，每日睁眼闭眼瞧见的都是水。大风大浪中摇晃颠簸大半年，辗转各国吃了多少苦，险些回不来。顺利个屁！他就算不懂邀功，也该如实回禀才是。
郭玉河垂眸，无视身后灼热的视线。纵使他不说，秦夫人也知此行艰辛，如今出使团平安归来，后面的事慢慢说再是，不急在这一时。但萧大人显然有事与秦夫人相谈，他们还是先退下为好。
他带头退下，萧琢抬眸看他一眼，对秦秋漪道：“你识人的本事不错。”
“萧大人谬赞了。”
萧琢不喜她这般疏离的模样，屏退左右，又接过了春杏手里的茶壶，支她出去，“贵客临门，还不快去禀告你家将军。”
春杏站着不动，说：“萧大人放心，护卫已去禀报。”
萧琢倒不生气，提壶为秦秋漪斟茶，“夫人难道不想知道，我此行所为何事？”
秦秋漪垂眸思索片刻，示意春杏先出去。春杏只好听命，不过没敢走太远，就在院门口候着。
“近来身子可好？”
厅堂中二人对坐，萧琢不急着说正事。
秦秋漪更不急着问，只道无恙。
萧琢又问起在南边生活可还适应。他问一句，秦秋漪答一句。
春日明媚，暖风穿过敞开的门窗，流动的风中花香醉人，漂亮的蝴蝶迷失在花香里，随风一起飞进屋来。在秦秋漪眼前徘徊两圈，最后扇动它绚丽轻薄的蝶翼飞向高高的花几。
那花几上摆了个素雅的天青色瓷瓶，里头插着牡丹、蔷薇、紫兰等花草，是月儿清早去花园里采来的。花草虽多却不显凌乱，高低错落有致，清雅中带几分空灵，蝴蝶就落在那朵粉白的牡丹花上。
萧琢轻笑一声，“这蝴蝶倒是聪明，挑了个顶富贵的。”
秦秋漪收回视线，淡淡道：“真聪明就该往花园飞，花瓶里的花开不过几日便败了。”
“花瓶里的花，自有人日日换新鲜的来，守着花瓶可比守着花园舒坦。”
他句句都似话里有话，秦秋漪倒被他激起好奇心，道：“萧大人不妨有话直说。”
这语气倒像初见时，待他不多客气。萧琢笑一笑，放下茶杯，缓缓道：“这般聪明通透，不怪陛下看中了你。”
秦秋漪听得蹙起眉，正要斥他胡说八道，余光里光影晃动。她抬眸看去，门外赵北平阔步走来。
“滚。”他冲萧琢冷眼怒喝。
歇在牡丹花上的蝴蝶惊起，慌乱飞过秦秋漪眼前，被赵北平挥手掸开。他神色紧张，不知是怕蝴蝶有毒伤了她，还是怕萧琢胡言乱语扰了她心神。
这般模样倒显得萧琢刚才说的胡话有几分真，秦秋漪眉心蹙起。又见他来得匆忙，额头上的汗水滑下来，快落进眼睛里了他也不理会，满眼都是她。
她叹声息，踮起脚尖帮他擦汗，“不管何事，我们坦诚相待，总有解决的办法。”
赵北平点头，顺势搂住她柔软的腰肢。
夫妻恩爱如斯，可比外头的春光刺眼。
萧琢低头端详着手里的杯子，幽幽道：“她说开海禁，你顶着压力也要促成，她要动那些陈年老腐朽，你又是冲喜又是冲冠一怒，这些事哪一件不是陛下为你撑腰。如今你们花好月圆了，便不管陛下的处境了么。”
赵北平冷眸斜睨他，抓起茶杯掷在他脚边，溅起的碎瓷差点伤了他的眼。
萧琢冷笑一声，“为何不问问你夫人的意见，你迫不及待拒绝的可是她的荣耀。”
“我们回屋说。”
秦秋漪点点头，纵然心中疑虑万千，也由着赵北平牵起她的手，两人的离去的影子合为一团，盖过地上的碎瓷。
萧琢低头抿一口凉了的茶水。
起身离去时，瞧见那只漂亮的蝴蝶又飞了回来，深沉的狐狸眼中闪过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