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谁偷偷跑到北山脚下了?”

    几个正在河上游挑水的男人,听见声音,齐齐抬头望向山上的方向。

    见果真有个小小的黑影站在鲲仑石碑的面前,他们纷纷眯起了眼睛。

    “谁呀,该不会是外村的小孩吧。”有人问。

    “这大早的,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再过几天不正赶上秋收了吗,搞不好是哪个混混二流子来探风踩点,想偷粮!”

    梁大明笑着摇了摇头:“踩点咋跑北山脚去了,那里除了危险的小沼泽,可是啥也不长啥也没有。”

    他把自家的水桶装满了水,正好看见迎面而来的骆虎,灵光一闪,连忙把人拦住,指着山那头说:“大虎,你年轻人眼神好,瞧瞧,那个黑影是不是你三爷爷家的小丫头。”

    骆有良的丫头,从小不丁点儿的时候起,就爱往北山脚下跑,有时候还围着那块越来越黑沉的石碑转圈儿。

    骆虎听他这么一说,皱皱眉头,也眯起了眼睛望去。

    好像还真有点像骆音那小身板。

    梁大明挑起扁担,一摇一晃地往家走,再次路过骆虎身边的时候,提醒他:“赶紧喊人家去,否则让你大爷爷知道,非杵着拐杖揍人。他年纪可大了,气坏了可不好。”

    骆虎想想就苦了脸,全村就数他大爷和他家老爷子最迷信,自从那场大雨过后,就将坐落在山脚的鲲仑石碑奉为了神明,绝不让人随意亵渎。

    别说骆音那丫头有事没事还净往那碑身上爬,可不就捅了马蜂窝,不敬之意昭然,老爷子几个就怕给家族惹来天谴。

    他将水桶放到边上托人看着,急忙撒腿就往山上跑。

    骆虎气喘吁吁地到达山脚,手撑着膝盖说不出话,低头呼出几口气后,眼神才逐渐恢复清明。

    他慢慢地站直了身子,抬眼却感到有什么东西飘到脸上,轻柔地拂过他的脸。

    鼻尖微动,好似有暗香流动,他抬手摸了把脸。

    “这是什么?”

    骆音闻言转过头,神色淡然,见骆虎手中捏着的桃粉色的花瓣,眼眸一顿,继而闪过一丝笑意。

    她轻声说道:“是桃花。”

    桃花?这季节还有桃花开?可他怎么记得,他们小民村从没栽过桃树呀。

    他正要再问问骆音,目光陡然被伫立的巨大石碑吸引了过去,一拍额头,才猛然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你咋又跑这儿来了?大爷爷知道了,又要联合我爷爷跟着闹三爷爷了。”

    见骆音瘦瘦小小的身子背着和身量极不相符的大背篓,骆虎连忙将背篓拿下来,单手提在手里,又要去拿另一个小背篓。

    骆音躲过:“我拿得动。”

    骆虎点点头:“走吧,杏姐今天回镇上上班,我娘早上蒸了馒头,你跟我家吃去。”

    骆杏花是骆虎的二姐,在镇上供销社上班。

    虽然明知道他三叔骆有良和他三婶娘不会亏待了家里的孩子,家底在村里算是还过得去的。

    但自己人谁见了骆音这样黑黝黝的豆芽根的样儿,都会下意识觉得这孩子吃不饱吃不好。

    像骆虎这样的族亲,有事没事都会把人扒拉到家里,让她多吃点东西。

    “我回家吃。”骆音抿抿嘴,想起昨晚没吃到嘴的大鸭腿,控制不住地吞了吞口水。

    看她一脸馋得要流口水的样儿,骆虎还有点纳闷,骆音可不是口是心非的人啊。

    余光见她身上斜挎着的小布包——那是他娘以前用一小块一小块大小不一,形状、颜色各异的碎布头拼接着缝制而成的。

    听说三婶子这几年也做了一个新的(其实也是用旧布头做的,但布料至少颜色相近,看着没她娘做的这个那么稀碎),没想到骆音现在还用着这个旧的布包。

    骆音见他出神,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微翘,怕他太热情执意要她过去二房吃饭,咳了一声,小声提醒道:“我爹昨儿上山了。”

    “嗯。哦!哦。”骆虎反应迟钝,慢一拍反应过来,山上这几年的小动物慢慢多了起来,三叔昨儿上山,肯定收获不少。

    他憨憨地讪笑,“那你怎么在这儿?”

