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6号线开通时是一个周末,再加上首周运行免费乘坐的福利,6号线沿线的地铁口往来的人络绎不绝。乔芳束三人周末约好一起去咖啡店吃新出的蛋糕,正好顺道乘坐地铁6号线,成为了第一批搭乘的乘客。

    严慧的运气不太好,站在她前面的乘客有些邋遢,身上浑浊的味道一直往严慧的鼻子里面飘,偏偏地铁里面的人又多不好挪位置,严慧皱着一张脸忍了几站过后还是举了白旗投降,等到下一站到站后立马拉着两人挤出去。

    严慧本想在地铁站里缓一会儿就好,但地铁站里人来人往,三人站在哪个位置都会挡到行人的路。陈静怡拿出手机查了一下导航,说:“我们就在这里出站吧,咖啡馆离这里也不远。一路走过去你正好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缓一缓。”

    乔芳束的眼神在地铁站内的地图上瞟了几眼。

    居然到了这附近。

    乔芳束:“就在这里出站吧,我记得这附件有很多玉兰花,一排过去特别好看。”

    玉兰花的花朵很大,洁白的玉兰花挂在一片叶子也没有的树枝上,像一只小鸟。很少见到一整朵玉兰花落下,似乎每次都是如一位矜持孤傲的淑女,赏赐一般落下一片洁白如雪的花瓣。

    严慧和陈静怡各在草地上捡了一片玉兰花瓣,站在玉兰树下合影。乔芳束蹲下为她们寻找着最合适的拍照角度。

    三人在玉兰树下合影逗留了好一阵子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严慧坐在咖啡馆里翻看着刚才的照片,略有遗憾地说:“可惜玉兰树太高了,我还没闻过玉兰是什么味道呢。”

    陈静怡:“听说有香水就是玉兰味道的,应该是很香的吧。”

    乔芳束摇头:“白玉兰的味道是很淡的,树又高几乎闻不到香味。你说的很香的玉兰应该是黄角兰,有时候去景区还能看到有人戴着黄角兰穿成的手环呢。”

    “有机会真想亲自闻一下。”正好此时几人蛋糕也送上来了,严慧一边给蛋糕拍着公式照,一边问:“对了芳束你以前去过那里吗,居然知道附近有白玉兰。我记得那里近几年才慢慢开发起来,附近比较有名的就是三院和几家公司,来往的大多是上班族?”

    “有可能她爸爸在附件上班所以知道吧。”陈静怡挪动位置挤了挤严慧,“这个角度比较好看,让我也拍几张。”

    乔芳束晦涩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严慧在相册里选照片加滤镜,忽的将手机屏幕朝向乔芳束:“芳束这张你特别好看。其实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不喜欢拍照呢,你看多上镜啊。”

    乔芳束拖着腮苦笑:“......一站到镜头前我就浑身僵硬变得像个机器人一样,都不会做表情了。”

    陈静怡凑到手机屏幕上看了一眼:“确实很好看啊,按网上的话说你是骨相脸,是特别上镜的那种长相。”

    “你们真的觉得好看吗?”

    乔芳束半信半疑地仔细打量照片里的自己。眼圈黑青,眼皮无力,脸颊还有几粒红黑的痘印还没完全代谢掉。细薄的嘴巴紧抿着,也不愿意像身边合影的人一样多笑一点。

    明明看着再普通不过啊。

    小时候她倒是经常被人夸好看,那时候她对学习还没有这么上心,幼儿园和小学的学习难度使她仅靠天分就能保持在班级上游的位置。可是升入能人辈出的初中后,她明白自己的天赋实在稀薄到可怜,自尊心不允许她甘心徘徊在中上游的位置。也许是心情变得沉重了,人也就憔悴了,再也没有大人见到她的时候夸一句好看,改而夸她成绩好。

    她不爱拍照,觉得自己站在镜头前浑身别扭;也不爱照镜子,偶尔一瞥她能精确地找出自己脸上的缺点,总觉得照镜子对自己来说是一种折磨。青春期的女孩子对自己的容貌总是斤斤计较的。

    乔芳束经过初中三年的心理建设,已经慢慢接受自己长残了的事实。她会觉得赵秋景好看,这是所有人公认的;也会觉得陈静怡好看,富裕的家庭给她带来了从容坦然的气质;也会觉得严慧好看,开朗爱笑是最大的buff。

    可是陈静怡和严慧听到她的反问后坚定地点头。

    “当然好看啊,世界上怎么会有意识不到自己好看的人!我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人群中长得好看的类型了!”