    还割了满满一背篓的猪草,这是压得多严实啊,他一只手都有点拿不动了。

    但他从小身子壮实,跟牛犊子似的,又自认是骆氏这一辈里的老大哥,平时总是很照顾族里的小弟弟小妹妹们。

    一背篓的猪草,他这身块头,还用两只手拿着,岂不让人觉得弱兮兮。

    于是骆虎假装右手要挠头,不动声色地换了一只手。

    怎么在这?骆音能说自己心烦吗?

    昨晚芳姐着急忙慌地拍门,问他爹借用一下平板车,得知是她妹妹燕儿突然流鼻血晕倒,芳姐对骆家又有过恩,现在家里有难,骆有良当然义不容辞得去照应一下。

    于是推着板车,帮忙将人给送到镇上卫生院。

    自他们走后,骆音不知为何一阵心烦意乱,对着肉包子和大鸭腿突然就没了食欲。

    解决完沈玉娇的事情后,她这次提早清醒过来,回家后又实在担心,便趁着娘和哥哥回屋睡下了,从仓库里随手抓了两个背篓和镰刀就进山了。

    她担心他爹,也为芳姐感到不容易。

    方才从神识里得知他们已经在回来的途中,感觉几人的氛围还挺轻松,骆音暂且放下心来。

    “家里的猪半夜总是闹腾,估计吃不饱在捣乱,我被吵得睡不着。”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就跟着骆虎一起往村里走。

    半道的时候,正好遇上疲惫归来的骆有良几人。

    见到骆音身上的背篓,骆有良眼神责备地瞪了她几眼,却不好在外人面前数落女儿。

    反而骆音无所谓地瘪了瘪嘴,开口打招呼:“叔,伯,小芳姐,早上好。”

    “哎,好,都好。”

    小芳姐的父亲形容憔悴,背上还背着个熟睡的小女孩,众人把人送回了家,才折身返家。

    骆音却在跨过门槛的时候,突然看向了站在院子里的小芳姐。

    只一眼,她便愣住了。

    当初骆音意识刚刚觉醒,昏迷在山上,就是小芳姐发现了她,把人一步一步背下山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此在山上有了自己的机遇,骆音苏醒能下地走动后,被带着上她家道谢,也像现在这般,愣怔了片刻。

    小芳姐魂魄双全,头顶主魂却稀薄得近乎透明。

    就连骆音,也看不透其中诡秘。

    然而此刻,骆音却恍然了。

    凌晨时分,沈玉娇与异世界的交易才正式完成,而现在,她就在王小芳的身上,看见了那熟悉的紫气。

    只不过比起沈玉娇,这点紫气就显得很不值得一提了。

    魂体彻底完整了,骆音也就能轻而易举地看清王小芳的命格。

    苦命操劳,穷困潦倒,命运多舛,且年少早逝。

    她轻轻一掐指,就算出了王小芳活不过二十。

    小芳姐今年,已经十四了。

    就她一愣怔的功夫,王小芳已经拿着手里的东西追了上来。

    “骆音,你等等。”

    骆音看着她,听她声音轻柔地道:“这是俺娘煮的野鸡蛋,你拿着。”

    手里被塞进了一颗暖呼呼的野鸡蛋,骆音低头。

    抬起的手又悄无声息地放下。

    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运行规则,骆音不好一再破例插手改变。

    “谢谢。”

    没有过多纠结,骆音收下了鸡蛋,再抬头的时候,眼睛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清。

    “回去吧,一夜没合眼,休息一会吧。”

    既是来这世间受苦受难了,那也尽量让自己好过一点吧。

    见骆音没有推脱收下了东西,王小芳松了一口气,听她关心自己,瞬间就笑眯了眼。

    “没事,反正等会儿也要上工了,我先把猪食煮了。”

    骆音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便走了。

    走到等在不远处的骆有良身边,才低声道:“爹,小芳姐给我鸡蛋了。”

    骆有良敏锐地察觉到女儿情绪有些低沉,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嗯,给你就拿着。家里还有半条腊肉,我让三娘过几日,找个机会送过去。”

    骆音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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