    “虽然看着像昨晚没睡好觉一样,但谁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你长得不好看吧。你看这眼睛,这鼻子,这脸型,这皮肤......任何一个人随便拥有一样都不会难看吧!”

    听说自己的脸在好朋友的眼中会加上八百层厚的滤镜,乔芳束虽然对她们俩的话半信半疑,心里却还是有点小窃喜,毕竟没人会不喜欢别人夸自己。

    一阵风吹进来,咖啡馆内的风铃在风中晃得清脆叮当响。这意味着有新的客人进来了。乔芳束的位置正好能看到门开,眼见着两个熟悉的身影一起走了进来,视线和自己对上。

    “芳束!”赵秋景扬着笑脸快步走过来,又对着严慧、陈静怡笑了笑打招呼:“真巧啊,你们也来吃这里的新品吗?”

    陈静怡点头回应了一下后,转头看去。看清和赵秋景走在一起的人后,心里莫名啧了一声——这两个人怎么混到一起了。

    赵秋景穿着一条扎染的长裙,外面搭了一个小香风的外套。走近说话的时候,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往鼻子里钻。听说人对气味的记忆是最久的,哪怕忘记了长相也会记得那个人身上的味道。

    乔芳束眼神瞥过赵秋景身后的人抬眼跟她对视,微笑着说:“真巧啊。”

    “反正我们都认识,不如一起坐吧。”

    乔芳束三人面面相觑,对这个提议十分困惑。她们倒不是不愿意,只是——只是怎么有种莫名惶恐的狗腿感啊!!!——她们在对方的眼中确认了这一事实。

    五个人就这么坐在了一起。

    赵秋景长袖善舞每一个人都没有冷落,兴致很高的样子。只是乔芳束三人心中的狗腿感迟迟挥之不去,显得有点不自在。

    陈静怡观望了一下气氛,终于问出了那个在场超过半数人都很好奇的问题:“你们两个怎么会一起啊?”

    该不会?

    提到自己关心的事情,乔芳束下意识地抬起眼却正好跟对面的人对视,然后又心虚地垂下了眼。不对,她心虚什么啊?!

    赵秋景挖了一块小蛋糕:“我逛街的时候正好遇上他在游戏厅玩游戏,反正认识就约着一起了。”

    玩游戏?这附近哪里离他家都不近啊,跑这么远玩游戏也太可疑了吧。

    店员将刚才新点的炸物小盒上来,一盒挤了番茄酱,一盒配了辣椒粉。

    乔芳束和孙醒禾连个眼神也没有多交流就一起将两份炸物小盒对调了一下,见众人眼神讶异地看着自己,乔芳束解释道:“我不爱吃番茄酱。”

    孙醒禾也说:“我也不爱吃辣椒粉。”

    严慧知道二人是从小的交情,对这份默契点头表示理解后继续尝面前的小蛋糕。陈静怡只知道两人以前认识所以交情比常人好点,却也没想到这个好的程度是知道对方的口味——单只是自己不喜欢可不会换得这么利落,除非,是对方喜欢!

    赵秋景用手轻轻挽着乔芳束:“你喜欢吃辣吗?我知道一家火锅店特别好吃,下次我们一起去吃吧——你们也一起吧。”

    又来了。

    又是这种感觉。

    乔芳束被赵秋景挽着的手僵硬地一动也不敢动。也许是她比较内向的缘故,这种亲密的行为只会和很熟很熟的人之间才会做。说实话,她自以为和赵秋景的交情远远没有到这么熟稔的地步。

    坐在最里面的陈静怡站起来,弯腰说:“我去下卫生间。”

    乔芳束侧身给她让路趁机将手从赵秋景那里解救了出来,在回身前躲着松了一口气。转头看见赵秋景正在看着自己,也不知道刚才有没有被她看到,脸讪得一红不尴不尬的。

    赵秋景看起来像是已经看透却没有点破,朝她笑了笑握着面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口。

    乔芳束低着头却一直想着刚才有没有被她看到,总觉得太失礼了。这一低头就看见赵秋景的裙子上有什么痕迹,似乎是刚才起身挪动位置才露了出来。她仔细辨认了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掏出手机打了几行字发送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后,乔芳束对孙醒禾说:“我记得外面有家店的肉松小贝做得特别好吃,你去买一盒呗。”

    孙醒禾歪头想了一会儿:“南泰路那家吗?那家要排很久诶,你真的要现在吃吗?”

    乔芳束点头,给自己拉了一个后援:“严慧也没吃过呢。”

    “行吧。”

    孙醒禾起身离开。

    这次居然这么听话。

    还以为要再好好央求一会儿呢。

    听到风铃声再次响起,乔芳束恍惚了一下想到——孙醒禾不该来过这附近啊。刚才她急着把孙醒禾支出去才找了一家排队很久的店,本都做好打算要把定位发给他了,可是他居然知道。难道是那家店的名声太大已经可以吸引人慕名而来了?

    将这个念头先压下不表,乔芳束附到赵秋景的耳边低声说:“你的例假好像来了。”

    赵秋景低头用手捂住自己的裙子,慌乱地看向乔芳束。

    乔芳束安抚着笑了一下说:“我让静怡去帮你买换洗的衣服和必备的东西了。孙醒禾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在他回来之前就可以处理好的。”

    赵秋景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仿佛明白了什么,问:“你觉得我喜欢他?”

    听到这话的乔芳束和严慧大惊失色,支支吾吾手忙脚乱地否认:“不不不不,不是,我们没说啊。”

    赵秋景笑出声来:“你们误会了,我不喜欢他。”

    “啊?”

    “我初来乍到没什么朋友,更没有聊得来的人。好不容易遇到几个想成为朋友的人,可是他们好像不太喜欢我。”

    赵秋景的眼神若有若无地往乔芳束和严慧的身上瞟,臊得两人的脸上通红一片。

    “那边那条路过去有很好看的白玉兰,等会儿我们一起去看吧。”

    两人一起说道。

    “好啊。我们一起拍张合照吧。”

    那天晚上,赵秋景发了一条朋友圈,是她们四人今天在玉兰花树下拍的合照。

    相机拍下的那一刻,严慧扑到陈静怡的背上大笑,而陈静怡惊恐的表情则被定格了下来。乔芳束回了一半的头,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情生动。赵秋景挽着她的手微微向上探头看过去。

    一会儿的功夫赵秋景这条朋友圈下面就有十几个赞了。

    陈静怡:美女,美女,美女和猪

    严慧:美女,美女,呐喊和我

    孙醒禾:唉不是明明有我们五个一起拍的照片,怎么只发你们啊!!!

    乔芳束见到这条评论后笑了一下,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一个赞。

    喊楼的那天,高一高二的队伍沉默地涌到高三楼前,他们站在一片白炽灯光里。音乐前奏响起来后,高三学生们像是早就期待了很久一样争先恐后地出了教室来到走廊,随后高三楼的灯光关闭了,视线之内唯一的光是他们手中的荧光棒。

    从乔芳束他们的视线望过去看不清他们的脸,简笔画一样画出的小黑人在他们的喊楼歌声中激动,摇晃直至慢慢静下来拿起手机。这一刻,哪怕是最严厉的老师也不会不识趣地去计较谁偷带了手机,只是带着宠溺的笑站在办公室前面的地方对今晚的违规视而不见。

    大声喊出对高三的祝福后,乔芳束的身体短暂地感受到了电流涌过的感觉。她的眼眶一涩,泪意上涌。没有人会注意到她此刻的狼狈,因为身边的所有人都跟她一样。

    他们一起用最诚挚的心意去祝福眼前的学长学姐们,也在透过他们的身影寻找着未来的自己。

    喊楼结束的时候,高三楼响起此起彼伏的感谢声。随着灯光亮起,高三楼入口的百日倒数已经启封。

    距离高考,100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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